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Jiang Yin
Jiang Yin
一人提燈,在霧夜孤勇獨行,這是警察的責任,也是每一個探索者的擔當。
景安之理解了《煙火》的劇情,他想替主人公将故事畫上圓滿的句號。
“林逢緒。”他等在站臺,他剛好追上。
“任蔚才是你任務的核心,其他一切,都是修飾,對吧?”
林逢緒摘下眼鏡,此時的他笑容有些苦澀:“看來喑喑果然沒猜錯你,這場游戲真的能治愈你很多。”
他心底發酸,是因為他看清了景安之和姜喑互通心意、情投意合,這一刻,他知道二十多年所向披靡的自己徹底輸了。
“我确實想不到,你竟然肯與姜喑合作玩這場劇本殺。我更想不到,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景安之感慨:“得到她,是我之幸。”
林逢緒擡頭看天,想大吼一聲,但他向來克制,面具戴久了就會粘在臉上,所以最後他只選擇輕嘆一聲,眼底雖頹敗,神色卻淡然。
“還要我幫你梳理劇情嗎?”
“醫生的屍體,應該就是王金榮的吧?你坐上那輛車,就徹底逃走了,抛棄千瘡百孔的過去,開啓新的人生……可你沒有走。”
“人生不過是翻過一座山,接着一座山,清潭鎮,清潭,已經渾濁至此了,何況其他?”
兩人沉默了經久,看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公平得無情,期待煙火。
“你翻不過的,是心裏那座高峰。”
林逢緒笑笑,短暫失魂後,他已經看不出任何情緒,與平時一樣,喜怒不形于色,沉穩平和:“景安之,劇本裏翻不過的是我,現實中翻不過的是你。”
“我知道,所以姜喑才想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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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逢緒認命地閉上眼,腦海中回憶和姜喑的點點滴滴。
“你好,我叫林逢緒,你呢?哎!你別噴我!”
羽翼未豐的林逢緒被姜喑皺着眉,拿噴水槍噴了一身,當他無奈時,卻發現這個小姑娘露出一個絕美笑容。
“喑喑,還沒吃飯吧,走,哥帶你去吃。”
姜甄加班,楊俊迎和姜炀點的外賣,沒有人管藏在房間的姜喑。林逢緒來送資料,突然想起她。
“林哥,我最近好沒勁。”
他親眼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消瘦,吃不下一口飯,只是喝酒,困了就睡,醒了繼續喝酒,也是那一陣,她沾上了抽煙。
“林哥,你陪我去石城看看我媽吧。”
林逢請了一天假,開車一百四十公裏載着姜喑到石城,他遠望着向來堅強的小姑娘在母親墳前肩膀一抽一抽,突然萌生了想護她一輩子的唐突想法。
“佘同你給我滾啊!!”她拼命掙紮。
“姜喑,老子耐心有限——啊!疼。”
林逢緒發了狠,眼裏布滿了密密血絲,抓住佘同衣領警告:“佘同,你再敢碰喑喑一下,連同你身後的家庭,我會讓你們一起在莓城消失!”
“阿緒,你年紀也不小了,是不是該找個另一半了?”
餐桌上,母親委婉提醒,父親也上綱上線地教育林逢緒這是人生大事。他捏捏眉,眼裏掠過一絲無奈的同時,還閃過姜喑纖細的腰肢。
“景安之,話說回來,你的名字,還是我告訴喑喑的呢。”落子無悔,這盤棋他賭輸了,也無需執迷。
第四次煙火升騰,這一次比以往都要盛大,除兩人外,所有人都聚在了公園出口,崔妍倚在任蔚肩上打着哈欠,袁暧幾個人因為《煙火》的劇情哭完了一包紙,姜喑拿手機錄像空中的璀璨,第一個發給景安之,第二個發給林逢緒。
和解密安眠藥的指紋一樣,順序決定了一切。
林逢緒和景安之最後的談話沒有人清楚,他們互相和盤托出,原本針鋒相對的兩人一夜之後竟有些惺惺相惜。
“景安之,記住我對你說的話,莓城這麽大,我會在每一個角落盯着你,你不要辜負姜喑。”
他沒說話,眼神虔誠鄭重。
“嗯,林哥呢?”
“他先走了,去和老板聊天。”景安之一個人走就來,大腦微困,但神智清醒。
“日出了啊!”姜喑沒多說,陪在他身旁,和衆人一起觀賞着難得的拂曉。
“希望《煙火》裏的人能在天上看到,他們也會覺得欣慰吧。有罪的就認真贖罪,沒有罪的,就來世投個好人家!”
所有玩家的手機裏都收到《煙火》劇本殺的告別:願你在故事中,發現珍貴而美好之物。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哼起那首《送別》,聲音纏綿悠長,飄向缈遠的青山。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情千縷/酒一杯/聲聲離笛催
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梵音曠遠,日出開得嬌豔。
景安之點上一根煙,左手搭在膝蓋上,右手擁住姜喑的細腰,眼神迷離,嚣張地高坐在山頂,旁邊所有少年都起身踮着腳去眺望初光。
“姜喑,沒把這幕拍上,絕對是此生最大的遺憾。”
姜喑唇角一勾,笑容明豔,嘴巴湊過去吸了景安之煙尾一口,緩緩飄出一陣仙氣。
她說:“有些景色,是用攝像機拍不出來的。年少時鐘愛的每一幀風景,都是我們風華正茂的側影。”
十七歲的日出最動人心弦,并不因為日出,而是因為十七歲。
迷蒙俗世,寸步難行,我用盡一生去治愈身心的疼痛,最後被一場日出治愈了一生。
天邊雲卷雲舒,能聽見呼嘯的風聲,能看見初生的朝陽,也能遇見了年少的愛人。
清晨的煙火,摒棄了花哨的顏色,取而代之是純粹的亮色,時間和自然同時綻放年輕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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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準備高考?”餘虞當場石化,辦公室其他幾個老師也把耳朵豎起來,看向景安之,或嘲諷或驚訝。
“對,還有一年,我想試試。”他本人倒很平靜,從海濱公園回家後,困倦的景安之大睡了一覺,睡得格外酣然,醒後渾身暖融融的,已經是下午。他身上鋪着毛毯,突然蹦出這樣一個想法,随後便如漲潮般紮在了心裏。
“安之,你文科基礎确實有,但是理科和英語這方面……”餘虞話說得委婉,她不是傳統老師,在她心裏,景安之和姜喑這類學生,是無須一個文憑開啓未來的,她也害怕景安之只是三分鐘熱度。
雖說努力一定會有收獲,但漫漫求學路,哪有那樣輕而易舉?
“餘老師,我英語其實還可以。”景安之又語不驚人死不休。
他們班的英語老師不樂意了:“不知道你對英語還可以的定義是什麽?上次期末考試你英語是48分吧?三分之一不到。”
景安之認真想了想:“及格線第一點,七八十分總要有吧。”
“你怎麽這麽自信啊?”餘虞笑問,她知道他不是口出狂言的性格,既然能說出這話,就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景安之側臉想了下,不知道怎樣證明,最後摸了摸脖子,對身後的英語老師說:“您要不拿張卷子,我現做一下。”
砰!這下所有老師都來了興趣。
畢竟是新高建校史上最兇名昭著的校霸,加之複雜但顯赫的家世和一張絕美面孔,景安之一直都是學校被關注的焦點,大家心裏也清楚這孩子本性不壞,只是走錯了路,只是這些老師從教時間長了,見過的學生太多,也就沒有多餘的熱情去拯救一個自甘堕落的人。但若是他真想浪子回頭,做老師的本性都不會差到哪裏,大家樂意拉一把。
歷史老師和政治老師尤其感興趣,因為雖然景安之渾,但文科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政治記憶點很多,他懶得背誦,所以成績算不上特別優異,但絕對是最有天賦的孩子。至于歷史老師……景安之給她帶回的競賽與辯論獎狀都能放滿一個抽屜了。
“要聽聽力嗎?”英語老師看他這樣自信,不免半信半疑。
“嗯。”
時間嚴格限制在兩小時以內,景安之有些緊張,但還是如期做完,檢查了一遍沒有塗錯卡,鬧鐘剛好響起。
景安之把答題卡轉個彎,雙手呈給英語老師。
五分鐘後,英語老師驚呼一聲:“OhMyGod!景安之,你是怎麽做到的?”
所有人都湊過來,只見試卷上紅色對勾多過錯誤,景安之飄逸的鋼筆楷體旁标注了顯著的99分。
“這份試卷我判得嚴格,如果松一點的話,上三位數不是大問題。”英語老師推推眼鏡,看景安之的眼神仿佛發現了一塊璞玉,熱情得讓他有些不适應。
他說想參加高考上大學,可不代表想因此天天被老師關注。
“景安之,藏拙啊?”餘虞比在場任何一個人都高興。
他松了口氣,如實回答:“其實有點超常,平時不會這麽高,大概也就八十多分吧。老師,你看我48的試卷,是因為聽聽力真的很困,寫作文真的很沒勁,所以這兩塊我都交了白卷,只填了選擇。”
餘虞想了想,問:“所以你是有英語底子的?”
“單虹是教英語的。”
餘虞了然。
“至于作文……”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吐出一句讓從教十年的英語老師都目瞪口呆的話:“我有一年很喜歡自己翻譯國外文學,應該是那時候記住了一些語法。”
……
當晚,景安之獨立翻譯國外名著這件事被校園周報英語角刊登,新高風風火火舉辦學生自譯外語活動,景爺高居評委席,文科之神這一名號徹底坐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