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少年人的心事
少年人的心事
格蘭芬多的慶祝活動無比熱烈,所有人看上去都好像從來沒有這麽高興過。聯歡會進行了整整一天,埃斯特拉在圖書館和德拉科分開回到休息室的時候,韋斯萊雙胞胎甚至神奇地變出了一瓶瓶黃油啤酒、南瓜汁和蜂蜜公爵的糖果。
“他們是不是什麽都能拿到?”埃斯特拉注意到了角落裏正在閱讀一本大書的赫敏,走過去把飲料放到她面前,“你不會沒有去看比賽吧?”
“我當然去過了。”赫敏說,聲調高得奇怪,根本沒有擡起頭看她。“我們贏了我很高興,我認為他們幹得真不錯,不過我必須在星期一前讀完這本書。”
這個角落不同尋常的安靜也吸引到了今天的主角哈利。他離開了那對兄弟耍戲法的桌子,來到了這裏,“來吧,赫敏,來吃一點兒東西。”
赫敏的聲音聽起來有一點兒歇斯底裏。“我不能,哈利,我還有四百二十二頁要讀呢!再說……”她看向了羅恩那邊,“他不要我參加。”
這是明擺着的,因為羅恩有意挑了這個時機大聲說道:“如果斑斑沒有被吃掉,它就可以吃幾個這樣的福吉蒼蠅了,它一直很喜歡吃的——”
赫敏哭了。他們還沒有來得及說或者做什麽,她就把那本大書夾在腋下,抽泣着跑到通往女生宿舍的樓梯,不見了。
看上去他們之間的友誼在那場貓與老鼠的意外之後依然沒有修複的跡象。
“她最近累壞了。”埃斯特拉打開一瓶飲料喝了一口,看着哈利低聲說。“算數占蔔和古代魔文的作業可從來不少,我有時候都要在其他的論文上偷個懶才能寫完,更別提她還有那麽多其他的課了。讓她休息一下吧,”她站起來,“或許韋斯萊的老鼠很重要,可她也是和你們出生入死過的朋友。”
哈利看上去也很疲憊。他嘆了口氣,“謝謝——我會勸勸羅恩的。”
夾在兩個朋友之間的那個人是真的很難,更別提他自己本身就有一攬子的事情要操心的時候。埃斯特拉都有些同情哈利·波特了。她對他點點頭,拿着那瓶沒開過封的飲料回到了女生宿舍。
宿舍裏靜悄悄的。偶然的翻頁聲遮住了一聲啜泣,赫敏從那本大部頭中擡起頭來,驚訝地看着她——“噢……我以為你會在樓下多待一會。”
“你不介意吧?”埃斯特拉把那瓶飲料放在了赫敏的床頭櫃上。“樓下太吵了。”
“沒事。”赫敏搖搖頭,“謝謝。”
埃斯特拉脫掉外袍,把剛剛在圖書館完成的各個科目的作業都分門別類地卷好。宿舍裏一時只有紙張摩擦和羽毛筆“唰唰”寫字的聲音,偶爾傳來兩聲塔菲在床上自己玩一只會動的塑料金魚的聲音,蓋不住公共休息室傳來的喧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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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羽毛筆的尾巴逗弄了它一會,塔菲就不再配合了,短促地叫起來。她轉過頭去,發現赫敏那只姜黃色的大貓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塔菲。
“哦,克魯克山,快回來——”赫敏急匆匆地叫道。
但是塔菲卻好像聽懂了似的,跳下了床,和克魯克山一起縮在了地上。
“我猜貓之間有自己的語言,能理解彼此,是吧?”埃斯特拉詫異地看着塔菲,收起了它的金魚。這樣也好,她就不用擔心整天在宿舍裏它會無聊了。她對赫敏笑了一下,就放下床簾,把空間都留給它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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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淩晨,整個格蘭芬多塔樓沒有人睡覺。布萊克出現在了哈利·波特所在的宿舍,直到黎明時分,麥格教授告訴他們,布萊克再次逃脫了。
兩天以後,弄丢了寫着口令的紙條才讓他通過了肖像洞口的納威·隆巴頓收到了一封吼叫信。就在整個禮堂都在聽他祖母譴責他給家庭帶來了恥辱的時候,埃斯特拉也低着頭拆開了來自她父親的信件。
“親愛的埃拉:
這是布萊克第二次闖進格蘭芬多塔樓了。無論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麽,無疑讓你的處境也變得相當危險。雖然相對來說公共休息室已經比圖書館、甚至室外要安全許多,但我仍然希望你一切以保護自己優先。
如有任何問題,請立刻與我聯系。
愛你的
父親”
還有另一封來自她媽媽的信:
“埃拉:
我真是吓壞了!如果可以,近期不要獨自行動——叫上德拉科,算媽媽對你的要求。我知道他不能進入公共休息室,但是總比你一個人要好。
我為你附上了一些點心和糖果。和朋友們分享吧。
擔憂你的,
媽媽”
埃斯特拉把信放在一邊,從随身的書包裏抽出了紙筆快速地回信。就在這時,一只手越過來拿走了那封信,緊接着一個聲音出現在她頭頂,“諾裏森夫人說得對。我願意這段時間做你的保镖,小姐。”
她頭也不擡地繼續寫字。那只手臂現在搭在她的肩膀上了。“謝謝,這位先生。”她指了指貓頭鷹帶來的包裹,“報酬在這裏,自取。”
“這封直接送去魔法部,等爸爸拿走了,再回家好嗎?千萬不要搞錯順序了。”埃斯特拉把兩封信分別綁在貓頭鷹的兩條腿上,又抓了一把堅果當做給郵差的報酬。貓頭鷹輕輕啄了她一口表示自己聽懂了。
“為什麽要分開?”早餐後他們一起去上課,德拉科邊走邊問。
“因為我總覺得這件事很奇怪。”埃斯特拉壓低了聲音,好在沒有人注意他們。“發現布萊克在宿舍的是韋斯萊,他說布萊克站在他床邊。但是他要殺的人應該是波特呀?就算找錯了,五個三年級的男孩,他難道不能都幹掉嗎?”
德拉科皺起眉頭,有些擔憂地拉住她的手。“埃拉——你不該過于關心這件事的。實在太危險了。”
埃斯特拉十分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我沒有關心,我只是把學校裏發生了什麽事情原封不動地告訴我爸爸。行啦,你現在就像我媽媽。”
他們在某條走廊前道別,去上不同的課。令人窒息的課程和作業很快就占據了她一整天的時間,讓她沒再去思考布萊克的事情。德拉科比她更糟糕一點,弗林特白天黑夜地要他們訓練,為的是最後一場和格蘭芬多的決戰。
其實在巡回賽裏,格蘭芬多已經落後整整二百分。就算哈利·波特抓到價值一百五十分的金色飛賊,想要贏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德拉科十分執着,堅持稱誰抓到了那個小球“事關一個優秀的找球手的尊嚴”,與輸贏無關。
埃斯特拉只能把原本打發在圖書館的時間都搬回了公共休息室,因為盡管得到了德拉科的再三保證,斯萊特林的魁地奇隊長看上去還是一副對她并不放心的樣子。
她回到宿舍,無意中瞥到手上的指環,輕輕念了一句,“德拉科。”
指環就像那張聖誕賀卡寫的一樣,發出了柔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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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複活節以前他們再一次得到了前往霍格莫德村的機會。天氣逐漸炎熱起來,埃斯特拉覺得整個人都懶洋洋的,不愛去和那些人擠在小小的商店裏。她和德拉科在大街上走着,離得很近,偶爾手指都能碰到一起。
經歷過萬聖節的南瓜和聖誕節的白雪皚皚,春天霍格莫德又是不一樣的景色。他們路過了文人居羽毛筆店,拐進一條他們沒有去過的側路。帕笛芙夫人的茶館就在這裏,地方不大,隔着窗戶也能看到裏面霧氣騰騰,用蝴蝶結裝飾着。
成對成對的,都是熱戀的情侶。
“我媽媽說我爸爸在某個情人節約她來這裏——被她拒絕了,”埃斯特拉饒有興趣地看了一眼,“她說,‘如果這就是你的品味,那我們不要繼續交往下去了。’”
“放心,不會有人約你來這的。”德拉科若有所思地說道。
天氣晴好,微風習習,他們兩個難得在這樣的時候能相處一會,因此他們回到大路上,走過了三把掃帚還有其他的店鋪,閑逛着上了一道斜坡。這一路上埃斯特拉都覺得德拉科心事重重,似乎有些話想說。
就這樣,等到她擡起頭的時候,發現他們來到了尖叫棚屋,這是英國鬧鬼最厲害的住所。它坐落的地方比村子裏的其他房屋略高一些,窗戶都釘上了木板,花園陰濕,野草叢生,就是在大白天叫人見了心裏也發毛。
“德拉科,你是不是有話想和我說?”埃斯特拉眨眨眼。說真的,她不是很想在這裏逗留,雖然這裏又安靜又能向下看到整個村莊的樣子。
德拉科轉過身來,和她面對面。“埃拉——我這段時間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他看上去有些糾結,撥弄着自己的頭發,“我不應該在這裏說的,應該找一個更好點的地點,但是我又覺得再拖下去也沒什麽必要——”
他停下了。他們聽到附近有人聲,有人在小山另一邊向這所鬼屋爬來。不一會兒,羅恩出現了,一個人,但看上去正在說話。
“……他聽說有一群很粗暴的人住在這裏。沒有人能夠進去。弗雷德和喬治顯然試過,但所有的入口都給封上了……”
他突然看見了德拉科,眉頭緊鎖,露出了十分不情願的表情。
“你在幹嘛,韋斯萊?自言自語?布萊克終于把你吓瘋了?”被打斷了的德拉科顯然十分煩躁,又用起了他那副拖長的腔調,擡着下巴。
羅恩的臉漲紅了,似乎想要撲過來。埃斯特拉真的怕他們兩個動起手來,手已經悄悄摸進了口袋裏的魔杖。然而卻好像有什麽東西抓住了羅恩的袍角似的——她盯着他的背後,将魔杖抽了出來:如果他們再動一步,就念咒語。
“我們走吧,德拉科。”她抓住德拉科的衣袖,“這地方看起來真可怕。”
德拉科的嘴唇動了動。埃斯特拉猜想他在用全部的意志力去阻止自己再對羅恩或者是韋斯萊一家做出什麽嘲諷,但最終他還是轉身拉着她走了,雖然看上去氣得不輕。
“你知道嗎,德拉科。”他們往山下走的時候,埃斯特拉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座破敗的棚屋。“雖然我沒有選占蔔課——但是沒準這就是一種預示呢,”她笑着說,“預示你猶豫要不要說的話,不該在今天說。”
他們回到了蜂蜜公爵。走了太多的路,埃斯特拉決定買一瓶冰鎮的果子露飲料。
德拉科也拿了一瓶,若有所思地看着标簽。
“你說得對。”他輕聲笑了。就這樣,等到他們回到了城堡,他臉上那種糾結的神色徹底消失了,又是一副神采飛揚的樣子,自信又張揚,“而且我已經想到了一個非常、非常、非常合适的時機和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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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複活節假期就到了。然而假期并不意味着輕松,三年級學生的課後作業從來沒有這麽多。到處都是快要神經崩潰的學生。
不過誰也不像赫敏那樣忙。她上的課也比誰都多,這還是在她放棄了占蔔課的情況下。晚上她經常是最後一個離開公共休息室的,第二天早上她第一個到圖書館;她已經像盧平那樣眼睛底下有了陰影。
埃斯特拉聽說了占蔔課上發生的事。“但是你的成績要怎麽算呢——你都已經上了大半個學期了。”她匆匆把一篇古代魔文的作業收進包裏,整理着桌上屬于自己的、雜亂的詞典和圖表。作為三年級不多的選擇了這門課的格蘭芬多學生,她們兩個占領了這張桌子,在上面堆滿了可以共用的書本筆記。
“我寧可不要這門課的成績,也不想再聽她騙人了。”赫敏尖刻地說道,然後擡頭看向埃斯特拉。“對了——海格的案子,”她一拍腦門,“我忘了謝謝你。他說魔法部的那些人聽了他講的那些面對鷹頭馬身有翼獸的注意事項,覺得他還算合格。只是以後每一年上課用的生物,如果超過XXX級別就要提前報備——”
“這倒不用謝我。”埃斯特拉背上書包,她和德拉科約好了去圖書館,一起寫完魔藥論文之後陪他去魁地奇訓練。“而且我覺得你們很快就有一個理由讨厭我了。”她指了指剛從門口進來的格蘭芬多球隊,“晚上見。”
很明顯,整個霍格沃茨都為即将到來的這場比賽陷入了狂熱。歷史悠久的、素來不睦的兩個學院,兩百分的差距,其中一個找球手還是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隊員之間的敵意似乎已經到了最高點,随便一句話都可能引發沖突。
哪一次比賽臨近時也不像這一次這樣充滿火藥味。複活節假期過去時,走廊裏每天都有小打小鬧,最後發展為惡性事件,結果一名格蘭芬多四年級學生和一名斯萊特林六年級學生都住到學校醫院去了,他們的耳朵裏都往外冒韭蔥。
比賽很快就到了。微風,陽光很亮。
“求求你了,真的,注意安全。”埃斯特拉憂心忡忡地看着德拉科。她現在和德拉科說句話都要被他們的隊長盯着,生怕她害了他們的找球手,“這太瘋狂了。別的我不想多說——只要別受傷。”她說完就匆匆跑出他們的更衣室了。
場上一片嘈雜聲,猩紅色的旗子、玫瑰花和另一邊斯萊特林帶着銀蛇的旗子分成明顯的兩派。
“上飛天掃帚!”霍琦夫人說,“三……二……一……”
十四把掃帚騰空而起,霍琦的哨聲淹沒在人群的吼聲之中。
因為有着兩百分差距的原因,兩個找球手對金色飛賊的态度都非常謹慎。然而兩隊擊球手在場上讓比賽變得極為複雜,他們各自揮舞着球棒,搶奪游走球,恨不得把對方的隊員從掃帚上直接打下去。
這場球賽變成了埃斯特拉看過的最野蠻的球賽。他們不停地動手、搶球、犯規、罰球,将賽事升級成了鬥毆。兩個找球手互相妨礙,看上去誰也沒能有機會去追逐那個金色的小球。
突然,她看到了德拉科在下沖,臉上露出勝利的神色——離草坪幾英尺高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金色閃光點。然而火弩箭的速度很快,他的主人也更不要命——
德拉科的胳膊被擊開,也錯過了金色飛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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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很久,也許都要到薄暮時分了,德拉科才放好掃帚,換回校袍。
這當然不是他第一次失利。但是在弗林特的最後一年、格蘭芬多已經八年沒有拿到過魁地奇獎杯、他們手握兩百分領先的情況下,就差那麽一點點,他沒能抓住那個金色飛賊。外面驚天動地的歡呼聲和他們沒有一點關系。
出去還是不出去呢?好像差別都不大。不出去要在這裏忍受沉默,而斯萊特林的看臺估計早就空了,回到公共休息室也一定如此。
他的同學們不會怪罪或是多說什麽。他是個馬爾福,誰會對他說什麽呢?啊,說到馬爾福,他父親大概又會失望了。就像失望他的成績比不過麻瓜出身的赫敏·格蘭傑,失望哪怕自己給整個斯萊特林的球隊換了掃帚,還是輸了比賽。
德拉科深吸一口氣。在他确定自己的神色已經十分自然平靜之後,他才走出更衣室。然而等到他再次踏上草坪,卻在看臺上看到了一個人影。
哦對,還有埃拉——等等,她為什麽還在這?
他覺得自己的頭腦有些混亂,但還是下意識地邁步過去。他翻過欄杆,在托着腮專心致志盯着球場草坪的人身邊坐下。
陽光很好。快到太陽落山的時候了,溫暖的陽光打在女孩淺栗的頭發上,淺褐色的眼睛在陽光下泛着溫暖的光,她的手上還戴着他送的聖誕禮物。
他沒有說話。他原本是準備說些什麽的,在複活節前去霍格莫德的時候就下定了決心、準備好了滿腹草稿的。但現在又開不了口了,德拉科想,因為他的好姑娘值得一個最好的、最浪漫的場景,而不像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他還狼狽地輸了比賽。
“我本來想去找你,但又不确定你想不想看到我。”埃斯特拉輕聲說,“從小到大你都沒改過這個毛病。什麽事覺得自己做的不好了,因為自尊心太強,不肯讓別人看到你失魂落魄的樣子。”
“我确實不想讓你看到我這樣,埃拉。”德拉科艱難地開口。
“為什麽呢?”她輕輕笑了,“我們是最親近的——”她頓了一下,沒有在後面加上某個名詞。“只有在最親近的人面前,才什麽樣子都無所謂,不是嗎?”
“你知道,我總是覺得魁地奇很愚蠢。”女孩從口袋裏抽出手帕,上面是和她身上一樣的橙花香,輕輕擦掉他額頭上的汗,“但是我确實得說,我認識的德拉科,在飛天掃帚上的時候,确實是最酷的。”
埃斯特拉安靜地看着他。
德拉科想,可能沒有什麽比這更好的安慰了。他把她拉進懷裏,在額頭上小心翼翼地留下了一個羽毛般的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