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

時間來到年底，林三開始帶着孩子們做過年的準備。

首先，是新年前最後一次的大掃除。

這個任務被王遙承擔了，當然，林三也曾主動提出要幫忙，但問題的關鍵是，林三幹的那些活，王遙全都看不上，嫌他粗手粗腳，打掃的不幹淨。不過也不怪林三被嫌棄，實在是王遙這個小家夥真的非常非常擅于做家務，同樣是掃地，人家就能掃出個一塵不染來，所以在被生生嫌棄了好幾次後，林三基本也就徹底放棄了。

心想：愛咋咋地吧，反正這麽多屋，你自己不嫌累就行。

家務方面幫不上忙，林三就跑去買年貨，從大米豆油到雞鴨魚肉蔬菜水果，能買的多少都買了點，而除了吃吃喝喝外，林三還跑了趟百貨商場給全家所有人各自買了兩套衣裳，過年用的春聯買了幾幅，炮仗沒買，畢竟Linda才死了沒多久，這個時候不好在人家姑娘面前放炮慶祝。

冰凍刀魚，冰凍蝦仁，豬肉罐頭，幹果、臘肉……跟只老鼠似的，林三這些天只要一有時間就開始往家裏面各種陶騰東西，很快地，用來儲藏的地窖都快塞不下了。

終于，在這般火熱朝天的置弄下，春節來臨了。

林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個孩子。王遙穿着一件新買的純白色毛衣和藍色的牛仔褲，這孩子長得本來就秀氣，特別趁這種淺色幹淨的衣裳。黃可音同樣也是一身的新，只不過她是粉紅色的毛衣外加一條背帶褲。

林三按照規矩，給兩人一人一個大紅包。

王遙紅包裏是一百塊錢。

黃可音包裏裝的是五塊錢。

倒不是說林三偏心，親生的給的就多，不是親生的給的就少，主要是黃可音太小，一個個區區連小學都沒上的孩子，不配擁有超過五塊的零用錢。王遙就不同了，林三倒盼着他多花一些別一天到晚的總苛待自己。

“只給孩子們嗎，沒有我的份嗎？”浪花兄弟瞅着自家三哥，臉上露出可憐巴巴的神情。

他父母早逝，也沒什麽兄弟姐妹，這個年自然是要跟着林三一起過的。

林三聽後莞爾道：“叫聲爸爸給你紅包。”

浪花兄弟也是夠光棍，張口就是：“父親在上，請受孩兒一拜。”

就這麽一拜，沒有五十塊錢，絕對不帶起來的。

林三：“……”呵忒，太不要臉了。

三十的下午，就要開始準備年夜飯了，林三是當仁不讓的大廚，從下午一點，一直幹了四個小時，終于一桌十六道美味佳肴就新鮮出爐了，有紅燒肉，有白切雞，鹵鳳爪、油焖大蝦、幹煸豆角，炸茄盒、蒜薹炒肉、幹鍋花菜、麻醬菜心。涼拌蜇頭、等等等等，王遙心疼說做的太多了林三卻不這麽認為，過年了嘛，就得敞開了吃喝，寧多勿少。

“祝大家在新的一年，健健康康順順利利，來，幹杯。”

“幹杯。”

陳浪也好，王遙也好，甚至黃可音，每個人的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

吃完了年夜飯，那必須就要輪到看電視了。林三家的電視機可不得了，是一臺北京産的牡丹牌彩色電視機，重點是彩色的！這玩意很是不好弄，是林三托了亮哥的關系才搞來的一臺。為此整整花了他三千大洋。

不過效果倒是極好的。反正兩個小家夥都老老實實的坐在電視機前，眼睛亮閃閃的，幾乎一動都不動的貪婪看着。

林三：“……”趁着春晚開始前，他去緩幾個凍梨先。

************************************************************************************

晚上12點，随着電視機裏傳來的一聲敲鐘，預告着1990年正式來臨了。

年初五，林三灌錄的那批迪斯科舞曲磁帶正式發行，要說那大風娛樂也真的有夠膽，當然也可能是他們真的非常看好張專輯的前景，首次發型，就是整整20萬張。

要知道在去年風靡港臺地區的比昂樂隊所發專輯初動也不過是區區兩萬張而已，由此可見，大風娛樂這次的确是下了血本了。

然而事實證明，他們的堵對了！

林三的這張舞曲專輯賣爆了！！！！！

爆到什麽程度呢？

爆到現在整個榕城的夜總會放的全是這張專輯裏的歌，爆到商場裏，電臺裏，都是這些勁爆的歌曲。

迪斯科的魅力就是瘋狂、自由、熱血和欲望，年齡大一些的人可能會覺得很吵，但是對于永遠追求時髦的年輕人來說，迪斯科可就太有意思了。

專輯賣爆。

林三自然也是大賺一筆。

按照約定，他初次便拿到了15萬元整，這還不算完，随着專輯的持續熱賣，以及不久後即将上市的第二張專輯，林三定然能夠拿到更多。

錢到手了，林三心裏暫時放下一樁心事，于是在來年三月天氣變得溫暖起來的時候，他決定動身出去走走。說是走走，但這一次的主要目的，其實還是去看看兒子。是的，就是那個傳說中被姥爺帶回農村的老三，老四兩個孩子。

“阿遙和可音就暫時交給你照顧了。”林三對浪花兄弟如此說道。

阿遙是個大孩子自理能力又強，他那邊林三是放心的，唯有黃可音，小家夥現在在上學前班，這可是需要早晚接送的活計。

浪花兄弟一口答應了下來。

如此，林三又交代了兩個孩子幾句後，就拎着皮包出發了。

“你會回來的吧？”分別之時，王遙低着頭，輕聲問了這麽一句。

林三聞言擡起手使勁揉了揉他的腦袋：“當然。”

火車轟隆隆，拉着他出發了。

坐了整整兩天一夜的火車，林三跨越數個省份而後又是各種轉車後，終于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個叫做下馬溝的地方。林三從老鄉的手扶拖拉機上下來，道了謝後，就一直往村東頭的方向走，終于——

“請問是陳水牛家嗎？”

房門頭，林三扯着脖子大聲喊道。

很快地，屋門被打開，一個披着衣裳的老漢從裏面走了出來，看着林三，他皺眉道：“我就是陳水牛，你是……”

“爸，是我啊。”不等老漢把話說完，那邊的林三就不住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細看看，是我，林三啊。”

與壓根就沒領結婚證的王雪梅不同，與結了婚但日子過的雞飛狗跳的郭萍萍也不同，原主的第三任妻子叫陳巧珍，那是個美麗善良又樸實的姑娘，心眼好，能夠包容原主的許多缺點，他兩個人結合後，日子過的其實相當不錯，換句話說，那兩個人是有真感情的。

只可惜蒼天無眼，陳巧珍死在了大出血上。

老漢聽見林三這麽一說，整個人都吓了一跳，他瞪大了眼睛扯着脖子很是仔細看了會兒，果然，到底還是将人給認出來了。然後，老頭的臉色就變了，既不是憤怒也不是高興，而是看起來十分心虛和尴尬的那種。

老漢将林三請進了屋裏。然後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是幹啥來的？”

“還能幹啥來。”林三說：“看看孩子呗，爸，小文小武都好嗎？”

老漢聞言蒼老的臉上顏色輪番變化了幾番，就在林三以為，這老頭是不是想要開始搞幺蛾子的時候，他居然說道：“你等會，孩子現在在俺小兒子家，由俺小兒子和小兒媳婦照料，我這就去給你接過來。”

果然說完這句話後，陳水牛就頭也不回的走了。就這樣大概十五分鐘左右後，門口傳來動靜，老頭拉着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走了進來，小男年歲不大，差不多也就六七歲左右，他的頭發，指甲，身上穿的衣裳，腳上穿的鞋子都是整潔幹淨的，臉色也好，紅撲撲的，一看就是那種被大人照料的很好的娃娃。

“這是小文。”陳老漢嘆了一口氣，還不等林三有所反應，嘎嘣脆地就吐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意外事件來，他說：“小武四歲那年，走丢了。”

老實說，林三千算萬算，但真的萬萬沒有算到竟然還能有這麽一出。

他瞪大了眼睛整個人簡直可以說是震驚極了。

林三蹭地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驚疑不定地問道；“怎麽丢的？”

“孩子四歲那年，他舅媽領着小文小武去縣上趕集，小文吃壞了東西，中途非要吵吵上廁所……”結果舅媽光忙着照顧小文了，等到在反應過來的時候，小武就不見了。

“她瘋了似的在縣裏找了一天，最後實在沒辦法了，就去公安局報了案。”

但是沒用，孩子終究還是沒能回來。

“是俺們家對不起巧珍也對不起你。”陳老漢起身居然噗通一聲對着林三跪了下去，他說：都是俺們的錯。

林三如何能夠去怪他們呢，又如何有資格去怪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