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甜澀
第14章 甜澀
溫漾不經思考,腦海中的問題脫口而出:“在想,哥哥是不是很瘦弱,一拳就能打倒。”
那她……得學點跆拳道散打之類的東西。
保護他了。
溫漾說完,一擡頭,看到沈彥行那副要笑不笑的表情,瞬間僵硬住了。
她好像,不小心,戳中他的痛點了?
她又小心翼翼地偷瞄了旁邊的男人好幾眼,一副心虛又鬼鬼祟祟的模樣。
直接把沈彥行給氣笑了。
他随意地把黑色外套往徐川懷裏一扔,下一刻,單手就直接把小姑娘拎了起來。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沈彥行笑得浪蕩,眼睫輕擡,看着張牙舞爪,被他提起來的少女,一字一頓,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似的,“哥哥……很虛弱?”
溫漾冷不伶仃地被拎起來,吓得驚呼一聲,立刻抱住了他,瑟瑟發抖裝作一副柔弱的模樣。
無辜又可憐兮兮道:“不……不弱。”
臂力這麽強。
她怎麽說,也有八十斤了。
竟然能一只手臂直接環住她的腰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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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溫漾又悄悄地看了一眼他的胸膛,想起來宋明雪說,謝嶼有六塊腹肌。
不知道,哥哥有沒有。
只是,這話她沒敢說出來。
老老實實的,被小心眼的男人,逼着說了好幾句:“彥行哥哥一點也不虛不弱!”
才被放下來。
腳重新落在地面上,溫漾瞪了一眼旁邊正一副好心情的男人,小聲嘀咕道:“就會欺負小孩。”
仗着年紀大。
還吓唬她。
只不過,剛才近距離接觸的那一刻。
她大腦瞬間忘記了思考,那種心跳如鼓的感覺,遠遠超過了所有。
甚至身體的反應,都來不及臉紅。
他身上清冽幹淨的味道,像是自帶的,比任何香水味都要好聞。
“怎麽還誣賴哥哥呢?小朋友——”
“哥哥只是,在自證。”
沈彥行笑得悠閑,桃花眼底蕩漾起一圈圈漣漪。
看着小朋友變臉,确實挺有意思的。
他低低地笑出了聲,嗓音帶着些許磁性,分外撩人心弦。
徐川都有些看不過去了:“老沈,人家小舅舅還在這呢,欺負小孩。”
陳康年附和:“就是!程俞,揍他一頓!”
而此時,高冷不食人間煙火的程冰山,正低頭看着手機,神色認真,仔細看的話,握着手機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
只不過,很細微。
他緩慢擡起頭:“怎麽了?”
徐川/陳康年:……合着人家小舅舅都不在意。
從學校門口到燒烤店,基本都是小路,沒什麽車。
溫漾作為小朋友,還是被護在了中間。
在,沈彥行的旁邊。
天色也逐漸晚了,從淡藍色變成了深色,雲層也即将看不見了。
像是在昭示着夜晚的到來。
燒烤店的老板娘,已經認識他們幾個了。
大學四年,來吃了不知道多少次。
一見到他們,就熱情招呼問:“在門口還是進去呀?”
沈彥行看了一眼穿着裙子的小姑娘,輕聲開口:“今天去屋裏吧。”
“好嘞!桌子上有菜單!”
徐川幾人不明:“在外面吃,喝着酒暢聊,看着月色,多有氛圍啊。”
沈彥行輕飄飄瞥了他一眼:“怕你喝醉了,胡言亂語,有損咱學校的形象。”
徐川:……
“不是,老子酒量可是頂頂好——”
抗議無效。
五個人一起進了屋,雖然這家燒烤店年頭很老了,裏面的桌椅也有些破舊,可卻分外整潔。
正當溫漾看了一眼的短裙,在想怎麽坐下的時候,旁邊的沈彥行把他的外套遞了過來。
他低聲道:“蓋着腿。”
想了下,又補充了一句:“屋裏冷。”
溫漾心尖劃過一絲暖流,接過他的外套,小聲道:“謝謝哥哥。”
黑色外套上,仿佛也沾染着他身上幹淨的氣息。
彌漫在她鼻尖,心裏。
桌子是四四方方的類型,可卻很大,坐六個人也完全不擁擠。
她的旁邊就坐着沈彥行,對面是程俞。
幾人不約而同地讓溫漾先點自己愛吃的,她拿着鉛筆,勾畫了幾個,又交給了沈彥行:“哥哥,你們點。”
老規矩,幾人點了羊肉牛肉和五花肉串,又依次點了些素的。
以及幾份下酒的炒菜。
最後,徐川又點了好幾瓶酒。
等待烤串上菜的功夫,幾人都低頭玩着手機,陳康年搓了搓手:“開一局游戲?”
程俞:“不打。”
“那聊聊天吧。”
“沒想到,四年過得真快。”
“還記得大一那會剛來,老沈就被人家小姑娘追到樓底下,這魅力是不減當年啊。”
“咱們還一起逃課出去吃飯唱歌!期末考試周熬夜突擊。”
“老子的青春就這麽過去了——”
一時間,幾人都有些感慨。
懷念着,這四年,這日日夜夜,這兄弟情義,這即将逝去的年少。
镌刻在記憶裏的畫面,如同潮水一般湧來。
溫漾沒有什麽感覺,只是聽着他們說,時不時地,偷看一眼沈彥行。
不知何時,發現,他的眼角有些微紅。
而此時,徐川已經大哭了起來。
“嗚嗚嗚老子舍不得你們,花枝招展的老沈,面冷心熱的老程,還有我那任勞任怨的康年啊——”
三人對視了一眼,無比的慶幸,在屋裏吃,是正确的。
徐川哀嚎哭泣地,有些太誇張。
可卻也是真情實感。
老板娘把烤串上來之後,又笑着問:“你們也是經常來的老顧客了,今天店裏送菜,酒鬼花生和涼拌黃瓜可以二選一。”
沒等其他幾人說話,溫漾下意識道:“涼拌黃瓜!”
剎那間,四個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溫漾的臉有些紅,像是不好意思,她幹巴巴解釋道:“涼……涼拌黃瓜好吃。”
說完,就低着腦袋,耳朵都紅透了。
太丢人了。
怎麽弄得,她像是饞鬼一樣。
是不是,也不太禮貌。
可她記得,哥哥花生過敏。
就想也沒想的,選了另一個菜。
在場的氣氛安靜了幾秒,大家反應過來,都笑着說:“對,我們都挺喜歡吃黃瓜的。”
等老板娘離開後,溫漾才用很輕的聲音道:“對……對不起,我剛才——”
徐川擺擺手:“這有什麽,小妹妹,我們都不是外人!”
陳康年點頭:“就是啊。”
溫漾腼腆地笑笑,是她想太多有些敏感了。
小舅舅的這幾個舍友,也都是大大咧咧性格很好的人。
全程她幾乎都在吃,其次就是豎着耳朵,聽着他們的大學時光。
在腦海中,一幕幕的,像是有了畫面。
參加比賽的沈彥行,站在講臺上侃侃而談。
被女生追到宿舍底下,匆忙而逃。
還有球場上他恣意又散漫的身影。
像是,她在通過這種方式,了解他的生活,一點一滴。
期間,沈彥行偏頭靠近她,壓低聲音問:“無聊嗎?”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耳邊,那本來就有些不按規律跳動的心髒,再次亂了起來。
“不,不無聊。”
能這樣,跟他,再靠近一點。
仿佛今晚,不止是他們即将畢業的告別。
也是她,在無聲地,和以後不會再有太多交集的沈彥行,做着告別。
一想到這,心底的酸澀更加濃重了。
她偏過頭,不想被看到。
認真地,吃着剛上來的馬步魚和魚豆腐。
腮幫子鼓鼓的,像是只軟乎乎的兔子。
沈彥行一下子就笑出了聲。
或許是剛喝了一杯酒,他的臉比往常要紅些,妖孽精致的臉在頭頂的白熾燈光下,愈加好看了。
桃花眼輕挑,氤氲着月光和溫柔,長而卷翹的睫毛低顫着,唇角邊染着些許笑意。
溫漾只匆匆一眼,就淪陷地徹底。
轉過頭,不敢再多看。
怕露出馬腳。
“小朋友——”他的聲音染上幾分醉意,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溫漾差點被蠱惑到,大腦一片迷亂。
“怎……怎麽了?”
“給哥哥,拿張紙巾。”
抽紙就在她的位置旁邊,溫漾慌慌張張地“哦”了一聲,立刻手忙腳亂地抽了好幾張,“給。”
他一句話,就輕易地,撥弄她的心弦。
溫漾好半晌,才鎮定了下來。
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一晚上沒說話的小舅舅,此時,男人的臉上滿是憂傷。
“小舅舅?”
連續喊了好幾聲,程俞才擡頭看她。
他的眼睛,也不似往日的平靜,反而泛着紅,像是被氣急了一樣。
“你怎麽了?”
“阿漾。”
“嗯?”
“叫哥哥。”他這句話,帶着幾分隐忍克制,握着拳頭,眼眶發紅。
溫漾這才注意到,程俞好似剛撥通了電話,不過她向來是家長眼中,乖巧聽話的那一類。
便直接軟聲喊了一句:“哥哥。”
下一刻,電話就被挂斷了。
她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小舅舅,是怎麽了嗎?”
“沒事,繼續吃。”
說着,就又拿了一串五花肉塞到了她的手裏。
溫漾:“我……不吃肥肉。”
程俞的臉僵硬了一瞬,又轉而拿了串羊肉串遞給他,五花肉自己吃了。
她感覺,今晚的小舅舅,有些不對勁。
從未有過的失魂落魄。
就像是——電視裏那種,被抛棄後,念念不忘,然後在賭氣。
她怎麽也想不到,高傲不可一世的小舅舅,會被人抛棄這個畫面。
瞬間,搖了搖頭。
她目光轉向沈彥行,旁邊的酒杯。
有些好奇,酒是什麽味。
便偷偷地,用幹淨的筷子沾了一滴。
正當她要嘗一口的時候,突然,筷子被人奪走了。
沈彥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眉眼染上些許風流,似醉不醉:“小朋友喝酒,可是會變傻的。”
話音落下,拿了一瓶酸奶遞給她:“乖,喝這個。”
他喝醉了,說話依舊這麽溫柔。
溫漾不服氣地嘟囔了一聲:“我才不信呢。”
出于青春期,對什麽都好奇的年紀。
“等你成年了,再喝,好不好?”男人嗓音輕緩,如同皎皎明月灑在湖面上一般柔和,哄着她。
溫漾一時間,就被美色迷惑住了,呆呆地點了點頭,“好。”
然後,喝了一口酸奶,酸酸甜甜的。
眼睛彎成了月牙:“哥哥,我很乖的。”
像是,在求誇獎的模樣。
沈彥行眼底染上幾分縱容,用幹淨的那只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窗戶是打開的。
晚風熏的人醉,又裹挾着淡淡的花香。
幾人一直邊吃邊聊到九點多,才想起來,還有個小孩兒。
程霧的電話,也打了過來。
“小俞。”
“姐。”
“漾漾還跟你在一起吧?”
“嗯,待會送她回來。”
“十點前回來。”
幾句話之後,電話挂斷,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
結完賬,徐川是醉的最厲害的,甚至話都說不清了,陳康年扶着他,半無奈道:“那我倆先回去了。”
沈彥行點頭,他酒量挺好的,只淺酌了一杯,只是微醉,而程俞,更是滴酒未沾。
兩人打了一輛車,一同送溫漾回去。
這次,沈彥行做的是副駕位。
她和小舅舅在後面坐着。
溫漾時不時地擡頭,看着他的背影和後腦勺,祈禱着,路程再遠一點。
時間,過得再慢一點。
她不貪心。
真的。
“阿漾。”
程俞突然開口叫她。
溫漾愣了一瞬,以為是自己太過頻繁看沈彥行,被發現了,立刻欲蓋彌彰道:“我在看前面的路!”
程俞:?
“我是說,回去早點睡,以及好好學習。”
她後知後覺,應聲道:“知道的。”
一提到學習,溫漾想了一下。
似乎是,竭力的,拼命地,想要被他記住。
或者找一個話題,能再有交集和聯系。
她小聲地開口,可在這靜谧的夜空中,也分外清晰:“哥哥。”
沈彥行往後看,淺褐色的眸子微醺地看向她。
眉眼疏懶,笑意不變。
溫漾緊張地握緊了她身上穿着的他的外套,才不确定又小心翼翼地問:“我如果——”
“期末考試考了好成績,還能……”
後半句話,她說得極為艱難。
甚至,自己都快說不下去了。
這個無理的要求。
他不欠她的。
她還仗着妹妹這個身份,問他要禮物。
可實在是,比起這個,怕再也沒有聯系占據了上風。
“有獎勵嗎?”
這四個字,仿佛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甚至,隐約的,不太明顯的。
還夾雜着幾分哽咽在其中,不願意被人發現。
沈彥行眼睫顫了一下,轉過身,目光落在她低着的頭上。
似是察覺到了什麽。
笑得沒心沒肺,卻又沒有點破她:“當然有了。”
“我們小溫漾,好好學習,考上最好的高中,哥哥肯定會給你獎勵的。”
在他看來,就是小朋友不好意思,可又想要禮物,怕被拒絕的敏感心思。
他那個時候啊,也挺想要的。
可惜,沒有人給。
今晚的天似是不太明朗,星星并不算多,寥寥幾顆點綴在空中。
得到他的保證,溫漾提着的心落了下來,手心裏都出了冷汗。
兩人一直把她送到門口,看着打開門進去,才轉身離開。
而溫漾,跑到了卧室的窗前,看着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之中。
好像,暗戀就是。
我無數次偷看你。
可只敢看你的背影。
她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着今天下午,用小舅舅手機發給自己企鵝號的那張照片。
男人一身寬松的學士服,站在綠茵茵的樹旁邊,只拍到了他的側顏,可依稀能看到笑得散漫又肆意,桃花眼微挑着,浪蕩又風流。
溫漾把這張照片保存了下來。
回到學校之後,在書店旁邊的打印社。
悄悄地,打印了出來。
夾在了,那本日記本裏。
又折了一只千紙鶴。
裏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他的名字。
今天——是喜歡他的第n天。
—
地理生物中考完之後,溫漾步入了初三。
學習也更加緊張了。
那個暑假,也沒再見過他。
只是,每天不變的,折一只千紙鶴,仿佛是閑暇之餘的一個寄托。
她更多的時間,都放在了各科學習上。
她要考市最好的一中。
有時候,淩晨兩點多,房間裏的燈還是亮着的,隐約間,能聽到筆尖在紙上沙沙滑動的聲音,或是少女小聲的背書聲。
她熟練地,政治歷史,哪一課哪個知識點,在課本哪個位置,都能說出來。
語文課文也滾瓜爛熟,數學不知道做了多少套題。
可萬幸的是,初中的知識,并不算難。
只要付諸努力,總能看得到回報。
中考的日子,也悄然來臨。
在六月十三到十五日。
而沈彥行,也即将本科畢業。
從小舅舅口中得知,他成功保研本校了。
也就是說。
還會在槿安待好幾年。
最後一場考完的那一刻。
溫漾感覺,仿佛整個身體都輕松了很多。
考場外,站着滿滿的人,群蟬齊鳴,夏日茵茵。
陽光穿透樹梢,地上的影子斑駁明滅,空氣中熱浪撲面而來。
又是一個燥熱的夏天開始。
溫漾一擡頭,從一棵樹下,看到了那個,怎麽也不可能出現的人。
男人一身白襯衫和黑色休閑褲,懶散地站在那兒,他一個人,就自成一幅風景畫。
妖孽的臉上,狹長的眼皮勾着,他半阖着眼,在看向這個方向時,定住了。
然後——
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笑容悠長又懶怠,熟悉不變的尾調:“小朋友,怎麽不叫人啊?”
“恭喜解鎖新的暑假。”
夏天快樂。
“哥哥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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