59 殷河村(十八)
第59章 殷河村(十八)
七八個村民圍簇着兩個五花大綁的男生,推攘着他們向前。
借着微弱的火光,紀蘇依稀能看見綁在男生身上的繩子洇出了深紅的血跡,然後滴落在布滿了枯枝落葉的地面上。
他們身上有很嚴重的外傷,應該是這些村民們在追捕他們的時候下了重手。
紀蘇盡量削弱自己的存在感,将呼吸放得低不可聞。
他看着有村民在祭壇周圍點燃了白色的蠟燭,嘴裏喃喃着一些他聽不懂的話語。然後按住被綁住的男生的肩膀,又對着他們的膝彎狠狠踹了一腳。
被踹的男生忍不住痛呼了一聲,半死不活的跪在了地上,然後被左邊的村民用力按住腦袋,向堅硬的地面磕去。
“給我向神明贖罪!”村民扭曲的臉龐露出又驚又懼的神情,用夾雜着濃重口音的方言道:“你們這些外鄉人,膽子真是大得很吶!本來想多留你們幾天的,誰讓你們自己非要來找死!”
他的聲音帶着濃重的恨意,拽着男生的頭發,一下又一下,狠狠的向地面砸去。
男生從一開始的大聲咒罵,痛呼求饒逐漸演變成了越來越微弱的□□,四肢也因為劇痛在不停的抽搐着。
地面上洇出了鮮豔的血花,慢慢向四周蔓延。
被圍在中間的老人擡了擡松垮的眼皮,道:“差不多得了,別把人弄死了,現在還不到時間。”
老人的話語在衆人之間似乎很有威懾力,他話音剛落,強迫男生磕頭的村民就立馬放開了手。
“村長……我們要在現在辦儀式嗎?”中年男人的聲音透着一點遲疑,神色擔憂:“這比規定的日子早了幾天,會不會,會不會冒犯神明啊?”
老人擡起頭,露出一張如橘子皮般松弛枯槁的臉。
他聲音平和,渾濁的眼睛卻流露出陰森的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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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式早兩天沒關系,神明寬宏大度,怎麽可能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
“那幫孩子的血肉,就是最好的祭品,不會再有比這更好,更好的供奉了!”
“神明會很滿意,會為我們,為我們再次賜下完美的祝福!”
老人越說越激動,臉上泛起一陣不詳的紅色。
他劇烈的咳嗽了幾聲,瘦弱的身軀支撐不住般彎了下去。
躲在草叢裏的紀蘇大氣都不敢喘,用手掌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因為驚恐控制不住的尖叫出聲,被這幫瘋癫的村民發現。
在火把的照耀下,紀蘇看清楚了那位老人的臉。
紀蘇對這張散發着死氣的臉印象很深刻。他剛來到這個村子的時候,就被老人怪異的長相吓了一跳。
他太老了,像是久病纏身,渾身都散發着一股難聞的氣息,和某種生肉腐爛之後的氣息很像。
就這樣一條腿都邁進了棺材的老人,卻偏偏茍延殘喘着。
老人咳得很兇,上氣不接下氣,就在紀蘇以為這個行将就木的老人會就此咳死的時候,他卻突然如同回光返照般站直了身子。
他長長的舒了口氣,眼神陰暗而慈悲:“你們知道村子的秘密,就應該去死,好奇心會害死貓,也會害死你們這幫蠢笨的孩子。”
老人對趴在地上血肉模糊的男生牽起了幹癟的唇角,用溫和的語氣道:“別怪我們,怪就怪你運氣不好吧。”
……
兩個男生被人粗魯的,像拴狗一樣栓在了祭壇旁邊的柱子上。
離得距離有些遠,紀蘇看不清楚他們是否還活着。
紀蘇躲在潮濕的灌木叢裏,渾身又冷又僵。
他現在倒不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了,夢境不可能這樣真實,也不會有這樣的細節。
小腿上的細嫩肌膚被劃破,有淺淺的血暈出來,灌木叢裏多的是荊棘和雜草,被劃破的地方遠不止這一處。
紀蘇渾身都疼,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村長提到了村子的秘密。
這很可能關聯着他能否順利通關這次副本。
紀蘇的主要任務是解開殷河村隐藏的秘辛。
系統曾經對他說過,如果解不開謎題也沒關系,只要能夠在在規定時間存活也可以通關。
但紀蘇不覺得自己有那個實力和運氣活到最後。
他在衆人的起哄聲裏,在沈星遇隐隐綽綽的威脅下,在那場招鬼儀式上真的招來了鬼怪。
紀蘇清晰的感受到,那個東西是真的想要殺了他。
現在他的生命安全現在根本得不到保障,說不定哪一下又惹得鬼大哥不開心,忽然出來想要結果他。
如果有機會知曉謎底的答案,他就可以提前結束這場逃生游戲,離開這個陰森詭異的村子。
紀蘇想要聽的更清楚一些,忍不住向祭壇的方向靠了靠。
村民們正在讨論要抓住那些逃走的人。
有誰陰陰的笑了聲:“放心,他們逃不掉的。”
“進了咱們村子的,還沒聽說有誰成功逃出去的。”
紀蘇:“………”
其中一個村民忽然想到了什麽,流露出緊張擔憂的神色:“壇子被人……打開了。祭品……污染。”他似乎在忌諱着什麽,放低了聲音:“也不知道……會不會生氣。”
他們的聲音實在太小了,紀蘇只能順着風聲聽見幾句不知所謂的話語。
他稍微聯系一下,應該是祭奠上的壇子被人打開,他們正在擔心神明會不會遷怒。
紀蘇想起了那個叫陳瑜的女孩對他說過,壇子裏裝的全都是碎爛的骨肉,還在裏面發現了腐爛的手指。所以說……這個村子在用生人活祭邪神?
來到村子裏游玩探險的他們,全都是被選中的祭品?
紀蘇被自己的聯想,驚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就在此時,他的身後忽然伸過來一條手臂,在紀蘇尚未來得及反應之前,手臂的主人捂着他的嘴巴,攬着他的腰身,将他往草叢深處拖了拖。
“……你找死嗎?湊這麽近?”
熱氣噴灑在紀蘇臉側,咬着牙說出責問的話語。
來人靠得很近,幾乎貼在了紀蘇的耳朵上。
他抱着紀蘇,幾乎将少年整個人都摟在了懷裏。
相貼的肌膚能感受到對方炙熱的體溫。
男人的聲音很陌生,卻對他很是熟悉的樣子。
似乎又是“夢境”裏認識他的人……
“……鄭源?”紀蘇試探的,小聲的叫了聲唯二知道的名字。
男人嗤笑了一聲,道:“你在叫誰?那傻逼不是在那裏被綁着麽嗎?”
“……顧向辭?”
男人冷哼了一聲,放開了紀蘇。
“就不該來這種未開化的小村落探什麽險……你仔細看看前面那個祭壇,上面那些褐色痕跡全都是風幹之後的血漬,也不知道這幫邪.教徒在這裏殺了多少人,搞不好連我們都要把命搭在這裏。”
村民們此時走了大半,只留下兩個人在此地看守。
顧向辭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用手掌壓住光芒看了一眼,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這鬼地方連個信號沒有。”
紀蘇也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的确沒有信號。
紀蘇不認識面前的人,他怕顧向辭發現自己的異常,所以沒有多說話,只安靜的聽着顧向辭發牢騷。
男人大概十八九歲的模樣,應該是在上大學的年紀。
他長得很好看,眼瞳很黑,右耳上有一顆閃閃發亮的耳釘,看起來有些桀骜不馴的樣子。
他皺着眉,緊緊的盯着被綁在祭壇上的兩人,眼眸中閃過擔憂的神色。
“也不知道鄭源他們是不是死了……”顧向辭輕啧了一聲,轉頭對紀蘇道:“你先在這裏乖乖的,別動,我去看看他們。”
顧向辭的話音剛落,紀蘇還沒來得及反應,男人就像鬼魅一樣閃了出去。
他隐在濃濃的夜色裏,向祭壇的方向緩慢靠近。
顧向辭的身手很好,他先是用石頭敲暈了一個,然後又在背後控制了另外一個村民。
然後用極快的速度給被綁住的兩個人解開了繩子。
其中一個軟軟的倒在了地上,額頭凹下去一大塊,猩紅的血液依然源源不斷的從頭部的傷口處滲出來。
顧向辭神色凝重的晃了晃他的身體,男生沒有絲毫反應,像是進入了深度昏迷。
另外一個的情況還算好一些,最起碼能夠保持清醒。
“別管他了,顧向辭,我們快跑吧。”鄭源聲音顫抖,慘白的臉孔抽搐着,仿佛經受了極大的恐懼。
他神經質的四處張望,唯恐那幫村民發現不對,折返回來。
顧向辭可以打得過兩個,三個,四個,卻打不過整整一村,還攜帶着鋤頭鐮刀的壯年男人。
見顧向辭沒搭理他,鄭源情緒不免激動了些許。
“你還管他幹嘛?他都快死了,萬一那幫瘋子回來,我們誰都跑不掉!”
那個被按在地上磕頭的男生實在傷得太重了,就連皮膚都呈現出了一種失血過多的死白。
他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呼吸也在逐漸減弱。
這裏沒有醫師,也沒有處理外傷的工具,等待着他的只有漸漸逼近的死亡。
“沒救了,走吧。”
顧向辭面無表情,他将男生的外套蓋在了對方的臉上,然後對躲在草叢裏的紀蘇說了句出來。
紀蘇遲疑了一瞬,最後還是在灌木叢裏站起了身。
……
幾人在山林裏奔跑。
叢林裏既沒有鳥叫,也沒有蟲鳴。
只能聽見紛亂的腳步和劇烈的喘.息。
紀蘇體力不行,被遠遠落下了後面,好不容易追上前面的人,卻看到他們僵着身子,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在他們面前的是熟悉的景色,破碎的石頭上是猩紅的幾個大字。
——殷河村。
他們朝記憶中山下的位置跑去,卻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鄭源崩潰的撕扯自己的頭發,發出如野獸般的慘叫。
顧向辭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顯然沒有預料到會有這樣的進展。
前方忽然亮起了火光。
那些村民如同守株待兔般,齊齊聚在村口的位置,陰森着臉孔,直勾勾的盯着幾人。
他們像紙人一樣,揚起誇張的笑容:“嘻嘻嘻,跑不掉,嘻嘻嘻,你們跑不掉。”
這樣的場景簡直驚悚又詭異。
紀蘇聽着他們發出一陣陣怪異的,嘻嘻嘻的恐怖笑聲,心髒幾乎都被吓得停止了跳動,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還是顧向辭拉了他一把,帶着他跑了起來。
那些村民沒有追過來,被他們遠遠的落在了身後。
他們胸有成竹,斷定他們是在做無用功,根本跑不出村子的範圍。
紀蘇勉強撐着身體,跟着顧向辭的步伐。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們再次停了下來。
因為過于強烈的運動,紀蘇整個腦子都在嗡嗡嗡的響,肺部像是要燃燒一樣抽痛,咽喉處滿是血腥氣。
他們的前面——
仍然是高舉着火把的,用深冷的目光,直勾勾凝視他們的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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