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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在被針管紮中的一瞬間，克裏腦海中第一時間想的是來之前和先知的對話。

“我這次去的話結果會怎麽樣？”

“……我之前好像跟你說過，我的‘先知’的稱呼是來源于提前得到的知識和情報，而非看得見未來的意思。”先知說道。

“但你其實想的話是可以知道部分未來的吧。”

“可以是可以，你确定要我這麽做嗎？”先知似笑非笑，“如果我說你這一次去有去無回的話，你會放棄嗎？”

不用先知多說，克裏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提前知道結局，那他這一次去的目的并不能達到。

因為之前無論是埃德蒙、阿爾奇，在冒險前可沒有先知給他們兜底。

但這和克裏的思維模式完全不相符，他是純粹崇尚理智的個體，在做出各種決策前總是會提前思索這到底值不值得，又或者如果出事了會有什麽樣的退路。

就是因為這種理性思維，之前克裏加入調查局後，認為自己只是來追尋自己的目标的，完全沒有必要為調查任務那麽拼命，屢屢在陷入危機時毫不猶豫抽身離開，哪怕遭到那些調查員的譏諷也無動于衷。

搞清楚自己想要什麽，并且為止付出相應的努力，除此之外的不穩定要素盡可能提前排除，這就是克裏的思維模式，一直以來他都是這麽過來的，也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

但是現在的先知的反問把提前知道結局這條路給封鎖住了，甚至裏面隐含了一個未說出口的反問。

如果這一次，一定要他舍棄‘理性’的思考方式才能得到想要的信任呢？

克裏也不知道答案。

……

針管裏的液體推入肉體中，克裏雙眼一翻，直接失去了意識，被早有預料的博士接住，博士将克裏的身體放置在地上，單手放在他的額頭上，釋放暗示的法術。

博士那麽着急把人撈起，甚至無視了克裏身上種種可疑，當然是因為他有所訴求。

他很久之前偶然下看見過克裏手背上的圖案，并且認出了那是全知會的标記。

全知會是三賢者之一的先知建立，但和命運不同的是，這位同為三賢者之一的存在相當低調，自從和命運分道揚镳後幾乎就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如果不是博士有其他渠道，也沒有辦法知道全知會就是先知的勢力。

之所以要拉攏克裏，是因為博士現在急切需要知道一件事，一件主人交給他的重要的任務。

那就是找尋不知被命運深藏于何處的‘約櫃’，一個至關重要的道具。

原本博士是打算先讓稽查局陷入內亂然後趁機觀察局勢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件道具，但現在克裏出現在他面前，有這個捷徑，他當然也需要試上一試，哪怕是讓克裏成為安插在全知會的眼線也是值得的。

克裏眼睛一閉一睜，就來到了夢之隙中，只不過這一次的情況和之前截然不同，原本來到夢之隙時，他們都對自己有着絕對的控制權，但是這一次克裏的靈魂就像是脫離了自己的身軀一般，眼睜睜看着‘自己’毫不猶豫大步走向下一層的階梯。

不、等一下！

克裏對這種喪失控制權的情況非常排斥，之前開啓夢之隙的考驗他都是有着充分的把握才這麽做的，但是對第四層的情況，克裏完全不知情，并且從這個博士的話語中能得知情況應該相當不妙。

不能直接莽撞的進去！

但可惜他個人的意願并不算數，在克裏絕望的注視下，他的身體還是在這種未知的控制下大步穿梭在迷霧中，不顧本體意識被瘋狂迷霧浸染，一頭紮進了第四層的平臺上。

腳剛一踏上平臺，克裏眼前的風景立刻變了

只見面前已經不再是夢之隙的迷霧空間，反倒像是回到了現實當中，克裏茫然地站在街道上，他認出這裏似乎是奧爾蘭都最繁華的胡特大道，商業街上人來人往，沒有一個人注意到站在原地的克裏。

突然，一陣刺耳詭異的聲音從耳邊響起，克裏猛地捂住耳朵，卻發現這并不能阻礙聲音進腦，就像是從腦海深處響起的一般。

“哇，快看天上！”

有路人不明覺厲地指着天空，克裏也擡頭朝天上看，下一刻瞳孔震顫，因為他發現星象完全改變了。

群星歸位之日……

一輪紅色的圓月，從夜幕中冉冉升起，不等人們拿出手機拍照，地震邊洶湧而來，所有人都無法穩住自己的身體，摔倒在地面上，更可怕的是原本瀝青澆灌的地面竟然裂開了一條深不見底的大裂縫，建築倒塌，驚恐奔走的人被地縫吞噬。

而這還遠遠沒有完。

更絕望的景象倒映在克裏的眼底，随着紅月的出現，迷霧和怪異也随之現身，只不過這一次的怪異不再是之前類人或者差不多的大小。

超過五米的巨蒙，外表長出數根長長的象牙，密密麻麻遍布全身，這使得它們看上去像是白骨構建的戰争兵器，肆意踐踏大地。

穿雲入霧的柱狀生命，像四周散布着五彩的光輝，但凡被光輝照耀到的人類都像是失了魂一般走向大地的裂縫。

巨大的章魚腿從海底升起，将島嶼拖入海洋當中，從未見過的龍卷風、臺風、巨潮和火山噴發席卷人類社會。

最後連太陽都消失于天際。

仿佛為世界敲響末日的晚鐘。

絕望、瘋狂的氛圍完全席卷了克裏，他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在進行夢之隙的考驗，他就像是真的經歷了這一幕，又或者說他潛意識裏已經知道人類将來必定會經歷這一幕，而發自內心對人類的未來感到了絕望。

人類在名為末日的天災面前，原來可以如此渺小，他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以往引以為豪的理性完全消失，哪怕這個時候出現任何可以拯救他的存在，他都必将其奉為主人。

這時，外界博士施展的暗示法術開始生效，克裏看見，被烏雲覆蓋的天空突然出現了一束光芒。

那是天使手持着號角降臨，那光芒在克裏眼中是如此的聖潔，克裏是從小就在奧爾蘭都長大，周圍街區教堂并不罕見，而這經典的一幕正好對應上了烙印在他們心目中的宗教印象。

一切都如同聖經所言，在最後的審判日降臨之時，信奉祂的存在将會得到救贖。

克裏的心神是如此恍惚，就在他要徹底皈依的瞬間，突然感覺到手臂上傳來劇烈的疼痛。

克裏猛地從這個幻境中清醒了過來，他想起來這并不是正在經歷末日。

但這并不改變什麽，第四層夢之隙的可怕，在于它只是将真相展露在人類面前，就像地震前提前搬家的螞蟻和躍出水面的魚一般，第四層并不涵蓋任何考驗，就仿佛只是潛意識深處知道，這一天遲早會降臨。

這是最後的憐憫？又或者是冰冷的告知？

克裏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他微微擡起頭，看到高空之上，出現了一張巨大的桌子，上面擺放着十三張椅子，看不清身影的扭曲存在坐在椅子上，瘋狂進食着桌面上的食物。

桌面上食物又是從哪裏來？

祂們從高高的桌面上朝下伸出手，原本吞噬了諸多人類的巨大怪異們瞬間被更扭曲的存在捉到餐桌上，被殘忍撕碎、分食，狼藉的血肉渣沫掉落人間，被怪異血肉觸碰到的人類身上也發生了污染，長出多餘的眼睛、手腳，甚至身軀逐漸融化。

就像是，一個怪異的食物鏈。

克裏心想，而毫無疑問，處于食物鏈最底端的就是人類。

人類被怪異獵食，而怪異又被那些更強大的存在獵食，這就是人類滅亡的終點了嗎？

眼前的景象告訴克裏，并沒有。

随着人類逐漸減少，怪異也被上面的十三個存在吞噬殆盡，接下來，一個看不清面容的身影突然從桌上站了起來，随後祂伸手，随手抓過旁邊的身影，手臂用力将其撕裂，擺在餐桌上成為了又一大餐。

那長桌上不可名狀的其他存在似乎在哭嚎，卻無法阻止那道身影的舉動，随着長桌上的身影一個個消失，最後只剩下一位伫立于高空上的長桌。

長桌撤去，天使們環繞在祂身邊，吹奏聖歌，還幸存于大地之上的人類紛紛成為了祂虔誠的信徒，高聲呼喚祂的名號。

克裏同樣聽到了那聲音，在催促着，只有信仰這位偉大的存在，才能在末日當中獲得永恒的救贖。

但是他并沒有屈服，閉上眼念着指向牧神的祈禱詞。

如果只有一位他必定要獻上信仰，那也絕對，不會是眼前的存在。

克裏的抵抗似乎引起了祂的怒火，周圍還活着的人類不顧一切撲了上去，從他們眼底的倒映中，克裏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樣子，額頭上出現了‘666’的圖案，似乎象征着他已經被魔鬼洗腦，但是看看他們——

信仰扭曲了他們眼裏的光芒，使得他們看不見，他們已經逐漸變異為和人類截然不同的怪物。

怪異們一擁而上将克裏撲倒在地，用牙齒、用爪子撕扯他的肉體，這不僅帶來了劇痛，從傷口中，強烈的污染接踵而至。

克裏的祈禱聲已經逐漸變型，他痛苦地扶趴在地，清醒的頭腦再度被瘋狂占據，理智完全消失。

就在理性完全消失的瞬間，克裏在瘋狂中沉淪，下意識抓住了手裏唯一的光。

那是一株他刻入血肉裏的靈性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