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甜澀

第30章 甜澀

這句話太過突然。

小姑娘的聲音聽起來也有幾分不對勁。

沈彥行也沒了調侃打鬧的心思, 放低聲音,盡可能的聽起來溫柔一些:“哥哥現在就挺開心的。”

也很幸福。

沒什麽怨天尤人的。

“溫漾,發生什麽事了?”他又問了一句, 甚至都已經準備收拾東西去南大找她了。

“沒有的, 就是突發感慨, 覺得彥行哥這樣的好人, 就應該長命百歲,幸福安康。”

沈彥行被她這認真的語氣逗笑了,低磁醇厚的笑聲分外蠱人心神, “行,我們小溫漾也是。”

“那我挂啦。”

“嗯,好。”

溫漾的心情也逐漸平複了下來。

她決定, 以後對沈彥行更好一點。

哪怕,他不喜歡她。

溫漾她們宿舍外加幾個其他學院的人,組成了一個團隊,報名了大學生“互聯網+”大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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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小舅舅取經,問了些注意事項。

這段時間幾乎一直在忙活這個。

做PPT, 寫策劃書。

“這個還要去專門調查嗎?我感覺好難啊。”周荔垂頭喪氣地看着那一頁內容。

溫漾也蹙了蹙眉:“我再問問部長吧。”

她同時也加了學生會的實踐創新部, 裏面大多都是以這些創新創業項目為主。

一行人同心協力, 熬夜打語音讨論,一些項目有關的注意事項。

還差最後一點內容的時候,卻犯了難。

她們這個課題是和醫藥方面有關系的。

這些天因為把精力都放在這個上面, 也沒有找過沈彥行。

而他, 也只是偶爾發幾條關心的消息。

以哥哥的口吻。

她糾結了一瞬, 最後還是聯系了他。

【彥行哥, 想打擾你一下,有關……】

她把問題發了過去, 一直等着他的回複。

或許是白天在醫院裏忙的事太多了,一直到深夜十一點多,沈彥行才回複。

是幾條長語音。

她直接點開,男人磁性低啞的嗓音緩緩響起,在這寂靜的深夜中,分外明顯,又令人如聽仙樂。

聲控周荔一整個在床上滾來滾去,激動不已的神情。

語音條播放完之後,她沒忍住叫出了聲:“救命啊!他的聲音和我最近喜歡的那個cv好像啊!”

“戳死我了!溫漾漾,這什麽仙品!”

“我再一次理解你了。”

簡直是顏控聲控手控智商控人的天堂。

溫漾被她這幅模樣也逗笑了,按照沈彥行說的一些提示和現狀,又完善了一下策劃書。

【彥行哥,這周末我請你吃飯吧。】

感謝他再一次幫忙!

也能借此,再和他拉進一點點距離。

溫漾美美地想着。

好像,長大了也挺好的。

至少,不用再因為未成年而難過。

沈彥行:【好。】

周六晚上九點,輕盈的月光灑落在陽臺上,碎了一地的銀霜。

溫漾滿心歡喜地搭配着明天出門要穿的衣服,項鏈和包包。

兩個舍友也一起參謀:“我覺得這條藍色的蝴蝶裙子好看,溫雅又可愛。”

“配這條水晶月亮項鏈最合适了!”

“你懂什麽?這是約會啊——這條黑色緊身裙才合适,我們溫大美人身材這麽好,當然得穿這個了,還顯瘦,露腰——”

說着,周荔還摸了一把她纖細的腰肢:“嘤,在線請求耍個流氓!”

溫漾措不及防之下被吃了豆腐,耳朵染上了幾分緋紅:“荔荔,你別鬧。”

她的目光在這兩條裙子上打量了幾秒鐘,出于性格保守,還是有些想選那條藍色溫婉俏皮風格的。

“嗚嗚嗚——這條黑裙子多好看啊,保準把你那情哥哥迷的不要不要的。”

“不選我就哭給你看。”

溫漾沒忍住彎了彎眉眼,看着她那副撒潑打滾的模樣,無奈道:“那先試試。”

這條小黑裙,她買來洗完之後,一直沒怎麽穿過。

溫漾的衣櫃裏很多裙子,平平無奇愛後續買衣服的女大學生一枚。

但平常能穿到的很少,甚至有的只是看着漂亮就買了,但穿着去上課又不太合适。

這條緊身小黑裙就是。

五分鐘後。

她有些別扭地從浴室出來,感覺露在外面的鎖骨和腰,都有些不自在。

臉上也不知何時泛着熱意。

真的……能穿出去嗎?

“哇寶貝!太美了!”

“絕對迷倒萬千少男,給我穿這件!并且也沒有很暴露啊。”

陳玥立刻改變了自己的想法,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又純又欲,很好,就穿這個約會。”

溫漾有些不好意思地照了一下全身鏡,确實很好看,完美地顯示出身材。

只是……她去請人家吃個飯,穿成這樣,是不是有些怪異。

正當溫漾在糾結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沒顧其他,看到沈彥行的名字之後,就立刻接通了。

只是,那邊的聲音卻不是他的。

“你好,請問是沈先生的朋友嗎?”

“我是他的鄰居,他現在正在市醫院,你看方便過來一下嗎?”

“喂?請問還在嗎?”

溫漾足足過了好幾秒鐘,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在,馬上過去。”

她慌亂又急忙地找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又穿上鞋,聲音都有些顫抖:“我出去一趟,假如一會兒晚上有查晚歸的,幫我應付一下。”

好在,還沒有到門禁時間,宿舍樓還是可以出的去。

“溫漾,沒事吧?”

“怎麽了?”

“你那個暗戀對象出事了?”

溫漾快去收拾好,剛走到門口:“對,他在醫院,我過去看看。”

她幾乎是飛奔似的跑去了學校大門口。

邊跑邊打車,所幸,跑到門口的時候,車剛剛好來到。

溫漾急得臉色都有些發白,具體也沒詳細去問,甚至腦海裏不斷地在胡思亂想。

為什麽,是別人打電話。

他是不是昏迷不醒了。

還是出什麽意外了。

“師傅,麻煩您再開快一點兒,我有點急。”溫漾的聲音幾乎都快帶着幾分哭腔了。

尤其是,看到前面紅綠燈路口,停了好幾輛車。

沈彥行,你一定會沒事的。

她在內心不停地祈禱着。

“小姑娘,你別慌啊,我盡量快點,但是有點堵車,也控制不了。”

溫漾咬了咬舌尖,一陣疼痛讓她冷靜了幾分,又把車窗打開,夜晚的涼風瑟瑟,撫平了些許擔憂。

她從未有這麽一刻,這麽慌亂無措又心神不寧。

想起看過的那麽多新聞。

想到“你永遠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來”這句常刷到的話。

急得差點淚崩。

半個小時的路程,硬生生的,壓縮到了二十分鐘,還不加堵車。

“謝謝您,師傅!”溫漾快速下車,關上車門不停地道謝。

而後,用比八百米沖刺還要快的速度,往醫院跑去。

按照那個人說的病房位置,問了好幾個護士醫生小姐姐,才找到。

可在門口的那一刻。

她停住了腳步。

遲遲不敢推開。

又深呼吸了一口氣,做着心理建設,緩緩推開了門。

此時,病房裏只有沈彥行一人孤零零地躺在那。

男人臉色蒼白,頭上纏着一層白色的紗布,隐隐約約間還能窺見鮮紅的血。

白皙清瘦的手臂上,青色的血管分外明顯,以及那像是被割傷的大大小小的傷口。

只一剎那。

溫漾就捂住了嘴,半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又怕吵到他,她極為輕緩地走過去,克制住哭聲,看着他的臉。

虛弱至極。

而沈彥行,在這時候,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原本殷紅的唇色發白,還有些幹裂,笑着用氣音喊了句:“小溫漾。”

“沈彥行!你怎麽回事啊?這麽大人了,也不知道照顧好自己。”

溫漾忍住哭聲,控訴又心疼地看着他。

“我沒事。”

他看到小姑娘的眼淚,不知怎麽的,心尖一痛,伸了伸另一只沒怎麽受傷的手,用指腹給她擦了擦眼淚,“別哭了。”

“是誰給你打電話的?”

溫漾吸了吸鼻子:“他說是你的鄰居,剛準備出門倒垃圾,就看到你暈倒了,把你送過來的,好在手機還開着屏,就直接撥打了最近通話的那個。”

她也沒想到。

他的最近通話是自己。

沈彥行沉默了幾秒鐘,長長的睫毛掩飾住眼底的悲傷,看起來羸弱至極。

“你怎麽受這麽嚴重的傷啊?不知道我——”

她沒說完後半句話,只是淚水不停地流。

沈彥行就是個混蛋。

總是讓她流眼淚。

男人輕輕擡起眼睫,桃花眼裏含着幾分笑,氤氲着溫柔:“你怎麽?”

“我……我差點擔心死了,你怎麽着也算是我半個哥哥嘛。”

溫漾說完之後,就立刻扯開話題,滿眼都是擔憂地看着他的傷口:“所以——你是怎麽了?”

讓自己傷得這麽重。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沈彥行。

脆弱,破碎,虛弱。

不堪一擊。

眉眼頹廢,又帶着幾分自暴自棄。

沈彥行頓了一下,頭上的傷口還在陣陣地疼,怎麽也忽視不了。

他閉了閉眼睛,又睜開,就是小姑娘清澈眼眸裏的,他的倒影。

或許是因為夜晚的環境太過安靜,又或者是,看到第一次,有這麽一個人,真切地關心他。

沈彥行垂下眼睫,低聲道:“我媽打的。”

夜色沉沉,燈光黯淡。

溫漾心尖一顫,雙眸盯着他。

只聽他繼續喃喃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五月二十日。

很浪漫的日子。

可他從四歲那年起,再也沒有過過。

“同時,也是我爸的祭日。”

這句話說完,溫漾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只是粗略淺顯地知道一個大概,卻沒想到,這麽令人悲痛。

他張了張口,似是還想再說些什麽。

可流的血實在太多,麻藥過後,傷口實在太疼了。

盡管內心已經麻木了。

“是我該受的。”他閉了閉眼,輕聲說了一句。

盡管他這句話沒有厘頭,溫漾也不明白具體是什麽意思。

可她不想看到沈彥行這樣。

“沈彥行,你疼嗎?”

她看着他的傷口,輕聲溫和地問。

“不疼。”

“沒事,你想哭就哭,反正咱們是好兄妹。”

“我也在你面前哭過那麽多次了,沒必要強撐着,故作堅強的。”

“我不會笑話你的。”

沈彥行看着她努力安慰自己的模樣,忽然笑了,笑得真心,眸子裏泛着細碎的光芒,恍若漫天星辰灑落。

耀眼而奪目。

盡管現在他還受着傷。

“好。”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像是積攢了那麽多年的痛苦,都蘊含在了一滴眼淚裏。

慢慢地,輕輕地,從眼角滑落了下來。

美人落淚,不過于此了。

溫漾遵從着內心的感覺,也學着他剛才的模樣,用指腹給他擦拭着,突然摸到了臉上那一側的,幾乎快要看不見的疤痕。

“這兒,也是阿姨打的嗎?”

她沒有問,為什麽打。

大概也是他的傷心事。

沈彥行低聲“嗯”了句。

氣氛太過溫馨,少女安撫的笑容太過溫暖。

沈彥行心裏産生了一種,像是荒草地裏,暗無天日的深淵裏,一道很淺很微弱的光芒。

讓他有些留戀不舍。

可已經很晚了。

她沒有理由為自己守着。

沈彥行眉眼微彎:“溫漾,回去吧。”

“一會兒該查晚歸了,宿舍門禁了。”

“只是,哥哥沒法送你。”

他苦笑一聲,又擔心她一個人大晚上回去不安全,想要拜托其他人送她回去。

可溫漾卻拒絕了。

小姑娘鼻尖紅通通的,是剛才哭過的緣故。

“彥行哥,你要趕我走嗎?”

你自己一個人怎麽行。

看他眼神堅持,她別過頭,像是在暗自賭氣。

而後,半是妥協道:“如果,你有家人來照看的話,也行。”

“總不能一個人在醫院吧,想喝個水也沒人倒,多可憐啊。”

她試圖引起沈彥行改變主意,還又裝作一副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模樣。

誰知。

只聽他靜默了一會兒。

才低啞着聲音:“我沒有……其他家人了。”

溫漾動了動唇,差點沒坐穩。

怎麽可能。

像是極為不理解。

就算爸媽沒在。

其他的親戚朋友,也沒有嗎?

“溫漾,我沒有其他親人了。”沈彥行看着她,目光失落又受傷,空洞一片,又低聲喃喃重複了一遍。

不知是太過心疼這一刻的他。

還是大腦內心最真實的想法,袒露出來。

溫漾握着他沒有受傷的那只手,頰邊的酒窩淺淺帶笑:“沈彥行,你還有我呀。”

“我也算是你半個妹妹,半個家人,不是嗎?”

說到妹妹的時候,溫漾哽咽着,心底澀澀的。

但就算沒法在一起。

就算他不喜歡她。

那當一輩子的家人,也挺好的。

至少不會分手。

至少——可以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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