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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一般來說，并非所有人都能看到徘徊于夢境和現實之間的怪異。

除非是靈感很高且在特殊的時間點，否則怪異和人類就像是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永遠不會有交彙的一天。

但是這條平行線，如今被索倫所研究出來的儀軌偏移了軌道，人類的靈感增強，于是兩條線從平行變成相交。

當在場的人靈感增強，耳朵聽得見怪異、眼睛看得到怪異時，現實和夢境之間的維度被打破，怪異的存在被錨定，也就有了能夠傷害到人類的能力。

以上是黑貓詢問值班老師後獲得的信息，于是他想出了一個劍走偏鋒的辦法。

那麽如果強制使人類看不見怪異會如何呢？

現在他知道答案了。

區域內有人昏迷過去之後，怪異的行動就停住了，就像是不知道該如何動作一般，最後把目光集中到在場其他人身上。

怪異會優先襲擊看得見自己的人！

看到場內出現這種情況後，通過校內無人機觀看場內情況的黑貓狠狠松了口氣，還好他賭對了，這樣的情況下計劃就可以順利展開了。

“b小隊，該你們上了。”

密大的廣場區域，索倫面無表情看着周圍一個個倒下的信徒和義工們，他頭上出現一塊尋常人看不見的擋板，隔絕了空中噴灑的液體，但從這個液體散發的氣味中，不難認出這是致人昏睡過去的魔藥。

使用這個方法的人有點頭腦。

但這麽明目張膽，是不是太不把他放在眼裏了？

索倫嘴角邊露出一絲冷笑，雙手舉起，開始施法，他周圍的人全部昏睡過去，周身難得出現一片無人打擾的空區，這個機會如果不抓住可就太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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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顯然，黑貓早就預想到了這一幕，就在索倫專心施法時，從迷霧中沖出了數十名玩家！

他們早就在外圍等待已久了，黑貓一發號施令，b小隊就直接從迷霧中沖了出來！

他們全員都用黑布蒙住了眼睛，一群人目标分明，一半人馬的目标就是救走倒在地上的玩家，另一半人的目标則是放置在廣場周邊的入夢儀軌。

對此索倫的第一反應當然是阻止，但是他剛一動，原本徘徊的怪異就盯上了他。

怪異們會第一時間攻擊看得到自己的人，在周圍人要麽昏迷過去，要麽用黑布蒙住眼睛的現在，索倫就成為了怪異們首選的目标。

“……做的不錯嘛，你們。”索倫面無表情地說道。

直到這個時候，索倫才第一次重視起眼前這些玩家，以及他們背後的存在，不過也僅此而已了。

索倫口中吐出一段無人能聽懂的晦澀言語，瞬間，圍住他的怪異們都被一個無形的物體困住，定在原地。

并且随着索倫的吟唱，被定在原地的怪異的狀态開始變得奇怪，狂亂而暴躁地掙紮着，最後，所有怪異發出了常人無法聽到的尖嘯，從最低級的d級怪異開始，接二連三地開始身軀鼓脹、充血，最後爆開。

黑貓看着場上的變故簡直驚呆了，但是更令人震驚地還在後面，随着怪異的死亡，廣場中央的迷霧竟然越來越濃郁，還沒有被破壞的入夢儀軌竟然開始接二連三地開始發光。

難道說……

黑貓透過校園廣播室的窗口看外面的天色，只見原本皎潔的月亮邊緣已經蒙上一層淡淡的陰影。

月食快要開始了！

糟糕，他是想用這些怪異當做燃料！

黑貓怎麽都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原本他的計劃就是趁着所有人昏迷，怪異沒有辦法再攻擊人類，然後趁着怪異去襲擊索倫的功夫，讓玩家去救援，把那些邪教徒和玩家都搬運離開廣場區域，這樣哪怕之後索倫騰出手來也沒有魔力了，但他怎麽都沒想到，怪異居然也可以作為‘燃料’，也沒想過索倫現在居然那麽強！

明明在上次的主線裏索倫的表現力不算強悍，準确來說他大部分時間都沒有出手，而是依靠召喚過來的怪異和那些死士打手，但是現在一出手，就能直接捏爆那些玩家們對付得十分艱難的怪異！

這明顯是哪裏搞錯了吧！黑貓抓狂，沒聽說過boss強度還有版本矯正啊！

在月食即将開始的這一刻，索倫滿意地笑了，在他看來只要能打開門，犧牲誰都無所謂。

終于，異鄉人的願望要實現了。

徘徊在異鄉多年，不知故鄉是否還是當初的色彩？

一想到這些年的流離失所，索倫眼眶裏含着淚水，迫不及待就要念出咒語迎接故鄉。

但這時，從背後的空門處，卻傳來了致命的威脅。

索倫猛地回過頭，毫不猶豫一伸手抓住了艾伯特致命的一刀，咧了咧嘴：“你以為，我會忽略了你嗎？艾伯特。”

在他背後出刀的人正是艾伯特·艾肯，對方以往蔚藍如天空般的眼眸此刻陰沉沉一片，蘊含着風雨欲來的暗沉。

但是索倫可不會害怕他，甚至還能再往艾伯特的心口插上一刀：“真是辛苦了，如果沒有你的協助，還不知道我的計劃什麽時候能夠成功。”

“……閉嘴。”

“你給的資料弄錯了很大一部分，但是我依然能把正确的弄到手，你覺得是從哪裏洩露的呢？”

“閉嘴！”艾伯特發出一聲低吼，在刀暫時抽不出來的情況下強行扭轉身體，右腿上擡踢向索倫，而索倫臉色微變松開手上的刀，抽出刀後艾伯特沒有任何猶豫地使用出起源能力，金色的火焰覆蓋上刀刃，握着刀柄的手心傳來一陣火辣的炙熱感，艾伯特強忍着些許的痛苦将匕首投擲而出，刀身擊中索倫的肩膀。

金色的火焰瞬間給索倫帶來了深入骨髓的痛苦，索倫盯着艾伯特的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陰沉，他擡起手，手心對準艾伯特。

“那所”（束縛）

常人無法理解意思的音節從索倫口中發出，就如同命令一般，艾伯特感覺到周圍的空氣似乎凝結住了，身體僵在原地。

這一秒鐘已經足夠了，艾伯特看到索倫的手逐漸握緊，周圍頓時傳來巨大的壓迫感，就像是要把他整個人壓扁。

“沖啊兄弟們！”

“草，別以為我們只能觀戰啊！”

就在這時，索倫和艾伯特周邊的玩家突然一齊擁上！在怪異被索倫獻祭後，黑貓頓時在玩家頻道發出第二道命令，所有玩家摘下了眼罩，直接突入艾伯特和索倫戰鬥的區域。

現在已經沒有了怪異的幹擾，但是場上的邪教徒在魔藥的作用下還沒有醒來，索倫在這個瞬間竟然變成了孤家寡人，之前獻祭怪異的舉動反而成為了一步差棋。

不，應該如果不是剛才艾伯特的襲擊，在周圍人呆住的幾秒鐘內索倫應該已經詠唱出開門所需的咒語了，只能說流年不利。

索倫只能放棄将艾伯特碾碎的機會，轉而在玩家過來的方向施法，原本沖這邊跑過來的玩家們頓時像是撞上了一道空氣牆。

艾伯特周身沒有束縛後，他毫不猶豫再度沖上前出拳，金色的火焰萦繞在他的拳頭上，皮膚瞬間浮現道道燒傷，索倫擡起手臂接住他這一記重拳，手臂被火焰燒的生疼嗎，但是索倫硬生生忍住了，膝蓋前擡，一個犀利的膝擊把艾伯特頂開了一段距離。

但就在這時，索倫腿上突然一痛，半邊身子瞬間麻痹了，他低頭一看，原本沒有表情的臉瞬間猙獰。

咬住他的是一條令艾伯特無比眼熟的狗，因為之前艾伯特曾經在圖書館見過它！

密大的狗，之前在這場災難發生後就一直消失不見，原本艾伯特還以為是索倫用什麽手段把它弄走了，但是這一刻他才知道，對方原來一直潛伏在索倫身邊，等待一個一擊必殺的機會！

就在這個索倫低頭的瞬間，艾伯特第一次産生了一種無比強烈的預感，就是這裏，就是現在，有機會擊殺索倫！

只要幹掉了他，那之前所有的錯誤就還有可以挽回的餘地。

少年艾伯特全身上下再度燃燒起金色的火焰，這種溫度能把他自己也灼燒，疼痛深入骨髓，但是現在艾伯特管不了那麽多了，按照之前索倫對這火焰的畏懼，現在只有這個辦法能準确地擊殺對方。

趁着索倫被密大的狗死死纏住，艾伯特沖上前就要抱住索倫，這一幕映入周圍所有玩家，以及用無人機觀察戰場的黑貓眼中，所有玩家都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仿若主線劇情的重現，之前的主線中，也是艾伯特舍生忘死與boss近乎同歸于盡，所有玩家期盼着一個完美的結局，這一次索倫連吟唱咒語的時間都沒有，是他們贏了！

黑貓嘴角忍不住上揚，但是下一刻，他欣喜地笑容僵在臉上。

一個無比巨大，無比恐怖的身影，突然悄無聲息出現在索倫和艾伯特中間，一個房間那般大小的手掌在半空中劃過，直接把艾伯特扇飛。

它的身高接近五米，就如同一個龐然大物，靜靜伫立在迷霧當中，甚至所有人都不知道它是什麽時候來的，只有它出現，出手的時候，玩家們才驚覺它在這裏。

當它從大霧中走出，所有玩家眼裏倒映出那可怖的身影，渾身的皮膚是青灰色，四肢和身軀接近人類，但是無比粗壯，最為詭異的是它身上竟然遍布密密麻麻的眼珠子。

a級怪異，百眼巨人。

這個時候，蘭恩突然想起來之前在進入艾伯特的夢之隙時，斯芬克斯說的話。

“艾伯特在考驗中呆的時間越長，就越有可能吸引來強大的怪異，那麽長一段時間，說不定連a級怪異都會出現。”

在之前的節點裏，蘭恩碰到的頂多是d級，甚至c級怪異，連b級都沒有出現過，因此蘭恩還以為對方判斷失誤。

但誰能想到會是在這個時刻……

不，應該說，a級怪異的智慧，讓它判斷出這個時刻就是最合适的時刻？

a級怪異的出現，讓原本大好的局勢直接打入深淵，索倫大笑着道：“沒想到連命運都如此眷顧我！”

他擡起被狗咬住的那條腿往地上砸，同時用剛才的能力捏住狗的身體，狗被迫松開了嘴，全身骨頭發出咯吱的響聲，喉間溢出悲鳴的慘叫。

随後，則是這群沖上來的不自量力的玩家們。

而另一邊，艾伯特的身軀被巨人扇飛後在空中飛了好幾米，最後狠狠撞擊在樹幹上，骨頭直接斷了好幾根，低下頭吐出一口含有破碎內髒的血。

a級怪異的這一擊，直接把艾伯特打得半死，眼前一陣陣黑斑，而那百眼巨人邁着沉重的腳步往艾伯特這邊走來，身上的無數眼球直勾勾貪婪地盯着艾伯特。

他要完成最後的擊殺，然後通過艾伯特的身軀，重新回到現實。

艾伯特半睜着眼，看着巨人逐漸靠近的身影。

“到頭來……”還是什麽都改變不了啊。

“果然命運是注定的，你想這麽說嗎？”

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旁響起，艾伯特艱難地側過頭，看見一名紅發少年安靜地站在他身邊。

“……”

“別裝傻，我知道是你，艾伯特。”蘭恩輕聲說，“在禮堂那邊結束後，你不是消失了，而是重新和記憶當中的‘你’融合了吧。”

之前艾伯特出現的時候，多次強調記憶當中的少年艾伯特不過是奇物衍生的效果，他自己才是本體，但其實這個解釋在蘭恩看來并不一定正确，毫無疑問，對方是有所隐瞞。

證據就是在第二次節點的時候，不應該出現的密大的狗卻出現了，并且還幫當時的艾伯特擋下了最開始的一擊。

那個時候蘭恩其實就多少發現，少年艾伯特同樣是夢境的核心，因此在他強烈的求生欲下，密大的狗才會出現來幫助他，那個奇物的原理應該并不是單純制造一個僞物來吸引怪異的火力，而是類似暫時分裂靈魂，或者将一段記憶暫時存放在一個空白的人格上面。

但實際上，這個人格依舊是艾伯特自己，因此怪異才會去襲擊少年艾伯特，而因為這個人格吸引了怪異的火力，因此艾伯特原本的‘自鯊計劃’才會行不通，所以他才會如同蘭恩一般穿梭在各個節點，試圖将‘自己’殺死。

而現在蘭恩之所以猜到艾伯特和少年艾伯特已經重新融合，是因為之前在和索倫的戰鬥中，艾伯特使用起源能力的時候身上再度出現了燒傷的痕跡。

按理說，艾伯特的起源能力【審判者】，會審判背負罪惡的人，而那個時候艾伯特之所以會燒傷自己，是因為他自認為害死了密大的師生。

但是現在密大的師生還活着。

也就是說在這個回憶中，艾伯特使用能力應該更加順暢才對，但是依舊出現了燒傷的痕跡，再加上他在最後一刻又是熟悉的全身燃燒火焰，讓蘭恩立刻意識到了此刻的艾伯特和少年艾伯特已經融合成一個了。

換句話說，現在的艾伯特被殺，那就真的涼涼了，考驗會立刻結束。

但是為什麽艾伯特會挑選這個節點融合？

對方剛才的行為可一點都不像是即将赴死的人……

這時蘭恩腦海中靈光一閃而過：“你不會，其實現在已經可以通過考驗了吧。”

艾伯特靜靜地靠在樹幹上，沉默不語，但此刻的沉默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拜托，人都快死了，最後時刻就當滿足我的好奇心吧。”

蘭恩說的确實沒錯。

在任何人看來，現在都已經是死局，索倫在不停幹掉試圖幹擾的玩家，很快就能騰出手來念咒語開門，密大師生在廣場邊緣毫無作為，而a級怪異，這個遠遠超出目前版本強度的怪物，正在一步步朝艾伯特走來。

怎麽看，現在都已經要結束了。

艾伯特終于開口：“對，在禮堂那裏的時候，我就已經明白了，我追求的東西并不是什麽虛無缥缈的正義。”

只是一個說起來很簡單、純粹的理由。

無論是加入稽查局，還是答應到異鄉人做卧底，艾伯特做這些事情的動機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

就是守護身邊的人罷了。

可笑的是在經年的卧底生涯中，他不知何時已經遺忘了這個目标，将正義這個口號當成是最後的救命稻草，這樣才能麻痹自己堅持下去。

但是在禮堂那裏，當他目睹玩家和密大師生共同扶持着渡過難關的時候。

艾伯特在他們身上看到了自己一直在追求，一直想要守護的東西，純粹而閃耀的人性的光輝。

他重新找回了自我。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艾伯特和記憶中的少年艾伯特再度融為一體，因為奇物的使命已經完成，當時艾伯特随時可以退出這個考驗。

但是他沒有，這一次不是自毀的情緒在作祟，而是艾伯特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種強烈的渴望。

他想要改變命運，想要再嘗試一次。

但現在的結果還是……

艾伯特苦笑一聲：“抱歉，在這個節點結束前，我已經沒有力氣退出去了，請您離開這裏吧，在‘我’醒過來前請第一時間将我的身體摧毀，因為醒過來的不再是我了。”

“如果能夠拯救這一切，你願意付出什麽代價？”蘭恩問。

艾伯特愕然：“什麽？”

“唔，字面意思，現在已經沒時間詳細解釋了。”

百眼巨人近在咫尺，體型龐大的怪異再度朝艾伯特伸出了拳頭，拳頭的陰影覆蓋在紅發少年和艾伯特上空，這一擊如果落實了，兩人就會直接變成肉醬，沒有第二個選項。

但蘭恩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紅發少年的雙眸不知何時變成了綠色，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艾伯特：“艾伯特，如果我能改變密大師生死亡的命運，你願意付出什麽？”

願意付出什麽？

艾伯特眼前再度閃過之前在禮堂，教授、學生和義工們的身影，一會又是現實中，他在密大的廢墟上徘徊，從禮堂外面的窗口看見裏面一地的鮮血和肉塊。

現實和記憶不斷交織，艾伯特輕聲道：“我願意付出所有。”

原本，他就打算死在這個考驗裏，現實中的索倫已經死了，但是密大被毀滅的命運同樣已經注定，複仇過後所剩的只有空洞和虛無。

但是，現在已經晚了吧。

“那可不一定，”蘭恩輕聲說道。

與此同時，所有人擡頭看天，陰影已經開始侵蝕月亮，月食要開始了。

索倫大笑着用法術驅逐周圍的玩家，念誦着開門的咒語，但是很快他臉色變了，因為他發現周圍的魔力不知何時朝着另外一個方向彙聚。

那是聚集在廣場邊緣的密大師生的方向，之前黑貓在廣場落下藥水時，亞歷克西斯順勢讓所有人閉上眼睛，并且布置了一個防禦性的法術，就像是一個小罩子一般把在場的學生都籠罩起來。

因為他們那邊并沒有什麽動作，因此在玩家襲擊的時候，索倫也沒有在意過那邊在做什麽。

而此刻，密大師生成功偷家。

在奧爾德斯的帶領下，所有密大師生都吟唱着同一個咒語。

原版的請神術。

奧爾德斯閉上眼睛，腦海中卻閃過之前的情形，在藥水剛剛落下，所有密大師生閉上眼後，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奧爾德斯教授，我有個事想要請您幫忙。”

奧爾德斯抿了抿唇，腦海中勾勒出一個紅發少年的身影：“我不知道自己有那麽大的能耐，能幫上您的忙。”

“你果然知道了。”那聲音笑着說。

“只是一個猜測。”

“那麽事情就好說很多了，我可以挽救事态，但是我需要你們再釋放一次請神術。”

請神術……奧爾德斯呼吸一窒，下意識就想要拒絕。

“順便一說，如果你們不這麽做，在門打開之後，密大就會毀滅。”

“……”奧爾德斯忍不住問，“您會拯救密大？”

“我就是為此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