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第121章

顏即正義在這一瞬間呼吸急促,下意識往後退幾步,正好這時藍牙耳機裏傳來清潔工的提醒:

“有人過來了,快下來!”

顏即正義毫不猶豫轉身就跑,刷朱迪的卡離開這一層,在下樓梯的時候她回過頭一看,差點吓得魂飛魄散,那個血肉管道竟然還追上來了,門的阻擋似乎對它沒有任何作用,它仿佛是虛幻、沒有實體的,沿着樓道徑直往下。

顏即正義不敢回頭,甚至沒有空注意周圍有沒有人,吓得連忙快步鑽進電梯裏,幸好這時沒有其他樓層的人在用,在跑進電梯後她猛按關門鍵,險之又險在血肉管道即将沖入電梯前成功關門。

但是血肉管道應該是能夠直接穿過實體的,顏即正義警惕了很久,卻沒有再發生血肉管道追來之類的可怖驚訝。

等樓層的層數逐漸下降,那血肉管道依舊沒有出現的征兆,顏即正義也終于放松下來,電梯回到了一樓,她走出電梯和清潔工對了個眼神,這時朱迪思和醫生已經走到走廊盡頭即将走過來,清潔工毫不猶豫上前,提着一桶髒水裝作一不小心摔在地上。

水桶打翻的動靜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朱迪思和她身邊的人也朝清潔工看去,顏即正義趁機在另一面牆的組擋下開始換衣服,把那套清潔工的制服放在盆栽後面,裝作若無其實的樣子站在醫院平面圖前面看。

朱迪思走近顏即正義旁邊拍了拍她:“怎麽不進去診斷室?”

“裏面沒有人,有點無聊。”顏即正義若無其事道,順勢轉頭靠近了朱迪思他們,心跳如鼓。

【妙手:成功】

這一次她是把id卡放回朱迪思的口袋裏,還好這一切順利,顏即正義終于能暫時松口氣,這才看向和朱迪思旁邊的人。

那是一位醫生和一個披着白大褂的老人,醫生同樣是女性,化着淡妝,眉眼冷淡,老人則兩鬓斑白神色和藹,讓顏即正義想起現實中經常給她送零食的鄰居老人。

朱迪思向顏即正義介紹兩人,一位是接下來要負責給她做心理輔導的醫生,另一位則是稽查局研發部的負責人漢斯.阿迪斯。

研發部……

顏即正義眼神一閃,問:“我們稽查局還有這個部門嗎?”

“是的,”回答她的人是漢斯,老人笑呵呵地道,“不過你平常可能很少見到,研究部門的活動區域是d區,保密度很高,高級別的員工卡才能自如在d區活動。”

“原來是這樣。”顏即正義恍然大悟,“所有研究人員都是在d區活動嗎?”

“也不是,d區的高端設備和實驗室最齊全,因此大部分研究人員都在d區研究,不過我最近在研發一項特別的項目,因此暫時在這個醫院的頂樓工作。”

頂樓……

顏即正義想到自己剛才看見的一切,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咦,在這裏嗎?可是這裏不是類似精神病院的地方嗎,這要怎麽做研究啊?”

實際上詢問別人的工作內容在稽查局已經有點觸動邊界了,朱迪思皺了皺眉,剛要制止,但老人就如同看上去一般好說話,并不覺得這有什麽好隐瞞的,和藹地道:

“這沒什麽,是一些有關于調查員的研究,你知道的,因為工作性質的原因,很多調查員在完成任務的過程中精神崩潰,陷入瘋狂或者落下其他的精神疾病,我的工作就是利用科技的手段,想辦法将他們的精神重新帶回到這個世界。”

一旁的醫生忍不住說:“我想這是我們心理醫生的領域。”

“當然、當然,”老人并不生氣,“我并不是在否定傳統的治療方式,只是就算是再高明的心理醫生,也沒有辦法将迷失在夢之隙第二層當中的調查員帶回……眼見着那麽多黑暗中的英雄們落入這種下場,他們甚至還是我的兒女,甚至孫子、孫女一般的年齡,我就格外痛心,也想要盡一份力。”

女醫生神色漸緩,抿了抿唇:“抱歉漢斯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關系。”漢斯微笑着道,“我在你這個年齡也是如此,不希望外行插手專業領域,所以不必向我道歉,我早就是個老頭子了,也無意再争什麽,只是想在退休前為這些調查員們做點事。”

老人的理解、寬容和善心幾乎要從他的話語和神态中溢出來了,如果是平日,顏即正義對這類npc肯定充滿了好感,但是想到自己在頂樓看到的東西,尤其是那個詭異的血肉管道,就始終讓她沒有辦法放松神經。

“走吧,到診斷的時間了。”女醫生将顏即正義帶到診斷室,朱迪思揮了揮手,“我在外面等你。”

顏即正義進入了門內,而朱迪思則是看向漢斯:“博士,有空和我去那邊喝一杯嗎?”

“當然,不過工作時間我不碰酒精。”

“只是黑咖啡而已。”

兩人去到醫院旁邊的咖啡角,朱迪思熟練地找了個隐蔽的角落,等到服務員送兩杯黑咖啡過來後,神色鄭重起來。

“博士,您調查到之前我們說的那件事了嗎。”

漢斯嘆了口氣,放下咖啡杯:“就知道你的咖啡沒有那麽容易喝到。”

朱迪思不好意思:“等這件事水落石出,無論您喝多少咖啡我都請客。”

“不用了,老爺子我在陪你做完這件事後還不知道有幾年好活,”漢斯沒好氣地道,随後從手邊的提包裏拿出一沓資料,“給你。”

朱迪思迫不及待接過,一目十行迅速游覽。

這上面的內容如果公布在稽查局內部,肯定會掀起一片喧嘩。

這其中涉及十幾年前的陳年舊案,正是阿爾奇的父親和老盧克卧底異鄉人的任務案卷。

朱迪思是他們的後輩,從進入稽查局開始,就一直是查理和老盧克在帶她,兩人對她來說亦師亦友,朱迪思也很清楚兩位前輩的能力,因此始終不相信他們一起夭折在了異鄉人卧底的任務中。

尤其是老盧克,他是查理的聯絡人,在查理死後他向總部上報了這條信息,但是很快失蹤在了自己家裏,并且在失蹤前向朱迪思的郵箱裏發送了一條奇怪的信息。

【有內鬼,勿查,勿念】

這幾乎是指明了查理的死亡并不簡單,可能涉及到稽查局內部的人員,并未這個人的身份一定不簡單,否則作為資深調查員的老盧克不會忌憚到這個地步,連調查都沒有直接失蹤。

當年的朱迪思膽戰心驚,哪怕挂念着兩位前輩,也只能裝作沒事人的樣子粉飾太平,但是她心裏一刻也沒有放棄過這件事,并且這數十年來她一直在努力尋找老盧克,以及調查這起案件。

而如今經過這十幾年的觀察,朱迪思将目标鎖定在了秘書處身上,這個可疑的部門多次做出讓人匪夷所思的舉動,朱迪思在做調查員的時候好幾次險些抓到他們的把柄,但都被庫爾特攪亂,還将她從調查員調任到了監察官的位置,表面上是升職,但其實也讓她遠離了第一線,并且因為監察官的職業限制,逐漸和調查員們離心。

不過朱迪思依舊沒有放棄調查,并且在察覺到敵人有多難對付後在局內拉攏了一批勢力,其中面前的博士就是她最想要拉攏的人,對方是稽查局裏的老人,并且做到了研究部門主管的位置,無論是資歷還是其他都能給朱迪思提供巨大的幫助。

就比如這一次,朱迪思拜托他弄到的就是秘書處的人員流通軌跡報告書,原本因為秘書處的特殊,他們平日裏出行不需要和調查員一樣要打報告,還要提供任務的行動軌跡,因此很難查到他們的行蹤,但是他們身上總有電子設備,而稽查局成員身上的電子設備都是出自研發部門。

“果然……”朱迪思臉色難看地在庫爾特的行動軌跡上看到了‘阿卡姆’的字樣,當初老盧克和查理前往卧底的異鄉人,就位于這個城市。

朱迪思很久前就懷疑秘書處的人就是老盧克想要指出的‘黑幕’,他們非常符合這一特征,地位特殊,權限很高,而且這裏面的人一個一個性情古怪,和調查員們不同,秘書處只屬于稽查局局長,卻經常做出一些讓人無法理解的事。

“這說明不了任何問題。”漢斯老神在在地繼續喝咖啡,“他們甚至可以狡辯說是因為想去買阿卡姆新出蛋糕店的蛋糕,因此才會出現在阿卡姆,這點證據根本不足以扳倒他們。”

“我知道。”朱迪思深呼吸一口氣使自己冷靜下來,“但是至少終于有了個調查方向。”

十多年了,不急這一刻。

朱迪思重新振奮起來:“而且調查員們對秘書處的人不滿已久,實話實話,我手頭上有不少他們違規操作的證據,這些之前都被庫爾特強行壓下來了,但如果他們真的涉及到查理和老盧克的死……我想其他調查員們不會不作聲。”

稽查局的調查員的任務是和邪教徒對抗,為了保護大衆他們流了太多血和淚,死了太多親人朋友,可以說調查員和邪教成員完全是世仇,一旦爆出秘書處的人私底下和邪教勾結,害死了自己人,這簡直是能夠動搖稽查局根基的滔天醜聞。

“那如果局長出手壓下這件事呢。”

“……”朱迪思的表情動搖了,“局長,為什麽會涉及到局長?”

漢斯露出個詫異的神色:“我以為這在稽查局內是個常識,秘書處的人都是局長手腳的延伸。”

“我聽說的版本是局長被奸人蒙蔽,讓人放任秘書處的人越來越嚣張。”朱迪思說。

“噢,你打這個主意啊,用東方的話來說是‘清君側’?”

“清君側也好,什麽都好,我只想還枉死的調查員們遲來的正義。”朱迪思将調查報告書小心地收起,這在将來說不定會成為扳倒庫爾特的證據之一。

他們默契地避開了如果局長是默認庫爾特這麽做,或者命令他這麽做的可能,如果真的是這樣,按照局長在稽查局的聲望,這恐怕已經不是地震級別的醜聞,是直接能夠分裂稽查局的閃電。

沉重的話題說完了,朱迪思開始随口和漢斯套近乎,漢斯雖然幫了自己,但并沒有加入自己陣營的意思,帶領着他身後的研發部門保持着一種若有若無的暧昧态度。

如同往常一樣,漢斯表面笑呵呵的,但油鹽不進,無論朱迪思怎麽畫大餅,也不肯接茬。

朱迪思嘆了口氣,逐漸放棄原本的打算,想起在辦公室聽到的趣聞,随口說道:“對了博士,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傳聞?”

“哦?什麽傳聞?”

“也不算傳聞的,感覺是類似稽查局內部怪談的東西,據說有的調查員已經不是原本的他了。”

漢斯握住咖啡杯的手緊了緊,将咖啡杯放下:“哦?那是什麽意思?”

朱迪思放松地看向窗外,沒有注意到漢斯神色的不對勁,懶洋洋地道:“不知道,可能是誰無聊編造出來吓人的鬼話吧,說是有一個和調查員的起源能力、記憶完全一樣的怪物代替了他的存在,因此有些調查員才會看起來性格大變……咦,那邊的診斷看起來結束了,抱歉了博士,我先走了。”

“好的。”漢斯面無表情看着朱迪思抓着證據消失在咖啡角裏,他低頭看着手裏的咖啡杯,褐色液體的倒影下,老人和藹的表情一瞬間閃過詭谲之色。

顏即正義的心理診斷毫無疑問是合格的,嗯,玩家很努力地收起了玩世不恭的心态,做診斷問卷的時候嚴肅得就像是在填大學問卷,診斷完後,朱迪思順勢帶着顏即正義去到人事部門把轉正手續給辦了,一套流程下來時間已經接近下班時間。

想當然,玩家是肯定不會加班的,幸好朱迪思也沒有加班的習慣,和顏即正義道別後,朱迪思開車離開了稽查局總部。

朱迪思的公寓就在離稽查局不遠的小鎮上面,稽查局因為地理位置比較遠離市區,原本是為每個成員都準備了員工宿舍的,不過自從十幾年前收到老盧克的信息後,朱迪思很早就從員工宿舍搬了出來,現在自己一個人住。

她回到自己的房子,打開大門,家的氣息撲面而來,她放松地長出口氣。

朱迪思随手把外套丢在沙發上,高跟鞋也随便踢飛,就這麽整個人撲在沙發上猛蹭抱枕,原本女強人的利索和整潔被自己毀得一塌糊塗,整個精神氣都像是被上班抽走了似的,懶散地趴在抱枕上,頭埋在沙發裏,手腕到處摸索着想找到電視機開關。

“給。”旁邊有人幫忙把遙控器遞過來。

“噢,謝謝。”朱迪思随口說道,用遙控器把電視打開。

嗯?等等?

她自己一個人住,哪來的人?

朱迪思只感覺自己體內仿佛血液都在倒流,她沒有第一時間跳起來,而是默不作聲摸到沙發縫隙裏面,那裏有一把左丨輪。

“那個……請問是朱迪思.弗裏蒙特女士嗎?”一個少年嗓音怯生生地問。

朱迪思已經摸到了那把槍,猛地将其對準聲音傳來的方向,與此同時她也是這才看到闖入她房子的人。

讓人驚訝的是,這人看起來年齡并不大,娃娃臉,紅色頭發,臉上有可愛的小雀斑,長相清秀,眼眸是綠色的,像是名貴的綠寶石般漂亮,圓潤柔和的臉部線條讓他看起來毫無攻擊性。

但朱迪思有過十年的調查員生涯,早就不會以外表判斷目标的危險性,她并沒有放下手中的槍,反而還拉開了保險:“舉起手來boy,不要做出讓人誤會的舉動,按照你的回答将決定我們等會等到的是警車還是救護車。”

“我兩樣都不想選。”蘭恩乖乖舉起手,證明自己的無害,特意捏的臉擺出個可憐兮兮的表情,像是小狗般惹人憐愛,“有人讓我來找你,我沒有辦法了,朱迪思女士。”

“如果你需要幫助,應該去警察局或者福利院,而不是來我這個單身女性家裏,我也無法為你提供任何幫助。”

蘭恩說:“但是老盧克說,只有你能夠庇護我。”

朱迪思的表情猛地變了:“你說什麽?”

“盧克·貝克萊,還有查理·海斯,應該是這兩個名字吧。”蘭恩外表看上去小心翼翼,實則冷靜地觀察着朱迪思的反應,“我想你應該認識他們?”

……

十分鐘後,蘭恩坐在朱迪思家的餐桌旁邊,朱迪思給了他一杯果汁:“我真不敢相信,他們兩個還活着。”

“事實上只有老盧克還活着,查理已經死了,我只見過他幾面。”蘭恩咬着吸管含糊道。

這十分鐘裏,蘭恩通過述說老盧克的一些信息獲得了朱迪思的信任,當然他為自己的來歷編了個背景,現在伊恩·潘是一個慘遭邪教迫害的少年,他被父母帶入異鄉人中,是兩位英勇的調查員救了他,其中一位調查員在卧底過程中被殺死,老盧克便将他帶出來撫養。

“他過得還好嗎?”朱迪思的表情有些忐忑不安。

“不算好,”蘭恩盯着果汁,主要是他沒有把握用演技騙過朱迪思的眼睛,索性不去看她,這麽做使得他看上去自閉且沉默,正好符合人設性格,“他從邪教的手裏逃出來後,為了防止被他們報複一直裝瘋扮傻,靠撿垃圾撫養我長大。”

嗯,事實上老盧克一直待在阿卡姆的精神病院裏,裝瘋扮傻也不算謊話。

朱迪思垂下的手指忍不住扣桌角:“為什麽他不聯系我?”

“老盧克丢掉了所有電子設備和能證明他身份的證件,說這樣才安全,”蘭恩說道,“但是最近也不安全了,在阿卡姆的災難中他被怪物襲擊,然後保護我逃了出來,自己卻……”

說着,他停了下來,幾乎要把頭低到桌面,朱迪思走到他身邊,忍不住摸了摸少年的紅發:“沒事了,都已經過去了。”

“嗯。”蘭恩擡頭,眼眶紅紅的,這已經是他生平拿出的最大演技,“我從老盧克的房間裏找到了一封遺書,他好像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局,讓我來找你。”

說罷,蘭恩将信件交給朱迪思。

朱迪思接過打開,看到字跡的那一刻,她心裏最後一絲戒備也放下了,這确實是老盧克的親筆信。

當然了,蘭恩看着老盧克動筆寫的。

信上的說明和蘭恩說的一樣,信中說伊恩·潘是他和查理從異鄉人裏救出的孩子,并且他見過那位稽查局的叛徒,因此他不能放任他不管,他這幾年一直在調查異鄉人和那個叛徒的事,并且都告訴了伊恩,如果自己出了事,伊恩會來找她。

看到這裏,朱迪思同樣眼睛紅了,這一刻她才有了兩位前輩已經離開這個世界的真實感。

蘭恩怕朱迪思還是不相信,腦海中思索着各種應對的話術,但這時,朱迪思已經半蹲下身,抱住了蘭恩。

“謝謝你,謝謝你能來。”朱迪思緊緊抱着懷中的紅發少年,“你一路一定很辛苦吧,但是事情還沒有結束,我保證會盡全力保護你的安全,能幫助我将那些壞人一網打盡嗎?”

蘭恩沒想到她會突然抱過來,剛想推開朱迪思,但下一刻他的動作停住了,這位女士的情緒從她顫抖的肩膀中傳遞過來,悲傷、難過、愧疚……

以及堅定和頑強。

她一直知道稽查局的黑幕,在看不見光和不知道誰是敵人的恐懼中渡過了漫長的十年,但這十年并沒有磨滅她心中堅守的正義,歲月磨平了她的鋒芒,卻無法熄滅內心的烈焰。

十年飲冰,難涼熱血,千載暗室,一燈即明*

蘭恩回抱住她,輕輕點了點頭。

“我就是為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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