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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賀玉卿也順着視線瞧過去。

容辭一襲靛青錦袍站在那, 他站的地方隐蔽,卻不掩氣勢。目光淡然間,是上位者盡在掌握的從容。

不知為何,賀玉卿莫名覺得落了下風。

這位容世子不過比他大六七歲而已, 卻連他在北疆都聽過他的名字。

據說此人文武雙全, 驚才絕豔, 若有機會, 他倒是想見識見識如何個驚才絕豔。

賀玉卿轉回頭,對阿黎道:“宋槿寧, 別給小爺輸了啊!”

說完這話, 他打馬慢慢悠悠地走了。

過了會, 容辭走過來。

他神色溫和平靜,沒問賀玉卿是怎麽回事, 只道:“我可是來遲了?”

阿黎搖頭道:“容辭哥哥來得正好, 一會馬球賽才開始呢。”

容辭氣場強大, 這些年在官場變得更甚,舉手投足間架勢唬人。

阿黎待在他身邊久了不曾察覺,可旁邊的人随着容辭到來, 頓時變得拘謹。

柴蓉蓉連看都不大敢看容辭, 等兩人說完話了, 她低頭上前行禮。

“容世子。”

容辭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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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蓉蓉悄悄扯了扯阿黎的袖子, 小聲說:“我先過去啦,一會等你。”

“好。”

柴蓉蓉離去, 阿黎道:“容辭哥哥,我們也過去吧, 我讓人給你留了位置。”

阿黎不知,他們站的地方雖偏僻, 可不遠處許多眼睛明理暗裏地打量這邊。

人群還在騷動。

原先賀玉卿出現時,衆人明目張膽地讨論。現在容辭來,他們倒是壓着聲音竊竊私語。

尤其是貴女這邊。

“容世子居然也來了,沒想到靜香書院的馬球賽辦得這般聞名。”

“這哪是馬球賽聞名,分明是沖着宋槿寧來的。”

“對啊,每年馬球賽容世子都來看她,這有什麽稀奇的?”

“你們說是鎮國将軍府的賀公子好看,還是這位睿王府容世子?”

“論好看,兩人不相上下。若論才學,我認為容世子更勝一籌,畢竟他可是十歲就破格入國子監的人。”

“可賀公子也不差啊,據說他是瞧不上國子監才不去那的。”

“嗤,這話你也信?別是給自己挽尊的吧。”

一旁的少女被激怒:“你那麽崇拜容世子,可人家容世子定親了,你何必呢?”

“你——”對面女子也怒道:“那你呢,你愛慕賀公子也沒用,難道你沒瞧見賀公子适才只跟宋槿寧說話嗎?”

“好了好了,別争了!争這些有什麽意思?賀公子和容世子眼裏不都只有宋槿寧嗎?”

“......”

“......”

兩人堵心得很,皆不約而同去看宋槿寧。這一看,可不得了。

賽場邊上,容辭坐着,而宋槿寧站在他跟前說話。也不知說的什麽,宋槿寧笑得歡快。

而這時,容辭起身,走到她跟前蹲下......

居然!

親自!

幫宋槿寧系襪帶!①

這一幕,不只她們在看,在場的許多人也偷偷看。一時間,那些低低的讨論聲居然默契地安靜了。

“這也......”少女咬唇,吐出句:“太過分了!”

“就是!”另一人也芳心碎了一地:“容世子怎麽能這樣?他可是容辭啊!”

一直以來聽說容世子寵溺襄陽侯府的四姑娘,可怎麽個寵法沒人清楚。不想,她們今日就見識到了。

容世子那樣矜貴的人,居然蹲地上給宋槿寧系襪帶。

他動作慢條斯理,卻娴熟利索,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

就,很過分!

這廂,阿黎沒察覺衆人的目光,她兀自不停說話。

适才容辭允諾她,若是馬球賽得了頭籌就準她一個願望。

阿黎高興,她願望很多,奈何平日禮教束縛不得圓滿。既然容辭開口,她不打算客氣。

她說:“容辭哥哥,我想冬天去南延寺賞梅花,我還要在山上過一夜,圍爐暢快吃酒。”

容辭莞爾:“此事過于久遠,現在才六月,說近點的。”

“近點的......”阿黎思忖。

這時,容辭系好襪子起身,又擡手幫她将額邊的碎發撥到耳後。

收回手時,瞥見對面賀玉卿盯着這邊。

容辭不緊不慢地坐回位置。

“容辭哥哥,我現在想不起來,不過我還是想喝酒,想喝紫竹釀,你可準我?”

容辭道:“待你贏了再說。”

“好呀。”

這時,柴蓉蓉在賽場中央喊她:“阿黎快來!要開始了1”

“哎。”阿黎應聲,對容辭道:“容辭哥哥,我過去了。”

她接過侍衛牽着的馬,利索地翻身上去,然後入場。

少女一身鵝黃馬球服,梳着馬尾辮,手握長杆,飒爽英姿。

容辭默默望着。

賽場對面,賀玉卿視線也落在阿黎身上。

他在北疆長大。

北疆無論男女皆會騎馬,北疆的女子比京城的女子更豪放,騎馬的英姿也更威武。以前他很欣賞北疆女子的烈性,但此時此刻,不知為何,他竟覺得宋槿寧這樣嬌柔美麗,且柔中帶飒的女子更迷人。

她騎馬的樣子,還怪好看的!

“宋槿寧!”他正好坐在賽場邊上,見離得近了,揚聲喊:“記住我說的話!”

阿黎餘光一瞥,暗暗瞪了眼!

這動作做得隐秘,卻惹得賀玉卿哈哈大笑。

蘇慧跟隊友早已準備好,她們聚在一處商議比賽的事。這會兒見阿黎過來,又聽見賀玉卿說的話,頓時低嗤了聲。

“好不知廉恥,分明有未婚夫婿了還勾引別人。”

“蘇慧說誰?”隊友問。

“沒誰,随口說說罷了。”蘇慧高傲地轉回頭,囑咐隊友:“一局定勝負,咱們可得竭盡全力。況且這是咱們在書院最後一場馬球賽了,你們可甘心輸?”

“當然不能啊。”

“既如此,就按适才說的法子辦,傅釉琴你負責将宋槿寧攔住,旁的你不用管,攔着她叫她搶不到球就行。”

“知道了。”傅釉琴點頭。

囑咐完,蘇慧打馬朝阿黎走去。

“宋槿寧?”她喊。

阿黎正在跟柴蓉蓉說話,聞聲,轉頭:“有何事?”

蘇慧目光輕飄飄地掃視她:“去年我們打了平手,你說今年誰會贏?”

未等阿黎開口,柴蓉蓉沖道:“馬球賽還沒開始呢,蘇慧你這麽張狂就不怕一會臉疼?”

蘇慧輕笑:“正如你說,比賽還沒開始,你怎麽就篤定我會輸?還是說,有些人以為有容世子撐腰,旁人就指定會輸?”

“你陰陽怪氣誰呢?”

“誰心虛誰知道。”蘇慧說。

阿黎不想理她。

蘇慧對她入靜香書院的事一直耿耿于懷,畢竟能來靜香書院讀書的貴女少之又少。京城的人家,但凡有子弟入靜香書院,是件長臉的事。

最初她入靜香書院時,确實學業平平比不上旁人,甚至連續兩年都差蘇慧一大截。

是以,蘇慧認定她是靠容辭的關系進書院的,後來得知她的師父是介白先生,越發地嫉妒。

也不知蘇慧為何這麽大怨念,阿黎平白無故地與她不對付了這麽些年,如今快結業了她都還不消停。

實在累得慌。

“蓉蓉,這有蒼蠅,我們去那邊。”阿黎對柴蓉蓉道。

她這副不屑理會,高高在上的态度,最是讓蘇慧恨得牙癢癢。

同是侯府的嫡女,而且她家世不比宋槿寧差。就因為有個容世子未婚夫婿,她宋槿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如今還态度高傲不把旁人看在眼中。

要是沒容世子,她又算得什麽呢!

蘇慧握緊手上的缰繩,難以服氣。

.

很快,馬球賽開始。

兩隊各九人,有傳球的,擊球的,守門的等等,各自分工合作。

阿黎是打馬球的高手,一來,容辭曾教過他如何在馬上奪球,以及如何擊射。二來她□□的馬即便是矮腳馬,也比旁人的馬靈活矯健。是以,每年馬球賽,阿黎都是進球最多的那個。

卻不想,今年卻難以發揮。

原因是——傅釉琴總攔着她。

傅釉琴旁的不做,兩只眼睛盡盯着她了。阿黎的球杆揮哪裏,傅釉琴也揮哪裏,看似跟她搶球,實則是在阻攔。

而且,也不知傅釉琴是不是特地練過,騎馬速度和揮杆的準确率竟大有長進。

柴蓉蓉給阿黎傳了幾次皆失敗後,也看出名堂來了。

她都要被蘇慧的不要臉氣笑了,居然用她們隊最差的來攔着她們最強的。

柴蓉蓉的球技也不差,可她擊射不準,得了好幾次球都被她擊偏。

想了想,她立即騎馬趕去阿黎身邊:“我來應付她,你去。”

傅釉琴平日有些慫柴蓉蓉。

柴蓉蓉性子潑辣,可不像宋槿寧那樣好說話。而且她力氣大,一杆揮過來,若是無意與你的杆子碰上,興許還會被她揮下馬。

傅釉琴見在她跟前讨不着好,試圖越過她去追宋槿寧。

但在她跟柴蓉蓉僵持之際,觀衆席上已經響起了掌聲。

兩人轉頭一看,好家夥,宋槿寧進球了。

“阿黎,幹得漂亮!”柴蓉蓉大喊。

阿黎朝她眨眨眼。

蘇慧氣得半死。

對方都是穿黃色衣裳的,馬球場上混亂,況且眼睛都盯着球轉,根本沒注意宋槿寧已經逃脫出來。

她睨了眼傅釉琴,無聲問:“怎麽回事?”

傅釉琴為難地咬唇,下颌微擡,指了指柴蓉蓉。

蘇慧也明白過來了,想必她們計策被識破,柴蓉蓉來幫忙了。

如此,倒是難辦起來。眼下只有真刀真槍地較量,輸贏各憑本事。

蘇慧這陣子也是練過的,私下花銀錢尋了個馬球高手指教,進益頗多。

這一場,任誰看來,都打得艱難。

賽場下,男子們看得津津有味。

“沒想到靜香書院的女學生們這般勇猛!”

“确實,平時看着柔柔弱弱,上了賽場,個個鬥志昂揚互不相讓,堪比戰場厮殺,這争強好勝的心可不比我們少!”

同樣,貴女們也看得驚心動魄。

好幾次,柴蓉蓉跟傅釉琴差點打起來了,若不是顧及臉面,估計真要下馬薅頭發。

還有襄陽侯府的宋槿寧和東平侯府的蘇慧。

蘇慧平日是個清高的,看誰都覺得矮她一截,如今對上宋槿寧竟是半點也讨不着好。

“蘇慧看着臉都氣歪了,真好笑。”

“可蘇慧也厲害啊,她現在進的球跟宋槿寧一樣多呢,眼下兩隊打了個平手。”

“哎你們說,誰會贏?”

“不知道,但我聽說,國子監來的那些學子們居然有人坐莊,暗中押注呢。”

“他們壓誰?”

“都有吧,有人押蘇慧,也有人押宋槿寧。”

“我聽說,賀玉卿押了宋槿寧五百兩銀子。”

此話一出,衆人倒抽涼氣。

這賀玉卿是瘋了嗎?五百兩銀子,尋常人家五百兩夠吃一輩子了。他居然說押就押,也不怕宋槿寧萬一輸了?

這邊,容辭也得了消息。

侍衛低聲禀報道:“目前押阿黎姑娘的人還挺多,估計是看往回贏面大。”

“另外,鎮國将軍府的賀公子,押注最多。”

容辭目光清淺地落在賽場中阿黎的身上,淡淡問:“多少?”

“五百兩。”

“是麽?”容辭神色不變,見阿黎這時又搶得一球,他開口:“倒便宜他了。”

這話說得雲裏霧裏的,旁人都聽得不明白。

此刻,賽場上,阿黎毫無疑問地又進了一球。可蘇慧也不遜色,兩人你追我趕般,沒多久蘇慧也進了。

但凡阿黎進一個,蘇慧也緊跟着進一個。這般架勢,令衆人看得緊張起來。

眼下離比賽結束只剩半炷香,越到後頭,競争越激烈。

人人都清楚最後一球幾乎可以定輸贏,都不敢掉以輕心。就連柴蓉蓉和傅釉琴也各自加入隊伍中嚴陣以待。

“阿黎,可有信心?”柴蓉蓉騎馬過來問。

阿黎跑得很累,氣喘籲籲,一縷發絲貼在她臉邊,目色嚴峻。

“不知道。”她說:“蘇慧她們有備而來,想必練了許久。”

柴蓉蓉說:“我去搶球,你負責擊就是。”

阿黎點頭。

這邊,蘇慧也快速地做調整:“我投球,你們着人看住柴蓉蓉,最後一球不能讓她得了。”

柴蓉蓉搶球最是厲害,且杆子又準,揮下去基本沒她搶不着的。

只要柴蓉蓉搶到球傳給阿黎,阿黎鐵定能擊進門中,她們兩人配合素來默契。

蘇慧就怕這個。

眼下她也累得不行,但最後一球馬虎不得,她退回自己隊的場地守候,目光穿過人群跟宋槿寧對上。

她不着痕跡坐直身子,昂起下巴。

宋槿寧,我不會輸給你!

.

然而難料的是,蘇慧還是輸了。

柴蓉蓉搶得球,猛地打向阿黎那邊。追趕的馬蹄又亂又急,在衆人的緊張、擔憂、期盼中,皮革漆彩球筆直地到了阿黎的馬下。

阿黎得了機會,對準馬球揚杆一揮,馬球勢不可當地滾進對方門中。

頓時,全場爆發出歡呼。

不遠處的容辭,坐在席位上。目光平靜而溫和,可若是認真觀察,定會發現,他眸子裏含着一絲驕傲。

這是他的阿黎,她原本就該這般樣子。

意氣風發!光彩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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