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出走

我淡淡朝她一笑，嘴角諷刺的勾起。

這個時候知道是我媽了，一次次賣我的時候怎麽就不說呢？

“死丫頭，你不許走，聽見沒有！”

我媽撲了過來，使出蠻勁跟我搶手裏的箱子，我怎麽肯放，兩人拉扯着，一時間誰也占不到上風。

“快來人啊，這個不孝女要離家出走，大家快來幫幫我啊！”我媽看搶不過我，突然就拉開了嗓子沖外面喊。

我有點急了，如果把外人引過來我媽一哭二鬧的，最後別人只會指着我說不孝，不聽媽的話，還要離家出走，我又不會媽那哭鬧的本事，最後認錯的只能是我。

我一邊試着把箱子搶回來，一面留意着門口，千萬別有人進來，千萬別！

偏偏，事與願違。

“靜兒，林嬸，你們這是怎麽了？”

伴随着一道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劉雲跑進屋裏，目光往我和媽身上轉了轉。

看到她進來的一瞬，我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若來的是別人也就算了，偏偏是劉雲。

“劉雲你來的正好，這死丫頭要鬧離家出走，你趕快把我攔着她，快啊！”

“阿姨。”劉雲裝着有些為難的樣子，又看了看我。

“你倒是趕快啊！”我媽吼了一嗓子。

劉雲吓的一抖，朝我跑過來，“對不起啊，靜兒。”

話雖如此，她拉我的兩只手力氣可用的實在不小，一下就把我的手拽開，我媽則趁機把紙箱子搶過去，紙箱子掉在地上，嘩啦一下，裏面的課本都掉了出來，最上面的一本正是陳校給我的練習冊。

“這些都是……靜兒，你是不是還在怪嬸子不讓你上學，嬸子她也是沒辦法。”劉雲作勢勸我，說的話可都是挑着我媽的底線來的。

果然，我媽看我的眼神霎時又變了，“小蹄子，早讓你把課本給興國用，你說沒有，原來都偷偷藏着，行啊你，你不是想上學嗎，我讓你上，我讓你上！”

媽嘴裏念着，突然往屋裏跑。

我知道不好，腦袋裏嗡嗡的，彎腰迅速把課本撿起來往箱子裏扔，不行，我要快點離開這裏！

“劉雲，你幫我攔着她！”媽的聲音從屋裏傳來。

我加快了速度，突然，劉雲蹲下來，我想也沒想，狠狠一眼瞪過去，劉雲大概沒想到我的眼神會這麽犀利，愣住了，趁着這個空檔，我一股腦把書都扔進箱子裏，抱着就跑。

“小蹄子，我還敢跑！”

頭皮傳來一陣劇痛，我媽一把拽住我的頭發，我感覺整個頭皮都要掉了一樣。

“劉雲，幫我把她的箱子拿過來。”

“阿姨，”劉雲目光閃了閃。

“快點！有什麽事我擔着！”

“對不起啊，靜兒。”劉雲來到我面前，口中這麽說着，可我分明看到她嘴角微微的揚起。

“別碰我的箱子！”我叫了起來。

劉雲頓了頓，“靜兒，別怪我，是嬸子她……再說你年紀這麽大了，再去學校讀書也不合适，我看還是算了吧，別和你媽鬧僵了，傳出去別人只會說你不孝，你的名聲不好了，将來怎麽嫁好人家。”

“跟她廢什麽話，把箱子拿過來！”我媽又在喊，那扯裂了嗓子發出的聲音在我耳中像刀子一樣磨着。

我用盡全力抱着箱子，眼眶瞪的通紅。

可我還是能清楚的感覺到我的手一點點脫離箱子，我費勁的想要抓住點什麽，最後卻也只是徒勞。

箱子被劉雲拿去了，我媽讓劉雲攔着我，劃了火柴扔在箱子上，箱子很快燒了起來，還有那些課本和練習冊通通化為一團烈火！

火焰中，我看到我媽得意的嘴臉，仿佛在說，你能耐啊，我燒了你的書，看你還能咋辦！

還有劉雲似笑非笑的樣子。

我眼裏一片通紅，卻死死攥着掌心，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我想，我終此一生都不會當着這兩個人的面哭，我那麽恨她們，卻不願在她們面前示一分弱！

火燒了好一會，課本和練習冊都被燒成了灰，風一吹，都散了。

劉雲早就跑了，臨走的時候還讓我好好聽媽的話，不要做壞了名聲的事。

我媽則像是篤定了我不敢走徑直回屋裏去了，兩百塊已經被她拿去了，我身上沒錢，現在連書也沒有了，她根本不擔心我會走，何況，以前的我還是那麽聽話。

而這一次，我卻是徹底寒了心。

去鎮上的路我走了很多次，這一次也是最堅決的一次。

盡管腳底很疼，血浸濕了襪子，可我卻越走越快。

我身上并不是沒有一點錢，賣桑葚掙來的二十七塊我都貼身放着，還有一個月就要中考，我沒有太多時間再出去掙錢，好在鎮上有房子出租，我找了最便宜的那種小平房，裏裏外外不超過10個平米，因為就挨着學校，房租比其他地方貴，一個月就要5塊，還必須一次付三個月的，否則就不租給我。

我只能咬牙繳了三個月的房租，身上就只剩了十二塊。

我坐在床邊，手裏抓着十二塊錢的毛票，看着空蕩蕩的屋子，心裏不是不怕的，可比起回到那個家，我寧願留在這裏。

振作了精神，我先去外面買了兩斤陳米，又買了兩斤灰面，油和醬油醋都沒買，只買了一點粗鹽，又買了一斤曬幹的辣椒，陳米用來煮稀飯，灰面就做面糊糊，就着辣椒吃，不僅不費糧食，也不需要吃菜，是我能想到最省錢的辦法，又另外買了一個暖水瓶，一個喝水的白瓷缸和一副碗筷，還有兩只搪瓷盆和毛巾。

這些東西花了我2塊7毛，又咬咬牙買了一支圓珠筆，還買了兩本練習本，又花了5毛。

提着這些東西回到家出租屋時，我身上全部加起來只有8塊8毛。

我不敢把錢放在屋子裏，就把錢裝進小布袋縫在衣服反面，口袋裏只揣了8毛。

也沒吃午飯，鎖了門就往學校跑。

課本和練習冊都被媽燒了，我得去學校找宋老師，讓他幫我想想辦法，哪怕前路再艱難，我也會毫不猶豫的走下去，絕不會向那些輕視我的人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