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隐形的硝煙

隐形的硝煙

“親愛的埃拉：

希望你一切都好。父親說他可以想辦法幫我帶封信給你，但我不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不過他保證這封信會不經任何人的手直接交到你父親手上，絕不會被任何人打開審查。

我現在幾乎無事可做（從某種程度來說是件好事），平時幾乎不離開房間。也許我也應該養一只貓，但是現在任何充滿活力的動物都不該出現在莊園。

我很想念你。如果可以，希望能在收到書單後在對角巷見面。

愛你的，

德拉科”

埃斯特拉反複讀着羊皮紙上短短的一段話，試圖表現得不着痕跡；但是從父母臉上的神色來看，她失敗得很徹底。

“我真的沒事，”她把信疊起來放到一邊，深呼吸壓下心裏的激動和擔憂，當然還有立刻沖過去見德拉科的沖動，“我們不是小孩子，什麽時候該怎麽做我們都清楚的。你下次見到馬爾福先生大概是什麽時候？我寫封回信給德拉科。”

“現在魔法部的飛路網直接連到馬爾福莊園。你可以一會就寫，我什麽時候見到他就交給他。”菲利克斯說，“等到你們回學校，遠離這些事，就會好些了。”

這不完全是實話。神秘人對霍格沃茨一定也有自己的打算，但是父親嘗試安撫的語氣實在是太明顯，埃斯特拉決定先壓下其他想法，于是只是點了點頭，轉換了話題，“魔法部怎麽會允許這樣的飛路網？”

“那當然是因為魔法交通司裏已經安插了他們的人。這樣一方面可以确保哈利·波特沒辦法通過飛路網轉移，另一方面也方便一些還沒在明面上被打進食死徒隊伍的人從他們的總部來來往往，方便在魔法部做事。”菲利克斯高深莫測地說

埃斯特拉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腦海裏飛速地一閃而過，但是卻沒能抓住。“但我以為現在明面上魔法部還是支持哈利·波特的。不會有人發現不對嗎”

菲利克斯諷刺地笑了一下。“我親愛的女兒，魔法部是一個政治機構。這裏的人永遠不會冒着生命危險追随一面更具權威、但卻不完全代表自己的旗幟。更何況，這裏絕大多數人都有足夠敏銳的政治嗅覺，這個時候還不向神秘人表忠心是愚蠢的。就比如烏姆裏奇——”

“她怎麽了？”埃斯特拉放下叉子。

“迫不及待。她一向針對非人類種族——”菲利克斯選用了一個沒那麽冒犯的詞，“現在是她大展拳腳的時候了。福吉下臺之後她就只能去大街上和蒙頓格斯·弗萊奇這樣的人打交道，給她憋壞了。”

Advertisement

這個名字觸動了某一塊記憶。一次是在黑魔法防禦術課上，西弗勒斯·斯內普輕蔑地提起過，另一次是聽布雷斯提起的、她和德拉科都缺席的霍格莫德。

“他不是鳳凰社的人嗎？”埃斯特拉慢慢地說道，“布雷斯在霍格莫德見過他。哈利·波特還主動和他說了話。等他進了三把掃帚的時候大喊‘他偷了小天狼星的東西’……還有什麽‘讓社裏管管蒙頓格斯’之類的。”

她的父母對視一眼，睜大了眼睛。菲利克斯放下杯子，清了清嗓子，“埃拉，你是認真的嗎？蒙頓格斯·弗萊奇是鳳凰社的人？”

不知所措的人成了埃斯特拉。“我以為這件事就像‘貝拉特裏克斯·萊斯特蘭奇是食死徒’一樣人盡皆知。”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是又沒有突然住口的道理，只能硬着頭皮說下去，“去年十月份我和德拉科因為變形課論文被留校，沒有去霍格莫德。後來出了點事情，我就讓布雷斯把那天發生的事都告訴我。他說他在三把掃帚看到哈利·波特居然主動和蒙頓格斯·弗萊奇說話，進了酒吧之後又看上去很生氣，他只聽到了什麽‘讓社裏管管’之類的話。”

“前不久他被抓了。本來已經被烏姆裏奇抓到一次，結果用什麽東西賄賂了她，被放過一馬——所以才又出來了。其實不是什麽大事，但是斯克林傑為了顯示自己也是在做事的，硬要拘留他兩個星期。”菲利克斯說道。

很少在這些事情上開口的萊拉少見地發表了自己的看法。“說實話，這樣也許更好。他這個時候還在外面招搖撞騙，說明也許并沒有什麽鳳凰社的任務。而且就算有，對他們來說，換個人也許更好呢。”

“他能有什麽好東西賄賂人？難道是一個粉色的毛氈蝴蝶結嗎？”埃斯特拉想起多洛雷斯·烏姆裏奇的辦公室，忍不住問道。

“我會問問他的。”菲利克斯重新拿起叉子，“但是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說，埃拉——對你來說也不是一件好事。知道得太多，總是危險的。”

晚飯後她回到房間，先是把德拉科寫來的信收進盒子裏，然後又攤開了一張新的羊皮紙。沾了墨水的羽毛筆在上面留下暈開的墨漬，埃斯特拉匆匆劃掉，在上面寫下“親愛的德拉科”，然後又握着筆不知如何開口。

但我不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

給德拉科寫信從來沒有如此困難過。甚至連她開始有意識地隐藏心意的那個夏天，也不需要斟酌字句到這個程度。埃斯特拉把羊皮紙揉成一團扔到一邊，重新提起筆。

“親愛的德拉科：

養貓是件麻煩的事。雖然塔菲很安靜，但是還是會需要莫名其妙地叫起來。你必須放下所有手裏的事情陪它玩，不然它就會生悶氣，一段時間裏都不和你親近。不過塔菲好像不太抗拒其他的貓，以後給它找一個玩伴也不是不行。

媽媽也開始忙起來了，雖然她不告訴我是在做什麽。白天我也總是一個人在家裏，看看書，做曲奇和司康餅吃。也許應該約定一個時間，我可以提前做一點，讓爸爸想辦法轉交給你——我不能保證它們比小精靈手藝更好，但一定是我親手做的。

如果今年還有書單的話，我們就在對角巷見面吧。

想念你的，

埃拉”

晾幹墨跡，封好諾裏森家的火漆印，埃斯特拉把信交給了父親。

“我們約好了之後要一起對角巷。”離開書房前她輕聲問道，“您覺得——還有這個必要嗎？還是說，以後對角巷根本就不會有人繼續賣東西了？”

“我不敢确定。我猜這只是個見面的機會，對不對？”菲利克斯嘆了口氣，“霍格沃茨的情況會在魔法部确定後一起确定。不過我敢肯定，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然而她父親這一次也失算了。第二封回信帶着曲奇餅交給他父親的第二天晚上，菲利克斯和萊拉就帶回了一個令人驚掉下巴的消息：神秘人居然知道哈利·波特轉移的具體日期，但是卻讓他再一次從手下逃脫了。

埃斯特拉蜷縮在扶手椅裏，久久不能從震驚裏回過神來。一時間她不知道該問點什麽：比如并沒有加入食死徒隊伍的父母為什麽會對這些行動如此熟悉，想也知道盛怒中的神秘人會不會波及德拉科；當然，還要感嘆哈利·波特接二連三與死神擦肩而過的運氣。

“是蒙頓格斯·弗萊奇——”她終于從一片混亂的局勢中努力找到了一個切入點。

“不是他。他只是個小偷，沒人審訊他。哪怕你和我說了那些猜想，我也只是問他是不是和鄧布利多說得上話。我猜是其他人，”菲利克斯在沙發上坐下，“他們準備了七個波特和七個保镖。如果是弗萊奇說漏嘴了，那他怎麽不把這部分也說出來？”

“是魔法部部長告訴你的？”埃斯特拉繼續問道。

菲利克斯搖頭笑了。“斯克林傑從來沒信任過我——我不得不說，他的判斷很正确。他只是說哈利·波特已經被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轉交你的東西的時候我去了一趟馬爾福莊園，”他點了點女兒的額頭，“知道你在意，我親手轉交的時候聽盧修斯說的。”

原本放下了一半的心又懸了起來。“你不會遇到——”

“他也不是每天都在馬爾福莊園不動的。”萊拉安撫地摟着埃斯特拉，“我們說過很多次了，寶貝，爸爸媽媽的自保能力比你想象得強很多。”

“有什麽死傷嗎？”埃斯特拉問道。

“西弗勒斯受了傷——也難怪，盧平和布萊克從上學的時候就擅長這個。”菲利克斯回答，“兩邊都沒看到屍體。知道神秘人想親自結果波特，沒人敢下死手，誰知道還是失敗了。盧修斯的魔杖也拿不回來了。”

埃斯特拉詫異地擡起頭。“馬爾福先生的魔杖？”

萊拉按了一下她的肩膀。“好了，那些事你就不要打聽了。總而言之，馬爾福家沒人參與這次行動，他們都還好好的。再多等幾天，你們就能在對角巷見了。只不過——”

母親猶豫的一瞬間，埃斯特拉心裏又開始七上八下。“怎麽了？”

她的父母對視了一眼。肩膀上的手用了一點力氣，像是防止她從沙發上跳起來似的，萊拉輕輕地說道，“神秘人還是給德拉科找了些‘事情’做。那些出現了失誤，或是不知道怎麽惹怒了他的人，都要交給德拉科——”

“可是他——”

“你看，德拉科沒能親手殺了鄧布利多，所以神秘人覺得他軟弱、難成大器。但是他又覺得修好消失櫃證明了一些他的能力。再有，讓他親自看看那些做錯事的人是什麽下場，也能吓住他，以後好好為自己辦事。”菲利克斯無奈地說，“我猜德拉科沒有表現出他所期待的、身為曾經最得力的屬下的兒子對他的狂熱和忠誠吧。”

這些沒有被寫在信裏的東西讓埃斯特拉在盛夏感到一陣寒冷。可是随之而來的，卻更多的是束手無策時的憤怒和疲憊——她沒有辦法改變，甚至只能眼睜睜看着。

讓所有人活在恐懼和自危中，以此鞏固自己的強權統治，消滅所有不一樣的聲音。

“無論你現在有什麽想法，埃拉，都藏好了。”看出她沉默下的情緒變化，萊拉垂眸，“你還沒有能力改變這些，那就先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我沒想做什麽。”埃斯特拉深吸一口氣，“我只是平等地厭惡讓我和我在乎的人生活變得糟糕的人罷了。放心吧，媽媽。我沒有那麽勇敢。”她的聲音逐漸低下去。

追捕哈利·波特的失敗并沒有阻擋神秘人的腳步。或者說，正是一次失利，讓他更迫不及待地将魔法界掌控在手中，召集更多的人、用更多的辦法，想要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天羅地網，徹底阻斷大難不死的男孩逃脫的路。

科爾班·亞克斯利帶人出現在諾裏森莊園門前時，小精靈剛剛收走最後一道甜點，埃斯特拉盯着桌上蠟燭的火焰，開始有些犯困。

“埃拉，回房間去。”菲利克斯和萊拉幾乎同時站起身，把埃斯特拉從椅子上拉了起來，壓低聲音快速地說，“不要露面，不要出聲。快去。貝爾——在房間裏看住小主人，絕不能讓她離開一步，直到我和萊拉裏任何一個回來。聽懂了嗎？”

“好的，主人。”貝爾低低鞠了一躬。

在父母不容拒絕的嚴肅神色中，埃斯特拉不得不快速跑上樓去，回到房間關上了門。她沒去管跟在身後的貝爾，在它不安的神色中耳朵貼在房門上，左手食指豎在唇邊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魔杖也順勢滑到了手裏。

“晚上好，諾裏森。沒有提前打招呼，還這麽晚來，實在是打擾了。不過情況緊急，不得不如此。”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分辨出這是來自于那一晚天文塔上的某個食死徒，“這位一定就是你太太萊拉了。”

“晚上好，亞克斯利。請問您來府上有何貴幹？”

“當然是為了主人的事。你瞧，斯克林傑怎麽也不願意說出藏匿哈利·波特的地點，所以他也沒什麽用了。現在我們需要一些人，來幫我們一起快速制定新秩序，避免魔法界發生混亂。身為魔法部副部長，你一定很有經驗。”

“這是自然的。只是魔法部已經有你和辛克尼斯在，我不知道——”

“你能幫上很多忙的。當然，還有你太太。盧克伍德說你對神秘事務司裏的那些研究都非常得心應手。我們在制定新規矩的時候，需要一些權威意見。”

“盧克伍德自己就很了解。不過，如果黑魔王覺得我這樣的人也有作用的話，我當然願意。只是今天已經很晚了，魔法部——”

“重新維護魔法界的秩序刻不容緩，諾裏森夫人。”隔着一層樓和門板，埃斯特拉也能聽出那聲音其中的惡意，忍不住緊緊握住魔杖，連指甲都戳進了掌心。

“當然。那一起吧，亞克斯利。”她聽到父親淡淡地說。

下一秒，亞克斯利的話讓埃斯特拉覺得後背瞬間冒出了冷汗。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還有個女兒，對吧？”意味深長的話鑽進她的耳朵，“你們兩個都走了，她一個人在家可不太安全啊。”

“她今天身體不舒服，早早就睡下了，有家養小精靈在照顧就可以。更何況現在有什麽不安全的呢？”萊拉含笑的聲音傳來，假惺惺的語氣讓埃斯特拉一怔，“我們是去為黑魔王辦事。難道還會有什麽人趁這個時候來攻擊我們嗎？”

亞克斯利不再說話了。直到過了好一會，确認整棟房子裏聽不到任何人的說話聲，埃斯特拉才撐着地板緩緩起身，退到床邊躺下。

這就開始了。所有人都知道神秘人要對付哈利·波特，但是他最終的目的是強權，是□□。魔法部的倒臺标記着從此三方徹底變成兩方——不，都不能說是兩方；從現在開始，是神秘人統治的時代，哈利·波特只是一個逃犯。

從亞克斯利剛才的語氣來看，盡管他有些不滿甚至是不屑，但他并不能出手将菲利克斯和萊拉怎麽樣，甚至于他們之前就已經有了準備，才有這一套應對的說辭。

但無論如何，這場政變都足夠迅速。現在已經是深夜，等到明早大多數群衆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變天了。報紙不會多說一個字，卻能讓不安紮根在人們心裏。

戰争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