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Jiang Yin

Jiang Yin

大柳樹坐落于莓城西北方，是一家三層包廂外加KTV的頂級酒店，服務态度沒得說，裝潢也精致，無論是年輕人還是商場精英都樂意來此消費，財源廣進，金玉滿堂。

之所以稱為大柳樹，一半是因為飯店老板姓柳，是個年逾古稀嘴邊常常挂笑的老頭兒，從那個年代熬過來還打拼出這樣一份家業，柳佳銘這位爺爺自然不是庸俗之輩；另一半就是因為飯店門口聳立着一棵有十幾道年輪的古樸柳樹。

柳樹不大，隐隐透露着歲月打磨後沉澱的厚重，時值初秋，葉子掉落了不少，但枝桠依然挺拔，據柳佳銘說，樹是他爺爺花了高價移植過來的東北旱柳，自飯店開張也就是柳佳銘出生那一年栽下，迄今十九年歷經風霜刀劍依舊長青。

縣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也就幾個标志性地标，這幾年新建的嶄帆樓層算一個，這棵大柳樹當然也算一個。

畢竟是柳佳銘家族産業，晚上十點半，一個電話打了過去，本來不剩多少客人的大柳樹飯店立馬又熱鬧起來。

一個班級的少年占據了整座大廳，熱鬧得像訂婚宴一樣。景安之坐最裏側，身邊挨着姜喑。

本來他們還想邀請餘虞來的，但她不喜這種場合，加上老師的身份也不好走開，只能遺憾缺席。她把舞臺實拍的錄像發給姜喑，姜喑翹着二郎腿，興致勃勃地品鑒自己的高光時刻。

同時很不願承認的一點就是，景安之這次的風頭确實比自己更足了一點，就一點。

“喑姐，你別光一個人看啊，給我們發過來！”任蔚笑着調侃。

姜喑把視頻傳到班級群裏，他們都是學生，随身帶手機的沒幾個，全都聚到一起看。

“哈哈，何濤，你瞅瞅你自己那副德行！”

“你少他媽笑老子，你不也一臉猥瑣樣兒！”

“哇！蔚子，你那雙眼扔班長身上就沒下來過！”

“你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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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很快熱鬧起來，亂哄哄的，又燥熱又慌亂，意外的是，景安之這次竟然沒有因為周遭嘈雜而發脾氣，相反心情還挺愉悅，看着身邊一大群人一起鬧騰騰的，莫名覺得身上很暖。

這就是朋友的感覺嗎？

他疏離人群太久了，早已忘記了身邊有集體陪伴的幸福感，偶然再次感受到，就拼了命不想放過。

姜喑看出他的愉悅，從果盤挑了顆葡萄，湊近景安之。

景安之的神顏，哪怕在細看之下也毫不褪色：睫毛狹長柔軟、嘴唇輕抿薄如刀削、鼻翼翕動微微呼吸出一些熾熱、整個人生動又亮堂。

這才像十七歲的少年應該有的陽光嘛！

姜喑壓軟聲音，嬌滴滴地嗔道：“景爺，張嘴。”

景安之眼睛跟着姜喑的手走，聽她不安分的挑逗，順從地張開嘴。

兩人極限拉扯，這時候已經有同學注意到在他們的獨自美麗。

衆人一起把任蔚推出去，任蔚罵罵咧咧了兩句，然後讪笑着端起兩杯酒走到景安之和姜喑身前。

“景爺，嫂子，這麽熱鬧的時刻，兩位要不要喝個交杯酒？”

任蔚說完，立馬有人接住話茬。

景安之給了任蔚一個殺人的眼神：“別瞎起哄！”

任蔚有些慫，硬着頭皮閉上眼，手還端着酒杯不放。

他今天豁出去了，就是事後被景安之打死，今天也得讓兩個人在公衆前秀一個！

景安之剛想教訓任蔚，姜喑卻手疾眼快地搶過酒杯，杯裏的白酒有些晃動，她笑眯眯着伸出一杯酒。

“你鬧呢？”

姜喑不說話，只是看着景安之傻樂。

景安之試圖用氣勢壓過這妮子，但她好像微醺一樣眼裏浸了蜜，嬌媚地暗誘着景安之。

景安之也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沒幾下就讓姜喑挑逗得心中翻騰起來，一股燥熱湧上喉頭，堅不可摧的冰山搖搖欲墜。

有點渴……喝了這杯酒也不錯……

景安之的心理防線在姜喑的溫柔攻勢下一點一點破解。

他着魔一樣接過姜喑手裏的酒杯。

交叉住，辛辣的白酒馬上觸碰到舌尖，景安之其實喝白酒喝得相對少，姜喑更是屈指可數，饒是兩個人平時混得再野也有點架不住一杯四五十度的白酒下肚。

可這次的白酒……有種很不一樣的感覺，雖然給感官的刺激是辛澀的，但灼燒進喉頭時又能品出一絲淺淡的酒香，苦中作樂，更加凸顯這份極輕微的甘甜。

在苦痛中尋找甜蜜，又澀又淡，偏偏欲罷不能，矛盾占了主基調，比酒香更烈，像是每一個孩子在十七歲如約而至的初戀，或許熱烈直至暮年白頭，也或許短暫不過盛夏限定，無聲而始，無疾而終。

憋着一口氣，兩個人交杯喝完。

不知道景安之心裏怎麽想，總之臉上還是保持着一貫的高冷大佬态度，倒是有幾分契合他的名字，安之若素。

姜喑就不一樣了，她從接過任蔚酒杯就開始下着套呢，既然景安之配合，那游戲當然得繼續玩下去，她倒了滿滿兩杯白酒，兩只手遞給任蔚和崔妍。

都知道他們兩個在一起挺長時間了，但一直沒祝福過，姜喑挺喜歡崔妍這個女生的，性格好不作妖，而任蔚又是景安之的兄弟，這麽好的起哄機會，最不怕事兒大的她怎麽可能放過？

“別別，喑姐，你不能當堂就報複啊？”

任蔚這兩下子還不如景安之呢。

“現在不喊嫂子了？少扯，趕緊和我們妍妍喝了交杯酒！”

“喑姐，剛開玩笑，大人不記小人過。”

論鬧氣氛起哄，任蔚是老手，但他絕對玩不過自小泡在混混堆裏衆星捧月長大的姜喑。

“哎呀，喑喑，我不喝酒。”

崔妍這時就出來護犢子了，偷偷用眼神哀求姜喑。

姜喑可不想這麽輕易饒了他們，聽到崔妍不能喝酒，立馬又改口：“那行，不勉強妍妍，這樣吧，任蔚，你過來和妍妍親一下！”

“哦——”

這個提議顯然受到了大批同志的支持與好評！

崔妍這時候耳根已經泛起潮紅了，眼神古怪地看着姜喑，同時身體又不自覺地挺直，好像在翹首以盼某人的行動。

任蔚嘗試糾纏了半天，最終被連同景安之在內的幾個男生一起推到崔妍面前。

“景爺怎麽你也跟着胡鬧啊！”

“少廢話，人崔妍等着呢。”

任蔚撇了撇嘴，他今天是被姜喑套死了，在衆人逼迫的眼神下，任蔚有些扭捏其實心裏也有點興奮地走到崔妍面前。

“崔妍。”任蔚憨笑着叫了她一句。

平時和景安之呆久了，可能很多人會忽略任蔚，其實單拎出來，這個少年同樣顏值不錯。

他的五官更為硬朗些，不像路惟炫那樣精致，也不像景安之那樣無暇，膚色較深，反差的是他偏偏生了一雙狐貍眼，眼角還有一顆點綴的淚痣，笑起來傻乎乎的可愛，正經起來又不失些鋒芒。

崔妍低下頭，小手反複摩擦着衣角，不說話。

任蔚慢慢抱住她，低着頭輕輕将自己的唇與崔妍的唇靠近。

蜻蜓點水一般。

崔妍仿佛觸了一瞬間的電。

任蔚很快松開，咬了咬舌，有些慌張。

他是個一心癡迷游戲的不良少年，遇到崔妍之前，就沒瞧過其他女的，所以就感情方面來說，他的經驗一片空白不亞于景安之。

糊糊塗塗度過了十七年，崔妍是任蔚第一個心動的女生，他知道同齡人很多在學生時代就是玩玩，三天兩頭換一個對象，也沒想過領回家，但他不一樣，他是真的想和崔妍有未來。

他圖謀崔妍的初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不過他也沒想到事情這麽突然，會發生在一衆同班同學的眼前。

簡單點說就是，他怕這樣會不尊重崔妍，也害怕她會不高興。

小心翼翼打量了崔妍幾秒，崔妍雙頰的緋紅逐漸退去，竟然主動挽住了任蔚的手臂，坐回餐桌吃飯。

任蔚這時候高懸的一顆心才逐漸放下，随之而來的就是狂喜！

崔妍沒怪自己，那就是願意将初吻交給自己了？

任蔚臉上的笑容立馬洋溢開來，用筷子細心地給崔妍喂了好幾口菜。

景安之眯着眼看兩人卿卿我我在一起，向來聰明沉穩的他眼中竟然閃過沉思。

“姜喑，去外面。”

他聲音壓得低，對外就說去洗手間，姜喑等了五分鐘才跟出去。

站在大柳樹下，今晚的月色格外悱恻纏綿，不多的光亮全部打在樹下二人的身上。

“有事？”

景安之也不知道貿然叫她出來要說什麽，只是很突然地看見任蔚和崔妍的恩愛畫面，心裏覺得有些空落落。

憋到一根煙抽完，他才擰巴地擠出兩句：“表演的不錯，單獨誇你。”

“啊？就為了這？”姜喑眼裏的星光一撲一閃，她縱橫情場多年，純情小男生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模糊心動，一眼就能識破。景安之雖然各方面都稱得上貨真價實的大佬，但處理感情這方面，只怕他和姜喑差了十萬八千個十萬八千裏。

“姜喑！”他有一瞬間奮不顧身的沖動，想要将一些話宣之于口。

但她表現得無比淡定，在風中穩穩也點燃一根煙：“怎麽？”

或許是躁郁症帶來的負相發作，在感情最飽和即将爆發的一刻，勇氣又如退潮般下滑，滞在喉頭，難以言明。

他還沒想好說什麽，姜喑卻再度開口：“表現得不錯，就光口頭誇獎啊？沒什麽表示？”

這下他沒忍住，低聲笑了下，她還真是不矯情：“想要什麽獎勵？你提出來，景爺幫你辦。”

無論是反季的春日杏花，還是遙不可及的九天明月，這一刻只要姜喑提出來，他就一定想辦法滿足。

但以上她都沒要。

她湊近景安之，朱唇微張呵出些溫熱的煙草香，少女的玫瑰馥郁沁進他大腦，片刻失神。

抓住這電光火石般的旖旎，她飽滿的唇瓣沾上景安之的耳垂，那抹轉瞬即逝的風情與崔妍如出一轍。

無數道洶湧的暧昧交錯，一根針穿過月亮之上那位和藹老者編織的紅線，有些話無須刻意用語言挑明，但行動上已經大過一切。

“就當獎勵吧！”景安之被震撼得無以複加，姜喑依然風輕雲淡。

“景安之，你要永遠記住，我是第一個摘星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