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52章

梁晴回到家接到儲臣的電話說今晚不回來了, 要出差幾天。

“我知道這事啊,你前陣子不是跟我說過了嗎?”

“那也得報備,不然又要被你懷疑我在外面亂搞。”他停頓了一下, 走到稍微安靜一點的地方, 補充一句:“這不是為了我的蛋着想麽,不想回來它就跟我分家。”

梁晴本來在喝水, 一下子被嗆到了, 彎着腰咳嗽,明明他在調侃自己,梁晴卻覺得被調戲了一樣,看不見人不會害羞,她說:“那你這幾天在外面小心點,最好買把刀帶回來。”

“刀可帶不上飛機。”儲臣說:“還是你把家裏的菜刀磨快點吧。”

“行啊,小心被閃瞎眼。”

“不要是只光不快花把勢。”他反唇相譏道。

梁晴聽到電話那頭有廣播的聲音響起,就說:“不要貧了, 你去忙吧。”

“好。”

他從耳邊拿下手機時, 梁晴已經挂斷。

還沒有到登機的時間,他走回休息室, 韓誠也正在看手機,見他回來給出一個已婚男人均有的“家裏老婆管”的無奈眼神。

這次出差随行的人不多,只有一個韓誠的秘書,儲臣從來都是孤家寡人的習慣。他們要去鄰省的一個項目上, 韓誠說:“錢旺新最近移權很幹脆啊,什麽都交給小錢了?”

儲臣說:“錢文東也該歷練一下,他老子總有撒手的那一天。”

韓誠翹着腿笑起來, “他也不怕你把小錢給吃了,真是放心。”

“合作的基礎是百分百的信任, 我和他認識這麽多年,這點還是有的。”儲臣說。

“不過,他這種鐵公雞能讓出來這個多份額給你,我還是很意外的。”韓誠之前并不認識錢旺新,南方的生意人不輕易勾肩搭背地說朋友,很多人都只能停留在“知道這個人”的階段,實則已經把人給研究得透透的。

儲臣說:“這幾個酒店項目的融資數額大,他壓力很大,我也有自己的考量。”

“我明顯感覺,他這一年來,在事業上腳步放緩了很多。”

儲臣握着手機,沉吟一秒,錢旺新生病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他也不介意被韓誠知道,便說:“他肝癌晚期,也就是這幾年的事了,不得不放手。”幾年也是保守的說法了。

韓誠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辛苦了大半輩子,兒子還沒成才,自己卻……”頗為惋惜。

“我倒是可以理解他這種心情。”儲臣在心裏琢磨一下,給小旭發了條消息,閑聊說道:“我前幾年,算年輕氣盛的時候吧,什麽都要争什麽都要搶,有仇報仇有冤報冤,莫名其妙的好勝心,但是,”

他笑了笑,“自從知道我老婆生病,感覺自己奮鬥的一切好像都沒什麽意義了。不如停下來生活。”

“沒什麽事吧?”

“不是大病,能治好。”儲臣回憶道:“但剛知道的那會,天都塌了,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這麽膽小。”

韓誠也回憶起自己也曾有家人重病,人到中年,不得不面對一些生離死別的問題,肉|體凡胎是抵抗不過自然規律的,死亡就是天塌,我們毫無辦法,只能承受。

“我母親癌症去世,那幾年我也一直過得渾渾噩噩。”韓誠說道:“不過兄弟你還很年輕,家人健在,這不是都緩過來了麽?”順便調侃一句:“你的福氣在後頭呢。”

“當然,也是她給我的底氣,無論如何,平淡地應對生活吧。”

韓誠覺得,能把儲臣這種大犟種影響到的人,他老婆也是有兩把刷子的。

儲臣自此除了和當地的招商引資部門吃飯,過程還算順利,多出來的一天時間去考察了韓誠做的另一品牌。

建築設計非常有特點,聽說是有名人來舉行過婚禮,在網絡上很火。

酒店特地給他們留了套房,儲臣挺喜歡,只可惜梁晴沒有跟着他過來。她最近不用上班,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酒店坐落在半山腰,後面是個高爾夫球場,他傍晚跟人談完事順便拍了點照片。工作人員特地介紹某個著名打卡地,就是婚禮的現場。

“草坪婚禮,夠浪漫的啊。”韓誠說:“你和你老婆,我記得還沒好辦婚禮吧?”

“沒計劃。”儲臣說,他和梁晴結婚完全沒有考慮過這事兒,兩人都嫌麻煩,梁晴要靜養不喜歡大動幹戈,直接跟他說別搞什麽亂七八糟,浪費時間浪費錢,更不想應酬他的生意夥伴。

他們連個結婚戒指都懶得買。

到現在,他的手指都是空空的,說給旁人聽覺得荒唐。還好他們自己并不覺得。

韓誠以過來人的經驗說:“女人會比男人期待這種儀式感,一輩子也就這一次。”

回酒店的路上,儲臣接到曹泰的電話,對方知道自己競标失敗後,氣得直接找儲臣質問起來:“儲老弟這是怎麽回事,你不是跟我說好的麽?”

“曹總,我也是沒辦法,公司按照章程辦事,不是我的一言堂,”儲臣說:“下次吧,下次我一定給你行方便。”

“不是你沒辦法,是你上次跟我說好的啊。”曹泰急了,語氣也十分不爽:“你這是言而無信。”

儲臣問他:“我讓你辦的那幾個資質,你都辦下來了麽?”

“等我拿到項目,資質什麽的不也就下來了麽?”

儲臣一副無可奈何的語氣,“那就等你資質齊全再說。”

沒等曹泰繼續再糾纏,他就以別的事由挂上電話,曹泰看着黑掉屏幕的手機,忍不住罵髒話,女表子無情戲子無義,儲臣這浮于表面的奸商也好不到哪去。當面跟你客客氣氣,轉頭就翻臉不認人。

他在洗腳城放松娛樂,一覺醒來接到這個消息,當即就給儲臣打電話質問,卻得到這樣的回複,胸腔裏搓着火無從洩出,來往路過的技師看見他這怒火中燒的樣子,都躲着走。

這洗腳城的老板娘是他的老相好,店也是靠他開起來的,聽說他在發火,立即搖曳生姿地趕來寬慰,曹泰一把把人推開:“滾滾滾,別來煩我。”

“你有什麽煩心事跟我說說,說不定我能給你拿點主意呢。”

曹泰火氣不減。

老板娘又軟軟地靠上來,尖細的指甲在他胸口畫圈圈,“你懂的呀,我的腦袋也很靈光的。”

于是曹泰的火氣被澆滅了一些,女人能跟上他到底是有些姿色的,臉上露出一點笑,道:“看你這騷|樣兒,是一點兒正經生意不做?”

“讨厭死了。”

“考驗你忠心的時候到了。”

“幹嘛?”女人嗔怪地睜大眼睛,等着他出花招。

曹泰:“叫你去陪|睡肯不肯?”

“……”

*

儲臣挂了曹泰的電話,給錢文東打過去交代了點事。

誠然,他不喜歡曹泰是真的,流氓老色胚,的确給他的觀感不好,但主要原因還是他工地上有人命官司沒處理好,遲早還會出問題。

他并不想給自己埋下隐患,互聯網時代,随時爆發,為了這點人情将來花更大一筆錢去處理輿情,得不償失。

梁晴趁着天還沒黑,帶黑妞在附近的公園玩,精疲力盡了才想着回家,她在門口打包了一份魚湯面回來。

進門就看見玄關處,散落的男人鞋子和行李箱。

而鞋子的主人正站在她的書架前,好奇擺弄她新買的生态缸。

生态缸配備了水泵,因此有嘩啦啦的流水聲,還有假山,石頭,水草和小魚。缸上罩着一個燈,但是沒開。

“怎麽想起來買這玩意兒?”他轉頭問她。

梁晴說:“帶妞妞去市場,它站人賣魚的攤子面前不肯走,我就買了一個回家給它玩。”

好家夥,夠寵的。

儲臣把燈打開了,藍色的光更漂亮,“怎麽不開燈?”

“妞妞出去了,”梁晴一本正經地說道:“關一會兒,不要浪費電。”

儲臣在心裏又啧啧稱嘆一聲,真是奇思妙想,“你為了讓你閨女開心,也太折磨人家小魚了吧?”

“賣魚的說,關燈也是讓小魚适當休息。”梁晴直接給他翻了個白眼,“你怎麽不打聲招呼就回來了”

儲臣不想理她這種幾天不見就充當陌生人的态度,看見她手上拎的面,“我也沒吃飯。”

梁晴說:“正好可以分一碗。我不餓,只吃蔬菜。”

“咱們家已經窮到兩人只吃一碗面了嗎?”他心情不錯,莫名其妙每次見到她都會很輕松,因為梁晴本身是個很有生活情趣的人,也忍不住跟她鬥嘴。

梁晴脫掉T恤,裏面是一件運動文胸,準備去洗澡,“那你可以搶妞妞的狗糧吃啊。”

等她走進浴室,儲臣把她的面都吃完了,不過另給點了一份三文魚沙拉,店就在下面,不等她洗完澡出來,晚餐就送到了。

他進去叫人,正好梁晴圍着浴巾從浴室裏出來。

兩人幾天不見,身體都有點饑渴,看對方的眼神也不對勁,梁晴晚飯都不想吃了。

儲臣坐在她床邊的椅子上,翹着二郎腿,招手道:“過來。”

“做什麽?”梁晴話是這樣說,倒是自覺準備坐到他的腿上。

儲臣摁着她的肩膀将人推到一肩的距離,說:“站着別動,給我看看月匈。”

梁晴:“……”

本來她以為,他是想看看她動手術的地方,雖然也沒什麽看的必要,疤痕都快沒了。

等他拉開抽屜才察覺不對勁,他拿出了一條軟尺,是她做手工的時候用的。梁晴知道他又想玩花樣。

“我怎麽感覺你瘦了?”他皺眉道。

梁晴都快跟不上他的節奏。

“我不在家這幾天,你有好好吃飯嗎?”他走近她一些,扯開那徒勞遮擋的東西,“我來量一下,是不是在真的瘦了。”

梁晴只覺皮膚一涼,還好窗簾是拉上的,不會有第三個人窺見。明明是她做手工測量布料的正經工具,竟然逐漸變成夫妻玩鬧的情|趣。

他果然低着頭,饒有興趣地測量起來。

兩人之前有過這樣,梁晴都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想玩這種,通過測量來判斷她是否瘦了還是胖了,明明家裏有體重秤。

不是很習慣,但也沒有抗拒。

這幾天心軟的感覺尤甚,因為想到餘紅豔的事。

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是奶奶,當知道奶奶不是親生的後她很難過,總是質疑奶奶是否愛自己。

小孩天生是愛父母的,自然也希望父母把全部的愛都給予自己。

不知道當儲臣意識到媽媽的死亡,為了奔赴和另一個人的約定的時候,世界觀是否崩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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