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出征
出征
一月,元旦剛過。
隊員們就收拾行李,準備翌日一早乘坐飛機,前往韓國首爾,參加世界邀請賽入圍賽。
俞忱的房間門敞開着,幾件衣物随意地擺在床上,而他的黑色行李箱正以一個張牙舞爪的姿勢橫在門口,看起來有些亂。
“手機、水杯、衣服……”
正思索着,俞忱揉了揉頭發,聽見腳步聲從外邊傳來。他怔然擡頭,看見了司舟。
司舟隊服穿得很整齊,一雙筆直的腿修長,襯得TSS這身再普通不過的衣服格外好看。
黃昏的微光打在他肩上,俞忱這才發現司舟手上還拿着什麽東西,仔細一看,他不由驚喜,那竟然是一排AD鈣奶。
俞忱:“!”
他最喜歡喝這個了,難道……哥哥還記得,是專門給自己買過來的?
司舟頓了頓。
猶豫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麽,但終于沒開口。只是安靜着,俯下身來,将那一排AD鈣奶放在俞忱的行李箱裏,還順帶替他整理了衣物。
空氣一如既往的安靜,黃昏的鳥叫細小而輕微,這一刻,竟如時光倒轉。
一切都好像變得不一樣了,可冥冥中,有些東西,又似乎什麽都沒有改變。
當年的人還在自己眼前,他眸光未變,清澈又冷冽,只有俞忱知道,那是世間最溫柔的東西。
他記得自己所愛,記得自己的小習慣。漆黑的睫毛一如既往地垂下來,那熟悉的手指上修長的骨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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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見,也摸得着。
當年他們站在梧桐樹下,風一吹,落葉就散了一地。而今少年已然成長,他們在TSS訓練基地,做着曾經無比向往的事。
風吹樹擺,樹卻不再是那顆樹。
“手機充電器帶了嗎?”司舟垂着眼,替他挨個檢查,又說:“你總是忘。”
“嗯,”俞忱應聲,“這不是……”他展顏,笑得很甜,“有哥哥在嗎。”
“……”
對方似乎愣了一下,然後俞忱就聽見他很輕地問:“那……我不在的時候,你都怎麽辦?”
這句話問得很暧昧。
就好像舊情人再相逢,聲聲澀澀地探詢“那些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你都是如何度過的?”
俞忱笑了笑。
“還能怎麽辦?”他的笑容淺淡,不知是不是光線的原因,顯得有些蒼白,“這些年哥哥不在,我不也好好活着嗎。”
-
第二天早上。
這個寒冷的冬季,難得見了些暖陽,可是冷風依舊刺骨,吹得人臉上生疼。
饅頭在一旁冷得打抖,或許是為了制造熱量,一個勁地跑來跑去,即使他已經将自己裹成了熊。
“啊啊啊啊怎麽這麽冷啊!救命啊……”
饅頭走到深海旁邊,把手伸進那人胳肢窩,深海眉毛動了一下,還是穩穩地立在那裏,沒說什麽。
“好冷好冷好冷……”饅頭不住念叨,“真是太讨厭冬天啦!”
俞忱穿着件黑色棉服,一張白皙的小臉凍得通紅,就連鼻尖也染上一層薄薄的緋色。
他拎着行李箱,手指都縮進衣袖裏,昨晚有點失眠,現在困得腦子都不清楚,呆呆地望着前面,大巴車駛來的方向。
俞忱的眼睫毛耷拉下來,覆着一層熹微的光,很安靜,也很乖。
“你的。”
熟悉的聲音貼近了他,是那種冷調的,卻有種緩緩氤氲而開,不易捉摸的溫柔。
那溫柔浮在空氣中。
他于是整個人都浸泡在裏面。
指尖的觸感溫熱,俞忱茫茫然接過那人遞來的AD鈣奶,小小的瓶子被握在手裏,明顯是一早起來剛溫過的。
俞忱的胃不好,又愛作息不規律地亂吃,有一頓沒一頓的,所以司舟從前就有幫他熱牛奶的習慣。
司舟看起來冷冷的,好像沒什麽能讓他放在心上,可他卻又是最細心的人,能夠在不經意間,捕捉自己的每一絲情緒。
吸管是插好的,俞忱還沒怎麽睡醒,捏在手裏就下意識含住,咕嚕地喝了一口。
他頭發有些淩亂,劉海上邊還倔強地豎着根呆毛,眼神也呆呆的。
有點……可愛。
他修長白皙的脖頸裸露在外,任凜冽的寒風不盡侵襲,司舟皺了皺眉,目光就落在那上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行李箱滾輪滑動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大,像是一場華麗的交響樂。
衆人依次上車,司舟卻停下來。兩人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酸酸甜甜的液體滑入喉嚨,俞忱感覺到對面的人微微俯下身,靠近了他。
俞忱僵住了。
這種距離的變化像是緩緩拉近,又像是一瞬間貼近的——
心跳變得很清晰,也很快,呼吸也是急促的,兩個人都能聽見。
他們知道,對方能夠聽見。
司舟摘下自己的圍巾,輕輕套在俞忱的後頸上,然後繞過來,親手替他系好。
司舟本來就比俞忱要高一些,這個動作更是将他整個人都圈在懷裏,遠遠看去像是抱着他似的。
“喂——”
饅頭在上車前一刻,以手作喇叭狀,朝這邊大喊道:“快過來快過來,出發啦!”
圍巾的質地很柔軟,蹭的俞忱脖子有點癢,那上面沾了些心上人的味道,殘餘着一絲體溫。
暧昧的溫度纏繞着他。
旁邊都是人诶。
俞忱忽然雀躍地想。
快看我快看我,哥哥在給我戴圍巾!
盡管俞忱再多麽不舍,時間也不早。戴好了圍巾,就得出發了。
他腦子清醒了很多,又好像仍是不清醒。
看着對方自然地接過自己的行李箱,俞忱努力抑制自己要揚起來的嘴角,偏過頭,問:“圍巾給我了……哥哥自己怎麽辦?”
“我不冷。”
司舟一手拖着一個箱子,脊背單薄又筆直,樣子卻很輕松,絲毫沒見吃力。
二人很快走近大巴,上車的梯子有幾層,司舟讓俞忱走在前面,等他空着手上去後,再自己将兩個行李箱提了上去。
“哇哦。”饅頭略顯誇張的聲音從裏面傳來,“小朋友待遇就是好,人家也想有哥哥提箱箱嘛~”
“嗤。”時夏仰靠在椅背上,斜了他一眼,“閉嘴吧你,煩死了。”
vv靠着窗,手上還纏着幾圈繃帶,看樣子是不久前才去過醫院。
但此時此刻陽光透過窗玻璃,灑在他發絲和側臉,嘴角甚至帶着點微笑。
他心情不錯。
大巴啓動後,大家很快就昏昏欲睡,要幾個電競少年早起坐車,實在是很痛苦的事。
但不知是興奮還是緊張,俞忱忽然睡不着了。他一直睜着眼,時不時望向窗外。
景色如逝,冬雪紛然。一切都瞬息萬變。
他知道。
還有另一個人也跟自己一樣,睜着雙眼,靜靜看着這個世界的起伏變化。
那個人就是vv。
這場比賽對于俞忱來說,或許意味着初次探究的希望與喜悅,他如潛龍欲躍,對這片傳說中的廣闊海域充滿幻想與渴望。
他願抽刀一試。
但對于另一個人來說,又意味着什麽呢?是黃昏遲遲已落,暮霭西沉;是年邁的将軍拖着病體殘軀,縱然身死魂不滅。
這個戰場給予了他太多。
也讓他背負太多。
他曾領略刀光冷劍的殘忍,也曾嘗過那些凄寒夜裏的難捱,這一路,他也是一步步地走。
vv手指抽動,他撕開腕上繃帶,嘴角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溫和。
但仿佛有什麽在這平靜之下湧動。
他想為自己再拼一次。
大巴車一路搖搖晃晃,隊員們整理衣衫,戴好口罩,下車的時候,候機大廳已有很多粉絲舉着應援牌,等着他們的到來。
饅頭首當其沖,先下了車。剛開始粉絲們的呼聲稀稀拉拉,還不是很熱情,直到司舟拖着兩個行李箱,走出車門的那一刻。
尖叫聲明顯大了很多,前來送機的粉絲們熱情高漲。有人在喊:“啊啊啊啊老公——”
俞忱是最後一個下車的隊員,戰隊經理尤八乙緊跟在後邊,還有一應後勤工作人員。
車裏開了空調,這會外面的冷風撲面而來,俞忱眼皮一跳,冷不防聽見那一聲“老公”。
他緊了緊領口的圍巾,捏了捏手指,說不清是什麽感覺。
俞忱擡眼,那人的背影就印在眼底。
他想。哥哥的魅力可真大。
可是總有天。
所有人都會知道,那是屬于他的。
一路鋪滿了鮮花,是少男少女們歡呼的掌聲,是揮舞的手臂,是觸手可及的熱情,也是……
希望。
是幾乎承擔不起的,希望。
就那麽沉甸甸地壓在肩頭,那些明亮的、不斷閃爍光芒的眼睛,那些令人熱血沸騰的嘶喊——
讓人想要征服。
也會在某一瞬間退怯。
怎麽辦呢。
他們似乎已經站在了一個很高的位置,稍稍不慎,也許就會粉身碎骨,尋不到一絲殘骸。
不再有存在過的痕跡。
他們存在過嗎?至少,目前,還存在着。
在這個世界。
他們,這一群少年,正在書寫自己的故事。
“忱寶加油!”
“啊啊啊忱弟弟真的好帥啊!!”
“加油!你很棒!!”
俞忱恍恍惚惚的,聽見那些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像是在對自己說話。
嗯,是說給自己聽的吧。
他們說,俞忱很棒。
尤八乙招呼着現場維持秩序的安保人員,拉住了幾個情緒激動的粉絲,帶着他們走入候機大廳。
距離飛機起飛還有一會兒,俞忱無聊地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玩手機,悠悠地滑來滑去。
好在箱子足夠高,是加長版,他兩條大長腿拖着,時不時鞋尖觸在地上。
司舟就站在他旁邊,俞忱像是無意識地拉着他的衣服一角,像個小孩子。
不遠處還有粉絲在偷拍,司舟唇角勾起,忽然回過頭來,揉了揉俞忱的頭發。
揉夠了,就順着滑下去,牽起了他的手,看樣子真像大人領着小孩子一樣。
粉絲們的尖叫陡然變大,驚動了其他隊員,大家都往這邊看了過來。
俞忱的臉肉眼可見地漫上一層薄紅。
只是很淺很淺。
但他皮膚白,一點細微的變化都很容易被發現。
而司舟就在衆人的注目禮之下,安然地擡起另一只手,以手背,蹭了蹭他的臉頰。
冰涼的感覺殘留那處緋紅……
俞忱就跟觸電了一樣。
不知為何,心底蔓延起一股莫名的羞恥,對方分明什麽也沒做,可他被那只指骨分明的手觸碰到,就好似與愛人親密低語。
不加遮掩的□□。
他們……
一絲 不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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