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侍君

009 侍君

柳侍君從偏殿出來,感覺頭重腳輕的,連剛剛被秦鳶斥退的驚懼感都不足以令他清醒過來。

張貴君專程派人在此守着柳羨,下人一見到柳羨邁出偏殿的門,便迎了上去,說是張貴君邀約品茗。

柳羨平日與張貴君還不到邀約品茗的關系,只是此刻他正好也是滿腔疑惑,若能從張玉竹那裏套出點消息自然是好的,于是欣然前往。

張貴君親自到門口相迎,他已有四個多月的身孕,看起來比一般的孕夫更笨重,柳羨哪敢勞駕他,三步并一步進了內殿。

兩人寒暄幾句,都有點心不在焉,柳羨了解張玉竹拐彎抹角的性子,若等他開口問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便直接開門見山道:“貴君身子辛勞,今日帝上可是專程來看你的,誰知竟被那新來的勾了去。”

張玉竹不知他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挖苦他,讪讪笑了一下,“帝上一來就往那處去了,想來并不是沖本宮來的。不知到底是何方尤物,竟讓一向不近男色的帝上另眼相看。”

這一來一回終于落到了兩人感興趣的話題上。

柳羨:“那梁侍君确實姿容過人,但我瞧着不如張貴君萬種風情,也不知帝上為何滿心滿眼都是他。”

張玉竹心想,這柳羨莫不是在諷刺他萬種風情都不能被帝上看上一眼,心中暗暗記了一筆,面上還是醇和的笑容,“怎見得滿心滿眼都是,本宮看帝上又不是只沖着他去,不也叫上了柳侍君嗎。”

柳羨素知張玉竹善妒且心胸狹隘,聽這話不對,趕忙禍水東引,“貴君哪裏話,帝上只是叫我去打個樣,要不然現在我怎麽會被趕出來。那梁侍君也不知打哪來的,連侍奉的規矩都不懂,可我瞧着,帝上很是喜愛他。”

秦鳶薄幸,平日裏他們的那些彎彎繞繞花花腸子小把戲,她都是看不上的。今日被叫去給那個梁侍君立規矩,傳夫道,柳羨受寵若驚,以為終于苦盡甘來能得浴君恩,誰知秦鳶的目光就沒在他身上停留過。

張玉竹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抿唇一笑,盡在不言中。

他就說嘛,二夫共侍,帝上好像沒有這樣的癖好。

“我言語間聽聞,那梁侍君好像是不潔之身。”

張玉竹微微睜大眼睛,“這話可不能亂說,別平白害了梁侍君。”

柳羨笑了,“貴君以為我是從哪個宮婢口中聽到的?錯了,是那梁侍君當着帝上的面,親口說的。”

張玉竹愣住,“帝上知情?”

柳羨不置可否,“你說也難怪他心高氣傲,聽說那梁侍君未曾來拜訪過貴君你?”

“梁侍君……此人的來歷不簡單,我們還是別去招惹為妙。”

“連貴君都不知道他的來歷?”柳羨有些失望,他本想從張玉竹這裏套出那人的來路,哪成想他也是一問三不知。

張玉竹笑道:“你在旁邊,可聽見帝上叫他什麽?”

“還能有什麽,自然是梁侍君……”忽然,柳羨眼睛一亮,“對了,我聽到帝上叫他梁大人,應該沒聽錯……”

張玉竹的笑容僵住了,眼前仿佛浮現出那張清貴俊美的臉。他沒有追問柳羨到底聽沒聽清,因為他始終認為那樣一張臉世無其二。

帝上命梁衍将來替他的孩子取名。他只見過梁衍那一面。

北矢的右相俊美無俦,風華絕代,這樣的流傳,即便他長在深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是聽過的。如今更加篤定了。

那時,他可是北矢的朝臣啊。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在這深宮裏。

一整天,張玉竹心不在焉。

下人打探了消息,秦鳶還未離開偏殿。玉竹殿只有兩扇大門,不可能從哪個密道離開。昨兒下午到今日申時,帝上難道一直沒有離開?

宮婢不敢靠太近竊聽,遠遠看着,偏殿裏好像沒什麽動靜。

張玉竹無精打采地剝着柑橘,宮婢跑進來,道:“主子,弦冰侍衛帶人回來了。”

張玉竹來了精神,正要起身,又想到秦鳶還在偏殿,便道:“讓他将人安頓好,待本宮召見。”

沒一會兒,外面傳來動靜,竟是秦鳶來了。

他對着銅鏡整理好自己,在宮婢的攙扶下到門口相迎。

秦鳶是從偏殿出來的,經身邊人提醒才想起來看一眼這位為她身懷六甲的貴君。

張玉竹見她此刻春風滿面,分明是事後餍足的情|色,心中一陣酸楚,道:“帝上,外面天涼,進來坐坐吧。太鳳後賜給臣侍一副雨前鳳麟,等帝上來開封呢。”

秦鳶道:“孤還有要事處理。”

拒絕得很直接。張玉竹只好點頭應聲,巴巴地将秦鳶送到宮門,秦鳶留下一句身子重,別送了,便上了車攆。

一旁的宮婢小聲提醒:“主子,帝上走了,奴婢讓弦冰侍衛帶人過來看看?”

張玉竹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偏殿的小門。

門口有兩名禁軍攔住他去路,張玉竹本就一肚子火氣,眼下連區區奴才都敢攔他,怨恨地給貼身宮婢使了個眼色。

宮婢心領神會,轉身雙手叉腰,喝道:“還不快給貴君讓開,若是傷了龍嗣帝上饒不了你們!”

兩名禁軍互相看了一眼,動作上有所收斂,仍舊寸步不讓。

自從張貴君有孕,他的宮婢就沒在哪裏吃過虧,這是頭一次。

宮婢:“新來的侍君難不成要騎到我家貴君頭上?到了玉竹殿不來參拜,如今竟要将主動拜訪的貴君攔在門外,成何體統!”

禁軍仍舊堅守。眼看言語不成,宮婢要強行闖入,拉扯之時,張玉竹佯裝被推,扶着肚子叫了一聲。

其中一個禁軍見形勢不對,只好跑進內殿禀報梁衍。

梁衍早已在尖銳的吵鬧聲下醒了過來,六神無主地看着虛空。來者何人,他已經從争吵聲中知道得一清二楚。

張玉竹如願進了偏殿。

內寝大床上,一片旖旎風光。

自天頂流瀉而下的紗幔已經歪到床的另一邊,空氣中淡淡的冷梅香,地面狼藉一片,這裏就像戰場的殘垣。

他看到一具接近赤|裸的身體沒什麽生氣躺在床上,他猜測這人本就是一絲不|挂的,可能就在剛才随手扯來被褥的一角勉強蓋住身體的重要部位。

梁衍的身體是一個正常男人的體魄,寬肩窄腰長腿,身上沒有一點贅肉,小腹平坦,肌理分明。張貴君越看越覺得羞澀,直到梁衍的目光淡淡掃過來,他才紅着臉別開。

張貴君以為他會起來說話,看了半晌發現自己想多了。這個男人看起來好像沒有多的力氣。

“梁……梁大人可還記得我?”

張玉竹本打算來确認此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再立規矩殺殺他的威風。

但見眼前這人十有八九就是他上次見過的梁大人了,一時之間,很難将那位穿着紫衣官袍,清風霁月的梁大人與現在躺在這裏滿身春色,堪稱尤物的梁侍君聯想到一起。

索性先開誠布公說明自己知道他的身份。

張玉竹沒等到他的回答,而梁衍的沉默也給了他勢弱的錯覺,語氣不自覺跋扈起來,“梁大人不是鳳子,為了帝上竟做到如此地步,實在……令人汗顏。”

梁衍曲起手指,慢慢撐起身,擡眼盯着張玉竹,“張貴君來此就是為了說這些話?”

他的聲音帶着倦懶的沙啞,似乎多說兩句話都是在費命。

張貴君有些愣愣地看着他,梁衍的确是□□的。

張貴君見他竟毫不避諱的用這種姿态與他交談,而且面不改色,眼睛抽了抽,出于男人本能瞥向了對方的雙腿之間。

張玉竹睜大眼睛,“你,你竟然沒有侍君鎖……”

難怪柳羨說他身子不潔,若不是之前見過梁衍,他幾乎要以為這是帝上從哪個秦樓楚館裏帶回來的男人。

身為皇帝的男人不配侍君鎖,意味着在這深宮不過是人人可辱的破鞋。這代表着皇帝的不信任,不重視,甚至是輕賤。

他身懷六甲都配着侍君鎖,只有八個月時得帝上召令才能取下。

這後宮中的男人,除了得罪帝上不被重視的破鞋,便只有太鳳後、當朝皇夫和八個月身孕的他才有資格不配侍君鎖。

帝上未曾冊立皇夫,他還沒有八個月身孕,那宮中便只有帝上的父後,當朝太鳳後不配侍君鎖。

梁衍,他是什麽東西……

之所以倍感震撼,是因為張玉竹無法将眼前這個男人與後宮破鞋聯系到一塊,而現在細細想來,秦鳶的種種舉動更加坐實了他的另一個猜想,但只是猜想。

只是猜想,亦讓他惴惴不安。

“梁大人既然選擇了後宮,那本宮也不必稱梁大人了,梁侍君不是鳳子,沒受過侍奉教導不知宮中禮數,先前的事便罷了。本宮留下一人教你規矩。”

喊出梁侍君時,張玉竹也愣了一下。對啊,帝上若是當真喜愛他,怎麽會只賜個侍君的位分。比自己還要低上一等,他緊張什麽。

張玉竹心情轉圜。

梁衍:“不必,帶着你的人離開。”

到底是混過朝野的,言語之間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張玉竹有些被震到,轉而感到羞惱,“梁侍君,後宮之中,半個位分都能壓死一個人,你這是要與我作對?”

宮人已打好熱水,梁衍不再理會他,赤腳踩着地面的狼藉從張玉竹身側走過。

張玉竹恨得牙癢癢,經下人提醒想起還有正事,才不情不願離開。

弦冰帶着看胎的郎中等候多時。

弦冰:“主子,這位是家主特意請來為您看胎的孫郎中。”

張玉竹:“只是看,就能看出是男是女?”

孫郎中道:“老夫看胎多年,無一出錯,別說貴君四個月份的,哪怕是兩個月份,只要顯懷,老夫都能看出來,您大可放心。”

張玉竹挺了挺肚子,“那你可要看仔細,本宮這頭胎是男是女,想清楚再說話。”

“請貴君起身稍立。”

孫郎中繞着張玉竹轉了一圈,每走到一個方位便停下觀察。

張玉竹迫不及待問:“怎麽樣,是男是女?”

孫郎中面色沉穩,又反着繞了一圈,最後摸了摸胡須,“恭喜貴君,是個小皇女。”

張玉竹驚喜道:“當真?”

孫郎中點頭。

張玉竹瞬間豁然,心緒沖上雲霄。是女兒,帝上的第一個女兒,未來的皇長女!

他本就家世顯赫,再父憑女貴,将來皇夫之位又多幾成勝算。

想想不久前的種種行為,張玉竹覺得自己好笑。他梁衍再得帝上青睐,也是個不會下蛋的公雞,自己何苦跟他争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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