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不知何時，王悅竟然爬上了她的床，站在梯子上，彎腰看着她的臉。

弄癢她的正是她垂下來的頭發。

崔璨抱緊被子，縮到角落裏，有些警惕地看着她。

牆上的時鐘顯示現在是淩晨三點，不知道是不是手機的燈照得角度不對，王悅的臉凹陷得格外嚴重，明明還是二十歲的妙齡少女，卻看着如同八十歲快入土的老婦般。

她的眼珠很黑很圓，直愣愣地，一動都不動，死死地盯着她。嘴唇開開合合，合合開開，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如同被堵住一般，怎麽都吐不出話語。

她痛苦地掐住自己的脖子，想要把裏面的東西擠出來，可那團東西就像是卡在了她的喉嚨裏，根本動不了。

強烈的窒息感讓她不斷翻着白眼，拼命地掙紮着呼吸，卻依舊只能吸到稀薄的空氣。

崔璨驚呆了，緊貼在牆壁上的後背起了一層冷汗。她想要尖叫，可發出來的卻只有虛弱的氣音。

王悅終于受不了了，幹脆伸出手摸向嗓子眼兒。嘴巴已經被撐到不可思議的大，手掌幾乎全都塞了進去。

赫拉……赫拉……

有什麽東西被不斷地扯出來。

她不停地幹嘔，方形的照片如同雪花般噴出來，在空中洋洋灑灑，最後落在了被單上。

崔璨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目光掃過照片，卻頃刻愣住。

那是……

照片裏一共有四個人，雖然臉還有些稚嫩，但依舊能認出原本的模樣。除了一個不認識的，其他三人分別是陳蕾、馬燕燕、王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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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三個果然認識……

而且還穿着同樣的校服，上面寫着“智悅高中”。

崔璨正想要詢問，卻見照片如同長了翅膀的蝙蝠般，呼啦啦地飛起來，朝王悅的臉而去。

王悅驚恐地揮舞着手臂，想要擋住襲擊，卻忘記自己站在梯子上，手一松直接朝後倒去。

崔璨趕緊撲過去，想要抓住她，卻已經來不及了。可等她趴在床邊尋找王悅的身影時，卻發現地上根本就沒有。

砰的一聲巨響，驚得她渾身一跳，抖抖索索地看向窗外，才發現原本緊鎖的窗戶不知何時已經打開，此時一閃窗戶還在晃蕩，窗沿上還殘留着那張照片。

她手腳酸軟地從床上爬下來，鼓起所有勇氣，從窗戶朝下看去。

一個人挂在下方的電線上，正來回搖擺。

她捂住嘴，跌坐在地上，淚水噴湧而出。

很快，其他窗戶也打開，發現了慘狀，尖叫聲響徹黑夜。

……

一大早，崔璨就被輔導員叫了過去。

“說說是怎麽回事吧？先是陳蕾失蹤，再是王悅跳樓，她們最後交集的人都是你，現在到處都是不好的傳言。你跟老師說清楚，不然真到了警局，誰也救不了你。”

崔璨茫然地看着她，這話是什麽意思……

三個輔導員坐在對面，面色冷峻地盯着她，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學生，倒像是在看一個罪犯。

是的，罪犯，甚至不是嫌疑犯，他們直接就給她定罪了。

她感覺渾身發冷，根本提不起力氣，混沌的大腦像是發低燒般，無法轉動思考。

“我什麽都不知道……”

此時，說的越多就越麻煩，更何況那些詭異的事情，根本就說不清楚。所以，她只能咬牙不言，真拖到JC來了，倒是反而可以跟她父母聯系了。

“你不知道？你跟陳蕾争風吃醋，她差點畫花你的臉，你怎麽可能不恨她？王悅最近跟你的關系也不好吧，有矛盾就會有争執，你把她推下樓也不是沒有可能！”

輔導員的話如同機關槍般嘟嘟嘟地擊打在她的耳膜上，讓她根本無力招架。一句句惡毒的指控，恨不得将她釘死在恥辱柱上。

“……還有，有同學舉報你，參加了地下邪惡組織，是不是真的？現在的學生，整天不思進取，就喜歡搞些歪門邪道。你是不是就在拿陳蕾和王悅搞什麽獻祭？？”

崔璨愣愣地看着輔導員，不知何時她的臉上竟只剩一張血紅的大嘴，不斷扭動着，恨不得伸到她的臉上來。

她駭得幾乎癱軟在地上，卻也知道越是這種時候，她越不能亂，否則只會被人鑽了空子。

确實是有這件事，但她是差點被獻祭的祭品啊……

可現在就是說出來，恐怕也沒人會信，反而只會進一步确認她的罪名。

她重新低下頭，負隅頑抗：“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麽……”

即使她的語氣虛弱無力，卻還是堅定地吐出反駁的話語。可同時，她也明白，輔導員不會這麽輕易放過她的。兩個學生，一失蹤，一死亡，這要是找不到個替罪羊，學校就麻煩了。

該怎麽辦才好……

就在這時，門被敲響了，很有規律的三下，連間隙都一樣。聲音不大，卻把在場的三人都驚住了，他們像是感覺到了某種可怕的東西，瑟縮起來，背後臃腫的影子已經鑽到了地下，再看不見半點。

沒等有人應話，來人就推門進來，是李希正。

崔璨看見他眼睛一亮，又焦急地搖了搖頭，不想把他卷到這件事裏來。

李希正卻直接走過來，毫不避諱地握住她的手，坐在一旁的扶手上。

崔璨沒想到他這麽大膽，這個時候還想這些，忍不住抽了抽手，卻沒有抽出來。偷瞄了輔導員一眼，見他們的注意力都在李希正身上，只得随他去。

“不知老師找璨璨有什麽事？正好你們想問的事估計跟我也有些關系，一并問了，也省得麻煩。”

中間的女輔導員根本連頭都不敢擡，只是喏喏地說：“只是例行問話，想要了解陳蕾和王悅的死因罷了……”

“陳蕾是在醫院失蹤的，王悅本來該在醫院接受治療，卻莫名其妙地跑出來跳樓，這都是學校的責任吧？”

李希正卻沒有給她逃避的機會，直截了當地點明。

女輔導員的兩眼已經開始麻木，卻還是堅持說：“學校沒有責任……學校不可能有責任……”

李希正眯了眯眼睛：“學校沒責任，就從她們自己身上找責任，別整天想着誣蔑無辜的人。”

他的目光如有實質般幾乎将輔導員們穿透，卻也一下子給他們指出了另一條路。

對啊，都是她們自己的錯，關學校什麽事！

“既然如此，我們可以離開了吧？”

雖然是詢問句，他卻已經把崔璨拉了起來，用手臂緊緊環顧在她的腰上，讓兩人的身體側靠在一起。

男人有力的臂膀裹挾住她的身體，在被控制的同時，也有了些安全感。

她不想再惹是生非，低着頭，乖順地跟着李希正離開。

直到來到大樓外，她才驟然松了口氣。

“謝謝你，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這一次多虧了李希正，否則自己還不知道要面臨多久的審問。

她苦惱地揉着微痛的眼睛，蔥白的手指将眼眶揉成玫瑰色，擠壓出些許淚珠，半挂在眼角。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抓住移開，高大的影子落下來，柔軟濕潤又冰冷的東西，在她敏感的眼角舔過，将她的淚水吮吸掉。

等她反應過來，李希正已經離開，徒留她反應過來後，臉色爆紅。

用手捂住發燙的臉，她想要指責他的越界，可磕磕巴巴又虛弱的話語，聽起來不像是指責，倒像是撒嬌。

“你……你怎麽可以這樣……”

李希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仿佛欣賞藝術品般，仔細端詳着她的每一個神色。

聽見她的話，他嘴角的微笑擴大：“抱歉，我只是想安慰你。”

崔璨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鼓起臉深吸幾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能告訴我，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麽嗎？”

聽到李希正的問題，她也沒有隐瞞，輕嘆了口氣，将昨天的事情都講了出來。

李希正漫不經心地玩着她的手指，略顯粗糙的指腹，順着她秀氣的指骨一點點地滑動，讓她有些不自在地縮了縮肩膀，卻完全掙脫不了束縛。

“看來，那張照片就是她們隐藏的秘密了。”

崔璨點點頭，可惜照片也只是一閃而過，等她回頭去找，早已不見了蹤影。

“你可以上網查查，如果當初真的出現了重大事件，網上一定會留有痕跡。等查到點信息，再去詐詐馬燕燕，估計就能知道了。”

崔璨眨了眨眼，這樣做有點不地道，但不得不承認，說到了她的心坎裏。

她抽了抽手，沒能抽出來，只能無奈地說：“你拉着我，我怎麽查啊……”

“我來查就行。”

說完，李希正用空閑的左手抽出背包裏的筆記本，娴熟地打開，非常流利地敲下字體，按下搜索鍵。

大片的網頁展開，很快就發現了他們需要的信息。

“智悅高中一女生抑郁症爆發，在宿舍吊死！”

“學習壓力過大，智悅高中女生上吊自殺！”

……

點進去看，裏面并沒有女孩的照片和名字，只是稱為“譚某”。

上吊……

崔璨眸色微動，陳蕾她記不清楚了，但王悅……明明從那麽高的樓上摔下去，卻不是直接摔死，而是倒黴地挂在電線上，被活活勒死。

這樣古怪的死法，或許就跟譚某的死亡有關系。

“她們第二次的目标，是你吧。”

正思索着，卻聽見李希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只是那聲音陰冷、惡毒，仿佛從地獄的洞穴裏刮出來一樣，駭得她渾身打了個哆嗦。

她擡頭看去，明明是豔陽高照的大晴天，李希正的眼睛卻像是翻湧着濃重的烏雲般，陰沉沉的，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氣。

她一下子僵住，下意識地反握住他的手。

李希正這才低下頭，眼神恢複了溫柔，仿佛剛才的恐怖氣息根本不存在一樣。

“別擔心，我只是去給她點教訓。”

崔璨有些好笑：“她是個女孩子，你能對她做什麽啊……”

“是女的，又怎麽樣？”

李希正一本正經的反問，把她都問愣了。

難道……難道……

“你打算打她嗎？”

不管馬燕燕對與不對，只要李希正這麽做了，傳出去他就完了。

李希正沉默了一秒：“也不是不可以。”

崔璨失笑，難道他還打算做比打更過分的事嗎？搖搖頭，忽略掉內心深處翻上來的奇怪想法。

“這件事，我想自己解決。”

李希正的眼珠一轉，目光鎖定在她的臉上。

崔璨同樣堅定地回望着他，表明自己的決心。

“那你……親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