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聽到神谕

第15章 聽到神谕

夜裏的雨并沒有影響到翌日的天氣，雷雲離去，只剩下薄薄一層浮雲，不足以下雨，卻正好遮擋了猛烈的太陽光。

室外體感溫度還是很高，但焦灼感卻減輕了不少，這讓怕熱的桑落心情好了不少。

距離Mica的婚禮還有兩天，為了讓婚禮完美，Mica直接租了聖安德烈教堂三天，讓婚慶公司有足夠的時間準備。

桑落原本想趁着季商上午的工作時間，自己先去聖安德烈教堂踩點，但教堂還沒布置好，Mica讓他明天下午再去，然後給他拿來了一臺筆記本，裏面有婚慶團隊做好的場地布置示意圖，讓他可以先看看圖片找找思路。

聖安德烈教堂是一座非常特別的教堂，建造歷史近兩百年，其間兩次遭受雷擊，後在原址重新建造保存至今。

這是一座典型的哥特式建築，尖塔高高聳立，綠樹圍繞成蔭，除了屋頂，入目皆是純白色，潔淨又明亮的外觀使它區別于其他建築，遠遠看着，聖潔之感尤為強烈。

桑落還沒有親眼見過，但看圖片的第一眼，他就覺得這裏十分适合舉辦婚禮。

當然Mica選擇在這裏舉辦婚禮并不全是因為這裏好看，還因為她和未婚夫封闕小時候就是在這裏結緣，她年少時幻想過能在這裏嫁給封闕。

可能是刻板印象，桑落想到教堂婚禮便會下意識以為Mica是基督信徒，後來通過聊天得知，Mica和封闕都沒有信仰的宗教，可以說是無神主義者。

當時Mica開玩笑一樣地說：“如果說我有信仰的神……大概就是封闕。”

桑落問為什麽，Mica反問：“你不覺得愛上一個人就像是在創造一種信仰嗎？”

将愛人奉為神靈，心甘情願地侍奉，望眼欲穿地祈求。

這時候桑落才知道，原來Mica和封闕在澳洲相逢并不是巧合，而是一個暗戀者在無望中的自救，所幸，Mica最後得償所願。

桑落為之動容，為Mica感到開心的同時，心裏不免泛起些許酸楚。

因為他在這一刻，想到的是季商。

Mica還要去試妝，所以沒有久留。在她離開之後，桑落繼續抱着電腦查看那些圖片，後來還看到了Mica存在電腦裏的婚紗照。

讓桑落意外的是，婚紗照裏有一組外景也是在教堂拍的，不過這個教堂很是特別，是個幾乎完全敞開的教堂。

人字形的木制頂棚下，一排排木椅整齊排列，最前方除了擺在中間的十字架以外沒有其他東西，可以沒有阻擋地看到遠處高山雲霧，日出日落，畫面既神聖又清曠。

如果真的有神，桑落認為這會是神選擇的降落之地。

第一眼看到這個地方，桑落就被吸引了，他剛給Mica發信息詢問這是哪裏，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

“在幹什麽呢？”周明軒端着一杯咖啡杯走了過來，看清屏幕上的照片，他笑着調侃，“Mica都秀到你這來了啊。”

桑落說：“是我想看的。”然後又問：“軒哥，你知道這是在哪裏拍的嗎？”

周明軒走到桑落身後微微彎下腰，看了兩秒然後說：“Symmes Chapel，在美國南卡，我之前去查爾斯頓去過。”

桑落點了點頭，周明軒又問：“你問這幹什麽，想去啊？”

“嗯，有一點。”桑落說得腼腆，眼神卻是直白的向往。

“想去就去呗，查爾斯頓挺有意思，可以去玩一玩。”周明軒顯然是自己去過，又說，“《戀戀筆記本》看過嗎？取景地就在那。”

這部電影十分有名，桑落顯然是看過的，且不止看過一遍，聞言眼中的向往神色更濃了。

周明軒說：“Cypress Gardens，就是劃船那段，那裏景色很美，不過天鵝是看不到的，可以看到烏龜。”

“看什麽烏龜？”季商正好下樓，聞言便開口問道。

因為要出去玩，季商沒有再穿襯衫和西裝，而是穿的一件寬松的黑色無袖T，配同色系休閑工裝褲和黑白色運動鞋，這是在悉尼的時候，桑落做主買的，是他高中時最常買的風格。

休閑的衣着讓季商身上冷淡的距離感變淡了很多，仿佛回到了他內斂的青春期，是溫和容易接近的。

桑落看着他，心裏忽然升起一股微妙的懷念。

“你開完會了？”桑落斂去眼中的情緒，問道。

“嗯。”季商點頭。

“那就走吧，”桑落說，“我去拿相機。”

十分鐘後，桑落回到了一樓客廳，周明軒和季商相對而坐，見他下樓同時噤聲看過來。

周明軒微微挑了挑眉，而季商依然面無表情，只有眼裏閃過一瞬不易察覺的怔然。

“搞什麽呢？”周明軒笑問，“你倆這穿情侶裝呢？”

剛才上樓一趟，桑落除了拿相機，還換了身衣服，和季商一模一樣，只是小一號的同款，唯一不同的是他頭上多了一副茶色墨鏡。

桑落沒去看季商的臉，故作自然地說：“沒有。”然後又說：“走吧。”

季商什麽都沒說，沉默地跟着他一起往外走，不過讓桑落意外的是周明軒也跟着一起往外走。

起初桑落以為他也要出門，直到他們一起走到門口，看到一輛黑色的越野車朝他們開過來，周明軒轉頭問季商：“你開我開？”

桑落：？？？

他迷茫地看了一眼季商，又看向周明軒：“軒哥也去？”

周明軒聞言“嘿”了一聲：“這是不想我去？”

桑落默然，又違心地說：“沒有，只是沒想到你也有童心。”

想到上次被說爹味兒重，周明軒氣笑了，罵他“臭小孩”說自己也就比他大四歲而已。

季商視線在桑落身上停了兩秒，像是想要說什麽，但最後還是沒開口，轉而對周明軒說：“我開吧。”

從周明軒手裏接過鑰匙，季商徑自往汽車駕駛位走去。桑落可能還沒接受自己期待的約會變成了三人行，蹲在臺階上盯着那輛車，每根頭發絲都寫着不高興，完全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季商經過他身邊時，忽然擡手在他後腦上輕輕帶了一下，說：“走了，你坐前面。”

恰好起了風，熱浪裏飄出幾縷季商身上淡淡的皂香，桑落心頭微動，猶豫兩秒，還是“哦”了一聲，站起身跟上季商的腳步，然後搶在周明軒前拉開了副駕駛車門。

開門，上車，關門，一氣呵成。

環球影城的位置在聖淘沙，從東海岸開車過去，路況好的話半小時不到就可以抵達。

桑落坐上車沒多久，收到了Mica的信息，回複他婚紗照的拍攝地，兩人聊了幾句，Mica還給他發了一段她當時等日出拍的視頻。

的确非常美，隔着屏幕，桑落都仿佛能感受到日出時的悸動之情，可惜美景沒能緩解桑落的情緒。

他固執地将視頻來回看了兩遍，看得都開始有輕微的暈車反應，他不舒服地捏了捏眉心，忽然聽到季商叫了一聲“桑落”，然後說：“別玩手機了。”

桑落心裏還有些悶，沒有理會。

他很難不去想，在他說了“約會”之後，季商轉頭就叫上周明軒一起，這是避嫌，還是拒絕。

直到經過一個紅綠燈，車輛減速直至停下，桑落用餘光注意到季商轉頭正在看他，他看不清季商是什麽表情，但能猜到多半是不滿又或是無奈。

約莫過了十秒鐘，季商忽然伸手強勢地從桑落手裏将手機抽了出來，然後按滅屏幕。

“幹什麽？”桑落轉過頭質問道。

季商：“暈車就別玩手機。”

桑落撇嘴，剛要回嘴，就見季商又把手伸過來，攤開的掌心裏不是手機，而是兩顆包成蝴蝶結狀的話梅糖。

桑落沒接，季商看了他兩秒，又說：“來都來了，高興點兒。”

這話不像剛才那句那麽平淡，尾調有些上揚，帶着點示軟。

雖然也不知道那句“來都來了”說的是誰，但桑落看着那顆糖，郁悶被風吹散了一點。

“幹什麽呢？”後座一直低頭玩手機的周明軒擡頭，正好看到季商還懸于半空的手，“季商，你怎麽還随身帶着糖啊？”

像是生怕周明軒下一句就是“不吃給我”，桑落很快地拿走了那兩顆糖，捏在自己手心。

周明軒打趣他：“小桑落，你還說我‘爹’，你看看你哥，這才是真的‘爹’，出門玩還得随身帶着糖來哄你。”

“什麽啊，他才沒有哄我。”桑落故意說，“他只是怕我暈車，吐車上不好處理。”

周明軒哈哈笑了兩聲，把他當小孩逗：“你哥一個喝咖啡都不加糖的人随身帶着糖，還不是哄你啊？”說完他又轉頭問季商，“是不是啊，季商？”

桑落不想理他，扭過頭看向窗外，耳邊卻響起季商意味不明的一聲“嗯”。

車窗外，藍天綠林，高樓交錯，一座純白色的教堂倏然闖入桑落的視野，猶如一位聖潔的神使降臨喧嚣塵世。

桑落心神悸動，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不真實的神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