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驟雨
驟雨
比賽輸了。
他們帶着無比期待而又忐忑的心情來到這裏,結束時,心中卻是百般複雜難言。
其實走到這一步,已是他們從未奢想過的,但随着目标的接近,好像,想要得到的就越來越多了。
每一場比賽,他們都告訴自己,盡力就好,可是每當驚險獲勝,有種名為希望的東西就不可控制地更增一分。
——人最怕實力不濟,還抱有遙不可及的妄想。
大雨淋濕街道,月色慘淡。地面隐隐泛着白光,身後是恢宏浩大的比賽場館,耳有刀槍劍戟聲聲響,但冠軍的角逐與他們再無瓜葛。
所有的所有,都似被空中不斷落下的雨混淆在一起,嘩啦啦的,沖刷得一幹二淨。
天幕漆黑,周遭也黯淡一片。只有比賽會館前微弱的夜燈還亮着,照着同樣失落的人。
S7,寫滿遺憾的篇章。
接他們回程的大巴遲遲未到,雨越下越大。俞忱低頭站在傘下,陰沉着臉,一副不太高興的模樣。
雨水不停地擊打着地面,地上淌着一圈又一圈的水波,他忍不住難過地想,自己和大家一起來到這裏,可是卻連一次上場的機會也沒有,他帶着心愛的鍵盤,翻越了海峽,可是,沒有機會觸摸。
風斜着吹,冰冷的雨絲拍在臉上格外的涼。餘光裏是一雙好看的手,輕輕握着傘柄。身旁的人靠得很近,不過幾公分的距離,似乎看了他一眼,然後有溫熱的指尖抹去了落在他臉頰的雨滴。
俞忱回過神,這才發覺那人正盯着他看,眼神明明和那些混在一起的雨水一樣冷,但卻又似乎非常炙熱。
他們在同一只傘下,肩靠着肩,而外邊斜風細雨,不知從哪一個瞬間開始,心跳在加速。
那眼神太有蠱惑性,俞忱幾乎要忘記自己在難過——雖然他來到TSS甚至于參加PPL職業聯賽,都是因為眼前這個人,但依舊免不了他此刻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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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自己體內湧動着許多力量,可是這個世界存在着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們總是按住他,不讓他發揮,不讓他使出來。
為什麽呢?
他已經等了太久太久。究竟什麽時候才能輪到他上場……
十多分鐘過去了,大巴車仍然沒來,衆人只得轉移陣地,去就近的檐下躲雨。司舟看了他一會兒,忽然伸手将他拉入了旁邊的小巷。
巷子裏很暗,沒了路燈的照明,一絲光亮也不見了。
俞忱入目皆是茫茫的黑夜,剛剛那一瞬間,他感覺到恐懼。可現在,對方的手正攥着自己的手腕,其實用力并不重,能看得出有刻意地放輕力道,他卻有些難以自控地興奮起來。
他感到期待,并且不願承認地,發現自己非常希望對方可以對自己用力一點,更加粗暴一點。讓他感覺到疼。
他喜歡疼,特別是……對象是那個人的話。
俞忱,愛死了疼痛的感覺。
就像從前的每一次他為那人而傷害自己,都會産生一種令人上瘾又瘋狂的快感。
他喜歡這樣。
然而此刻的司舟卻渾然不知他在想什麽,于是他在這大雨蒙蒙的深夜裏,偷偷冒出的幾近出格的想法,也便被溫熱的氣息所掩蓋,撫平。
“怎麽了?”那人溫溫熱熱的氣息觸着他鼻尖,癢癢的,“沒讓你上場,覺得委屈?”
“我……”
“嗯?”
對方說話的時候又更貼近了些,鼻尖相互觸碰在一起,原本只是很細微的,一觸即逝的,不知是誰舍不得那點溫熱,變得流連忘返。
黑暗中,氣氛暧昧起來,鼻尖的相觸也有了些纏綿悱恻的意味,兩個人略顯淩亂的氣息攪在一起,混在雨聲裏。
讓人沉淪。
“……”
俞忱覺得天地間一切聲音都消失了,只有雨聲,和此刻對方的呼吸——即使是委屈,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司舟還在講話,他嗓音壓低,比平時多了幾分溫柔:“俞忱,我們不是不相信你。”
“而是怕你還沒有成為首發,就要在如此重要的比賽上背鍋,遭受謾罵……”
“你不該承受這些。”
俞忱:“……”
我不該承受這些。
那vv呢?他就可以嗎?
還有TSS……鄒教練,也可以承受這些嗎?
只是俞忱還沒有開口,就感覺有某種柔軟的東西貼着他的唇角,他大腦瞬間宕機,僵在原地,在他渴望着對方有更進一步的動作時,那人卻如蜻蜓點水般,輕輕地蹭了過去。
嘀——
大巴車到了。
“走了,”司舟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似的,聲音又恢複那冰冷冷的,“上車吧。”
俞忱點點頭,忘記此處黑暗,對方并不能看見他的回應。
走出巷口,前面那人筆直挺拔的背影被月色投落在眼裏,俞忱愣愣地站在原地,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那處仍舊殘存着麻意。
哥哥的嘴唇……好軟。
時間不早了。上了大巴,一路都很安靜。因為是回程,又打輸了比賽,隊員們興致缺缺,無人說話。
路程行至一半,忽然從角落裏傳來隐約的啜泣聲,那人一開始壓着嗓子,像是不願讓人聽見,可後來愈發難以控制,呼吸也變得沉重,索性大哭起來。
俞忱微微偏頭,循聲望去,看見vv像個孩子一樣張着嘴巴,哇哇大哭——與平時那樣總是帶着溫和的笑的人截然不同。
“對不起大家!”vv情緒激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痛苦地緊閉雙眼,懊悔地說:“是我太固執了……”
司機聽到動靜,似是往後瞟了一眼,看見不茍言笑的鄒教練起身,走了過去,很快又端正身子,認真開車看路了。
“你也不必太自責。”鄒恒嘆了口氣,拍拍vv的肩,“這是我的決定,也是……”他環顧四周,隊員們也同樣仰頭看着他,“大家的選擇。”
“是啊,”饅頭看見他這樣,也忍不住哭了,他擡起手臂,用袖子擦擦眼淚,“vv哥,至少你已經盡力了,這條路……”
vv擡起頭,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從眼角流出來,布滿了他瘦削的臉龐。他看向窗外,無數似曾相識的景色正在倒退,速度之快,是他此刻被眼淚模糊的眼所不能見。
道路兩旁那如同液體一般迅速流淌的樹木,仿若光陰飛逝,概括了他這短暫幾年的青春——他的職業生涯。
他不無悲哀地想。
“這條路……走到盡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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