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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可眼下她們得罪了她。
她剛來京城, 若是就這麽輕而易舉原諒,往後她還怎麽在京城貴女中樹立威望。
玉敏郡主騎虎難下,面上故作得體的笑變得僵硬。
“掌櫃,”她說:“她雖與睿王府容世子定了親, 可眼下還不是世子妃, 只是襄陽侯府的姑娘。本郡主是皇親國戚, 是皇上的親外甥女, 她一個臣女敢藐視我,便是藐視我母親, 也更是藐視皇家。”
她把話說得這般嚴重, 掌櫃不敢再勸下去了, 遲疑地看了看阿黎又看了看她身後的許佩玲。
“這......”
阿黎聽說這位玉敏郡主驕縱難纏,五年前宮宴上時她就曾親眼見過她發落宮人。沒想到五年過去, 她變得越發地跋扈。
拿着雞毛當令箭, 冠冕堂皇給人扣罪名。
可她不像揚州來的許佩玲, 也不是被吓大的。且不說皇上忙得很懶得管姑娘家的口角,就算皇上想管,也得顧及臣子的顏面。
她好歹是襄陽侯府的嫡女, 豈容她欺負?
阿黎道:“玉敏郡主何必不依不饒?适才許佩玲說了不是故意的, 也願意賠更好的岫爐給您, 當然, 您若是不想要岫爐也可賠償錢財。但因為件無心之過就掌掴貴妃娘娘的外甥女,這事即便告到皇上面前您也不占理啊。”
她特地将宮中貴妃娘娘搬出來, 為的也是告訴玉敏郡主,許佩玲可不是你随便拿捏的。而且這件事對于皇上來說無足輕重, 若她真告到皇上面前,且不說她不占理, 也會落得個锱铢必較的印象。
這時,旁邊瞧熱鬧的人竊竊私語起來。
“确實,也不是什麽大事,誰還沒個不小心的時候?”
“這麽點事斤斤計較,看來肚量也大不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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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宋四姑娘說得在理,這事道個歉賠些錢就能處理了,非要鬧皇上跟前也不好看。”
“......”
這些話雖小聲,可衆口铄金,聽在玉敏郡主耳中,令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難堪得很。
這些人......實在放肆!
但她一人難當衆拳,要她真出手打宋槿寧她定是不敢。原本也只想在嘴上讨個好,吓唬吓唬她們,竟不想這個宋槿寧看着柔柔弱弱,卻是個嘴皮子利索的。
一番話反倒是讓她下不來臺。
兀自氣怒片刻,玉敏郡主冷笑,視線轉到躲在阿黎身後的許佩玲身上。
“許佩玲?”她說:“我記住你了,既然有人給你說情,我玉敏郡主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可你聽好了,撞了本郡主事小,但你打碎皇上禦賜之物事大,怎麽個賠償,你回去好生斟酌,本郡主在長公主府等着。”
說完,她冷冷看了眼兩人,轉身離去。
.
“怎麽辦?”
路上,許佩玲垂頭喪氣:“我還是頭一回遇上這麽不講理的人,她最後那句話分明是要我上門道歉呢。可若上門,我母親必定得陪着去,她羞辱我倒不成問題,羞辱我母親實在過分。”
阿黎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她安撫道:“也不完全是壞事,玉敏郡主沒有當面發難,那後頭的事讓長輩們處理便是。我們沒經驗,可長輩們常年應對人情世故,必定清楚如何做更體面。”
許佩玲一聽,是這個理。旁的不說,她母親也是個強勢的,社交手腕毫不遜色。
“好了。”阿黎挽着她的手:“我們今日是出來逛街的,可別因為這事就擾了興致。”
“你還想去聽戲嗎?”她問。
許佩玲點頭:“當然,我想聽許久了,特地等你放假一起聽呢。”
“行,那我們就去聽戲。”
也不知是不是孟子維聽到了風聲,兩人到戲樓時,孟子維尋過來了。
“小阿黎?”他着了身降紫錦袍,大冬天執了把扇子,十分風騷:“聽戲怎麽不叫我?”
說完,他又去看許佩玲,見許佩玲心情不虞,問:“怎麽了?遇到什麽事了?說出來,我幫我解決。”
許佩玲道:“大言不慚,你怎麽幫我解決?”
“你不說我怎麽知道如何解決?”
“我今天遇到玉敏郡主了,”許佩玲說:“不小心撞到她,還把她禦賜的岫爐也打碎了,她讓我賠禮道歉呢。”
孟子維眉毛一挑:“就這?”
“啊,這還不嚴重?我得罪的可是郡主啊。你可別吹牛了,你一介布衣能做什麽呢。”
“......”
堂堂昱光閣閣主被小瞧,孟子維不樂意:“你子維哥哥的本事大着呢......”
他話沒說完,就見阿黎在一旁睜大眼睛饒有興味地瞧着他們。
“小阿黎,”孟子維斜眼:“你看什麽?”
阿黎促狹道:“看子維哥哥說話啊。”
她特地學着孟子維适才的語氣,将“子維哥哥”說得親昵又肉麻,頓時聽得許佩玲臉紅。
“阿黎,你怎麽還有心思取笑我?”
阿黎無辜:“我分明在取笑子維哥哥,怎麽成了取笑你了?”
“哦,難道你們......”她微微傾身,對許佩玲眨眼:“背地裏是一起的?”
她這話深藏含義,聽得許佩玲越加臉紅。
孟子維倒是心下得意,卻故作正經咳了咳:“小阿黎,你還在這做什麽?容世子也來了。”
阿黎詫異:“我跟阿玲約好看戲呢,怎麽你們都在這?”
她撇撇嘴,問:“容辭哥哥呢?”
“在雅間裏。”
阿黎只好辭別許佩玲,去見容辭。
等她一走,許佩玲悄悄問:“你說說,你有什麽法子幫我?”
孟子維折扇一收,嬉皮笑臉道:“先喊一聲子維哥哥來聽聽。”
“......”
許佩玲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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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黎進了雅間,容辭正在與人談事。
見阿黎過來,他揮手示意那人:“你先出去,稍後再說。”
“是。”那人出門。
“容辭哥哥,”阿黎在他身旁坐下:“ 你怎麽也來這聽戲?”
“我來尋你。”容辭道。
他此前聽侍衛禀報說阿黎在錦翠閣與玉敏郡主起了點沖突,原本想過去看看,但得知她往戲樓來,索性就來這等了。
阿黎一聽他是特地來找自己,當下也不客氣。
立即将此前遇到玉敏郡主的事說出來。
“那玉敏郡主實在蠻橫,阿玲分明不是故意的,可她卻非要掌掴阿玲。”
容辭問:“她打你了?”
“哪能呢?”阿黎昂起秀氣下巴,模樣嬌俏:“我才不是好欺負的。”
容辭莞爾。
又聽她說:“她原本也想掌掴我的,後來掌櫃的出來勸了。”
聞言,容辭眸色沉下去。
“不過她聽說我跟容辭哥哥定了親,就猶豫不敢了。”阿黎問:“容辭哥哥,她為何如此怕你?”
“她不是怕我,而是怕皇上怪罪。”
玉敏郡主若是在京城給皇上招惹麻煩,皇上不見得會站在她那一邊。更何況,還是招惹睿王府。
她自然不敢。
“可這個玉敏郡主我實在不喜,聽說她跟俪陽長公主以後還得在京城長住,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想想就覺得頭疼。”
阿黎全然不知,她這番話實在有告狀之嫌,原本三分委屈說成了七分。
容辭本就護犢子,這麽一聽,臉色自然不好。
“不必擔憂。”他說:“她們不會長住京城。”
阿黎奇怪:“容辭哥哥怎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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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
“前兩日入宮時就該來拜見嫂嫂,但彼時皇兄說嫂嫂身子不好,便也沒敢前來打擾。”
坤寧殿內,皇後坐在上首,而俪陽長公主攜女兒玉敏郡主坐在下首位置。
雖是坐下首,可腰杆挺得筆直,連說話的神态也沒多客氣。
皇後雖是後宮之主,但誰不知只是個占着後位不能下蛋的鳳凰?
皇上看中子嗣,誰若能為他誕下孩子,誰在後宮的地位便尊貴。宮裏那些不能生孩子的妃嫔早就跟住冷宮沒區別了,若不是皇後當着一國之母且協理後宮,恐怕也要受冷遇。
平日裏得寵的妃子想來請安就來,不想來了随便找個借口就打發。而偏偏皇後的性子是個娴靜的,再加上這些年一直沒孩子,也無甚底氣,是以處處忍着。
俪陽長公主是皇上的胞妹,她上回入宮時只随口問了句皇後,得知皇後身子不好,連看都懶得過來。
只不過,眼下有樁事需要皇後幫忙,這才帶着些滋補藥材入宮。
“嫂嫂也清楚,”她說:“我膝下只有玉敏一個女兒,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南陵雖好,可始終比不上京城,而玉敏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便想看看京城的世家子弟。我久不在京城,現如今世家是個什麽模樣也不得而知,就想麻煩嫂嫂幫着物色物色,嫂嫂向來眼光好,興許能為玉敏尋一樁好親事。”
皇後疏離而客氣地笑着,看了眼坐在俪陽公主身旁的少女。
少女低頭故作嬌羞,模樣看着乖巧恬靜,若非昨日貴妃與她閑談一嘴玉敏郡主在錦翠閣的事,她恐怕真要以為這玉敏郡主是個溫婉賢淑的。
可總歸俪陽長公主是皇上的胞妹,俪陽有所求,她不能推辭。
“公主既然信任我,我當然責無旁貸。玉敏也算是我看着長大,這樣招人疼的,當配京城最好的男兒。”
“不過我久居宮中,這些年宮裏也鮮少設宴,好些世家子弟我已不認得。不若這樣......”皇後道:“我讓娘家嫂子幫着拟分名冊,也不說是公主要,就說我自己想存些青年才俊的名單。”
“如此最好。”
俪陽長公主當下高興,臉上露出點真心實意的笑來:“我初來京城,原本就想設宴結識些夫人小姐,眼下得你這個名冊,回頭我将這些世家子弟們一并請來吃茶,也熱鬧些。”
言下之意,便是要給玉敏郡主相看了。
待俪陽長公主和玉敏郡主離去後,皇後長嘆了口氣,吩咐:“去拟個名冊來,京城還有哪些未定親的适齡公子,凡是周正的,不拘身份學識,皆拟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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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乾清殿內,明惠帝正在批閱奏章。
整個皇宮都在他的監視之內,坤寧殿內的談話只過兩刻鐘就傳到了明惠帝的耳中。
“欲在京城說親?”明惠帝問。
“是這麽說的,”宮人道:“俪陽長公主還請皇後幫忙拟一份世家子的名冊,過些日公主府設宴。”
太監總管張德芹聽了,掀眼暗暗打量皇上神色。
明惠帝停下筆,問:“張德芹,你說這滿京城的世家子,哪位配得上郡主?”
“這......”張德芹小心翼翼道:“奴才也說不準,郡主身份尊貴,又是皇上的親外甥女。說起來,一般子弟是配不上的。”
明惠帝點頭:“确實難有人配得上郡主。”
說完,他捂着胸口低低咳起來。
張德芹忙上前問:“皇上,可是胸口又疼了?奴才去傳太醫來。”
“不必,”明惠帝擺手:“朕這胸口的疼,太醫治不得。”
張德芹一聽這話,明白了。
明惠帝心裏橫着根刺,這刺便是睿王府,一日不拔除,一日便疼得很。
明惠帝咳了會,繼續道:“玉敏郡主冰清玉潔,無論是容貌還是氣度皆彰顯皇家典範,若是随便尋個世家子,恐怕辱沒了她。”
他突然問:“張德芹,你覺得容世子如何?”
聞言,張德芹驚訝:“皇上,容世子......已經定親了。”
惠帝眯眼,緊緊盯着他:“你覺得朕這主意不好?”
張德芹哪裏敢說不好?興許在俪陽長公主奏請回京時,皇上就已經打上這個主意了。
玉敏郡主嫁進睿王府,那便算給皇上添個助力。皇上這些年正愁沒能在睿王府安插棋子,沒想到,現下就是機會。
“可容世子已定親,若皇上強行解除婚事,別說睿王府不同意,朝堂上恐怕也會有人彈劾皇上......”後頭的話張德芹沒敢再說下去。
明惠帝不以為意地笑了下,笑容裏是毀滅般的陰毒。
“何須強行解除?”他說:“朕自有法子讓容世子不得不娶玉敏郡主。”
“可若是......”張德芹忐忑問:“容世子抗旨呢?”
“由不得他!若抗旨不娶,朕正好拿捏他錯處褫奪世子之位。睿王府可不只他一個兒子,側妃膝下不是還有兩個麽?”
明惠帝話中之意明顯,容辭沒了世子之位,其他人自然會争,一旦睿王府內鬥,他就可坐收漁網之利。
聽了這話,張德芹心下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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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阿黎回到自己的院子,瞧見個約莫四十歲的婦人站在廊下。
見她來,那婦人恭敬地對她行了一禮:“見過姑娘。”
阿黎停下腳步,看向凝霜:“這位是?”
凝霜道:“姑娘,這位是夫人給姑娘請的教導嬷嬷。”
“教導嬷嬷?”阿黎詫異。
“姑娘,”這時,婦人道:“老奴姓柳,姑娘可稱老奴為柳嬷嬷,從今往後便由老奴教導姑娘成婚以及一切婚後事宜。”
阿黎茫然地眨巴了下眼睛,飛快将凝霜拉進屋子,悄悄問:“怎麽回事?”
凝霜笑道:“姑娘,這是好事呀,說明姑娘過不久就要嫁人了。”
阿黎懵了懵:“過不久?”
“正是。”凝霜說:“奴婢聽說夫人去長椿堂跟老夫人商量了,說明年姑娘就要結業,得盡快将姑娘跟容世子成親的日子定下來。”
“估計這日子定得不遠,畢竟容世子已經年紀不小了,可不是過不久就得嫁人?”
她繼續道:“這位柳嬷嬷就是來教導姑娘的。”
阿黎聽後,心情些許微妙。
怎麽說呢?
雖然從小就知道自己要嫁給容辭哥哥,可忽然發現日子近在眼前,就有些......奇怪的感覺。
她當然清楚成親意味着什麽。成婚後,兩人關系就不一樣了,變成了夫妻。
就會......更親密。
她不禁想起上次書院放假,容辭哥哥去接她回來。馬車裏,她睡在他膝上,他輕柔地撫摸她的臉,眸子裏含着些意味不明的東西。
彼時,她不懂那是什麽。
可此刻,像是流水躺過腦中般,那些東西被洗刷沖淨,漸漸清晰起來。
或許,容辭哥哥知道他們即将成為夫妻,所以待她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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