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三十七點光
第37章 三十七點光
她仔細感應着紙條上遺留的神識信息, 一幕幕畫面在她腦海裏閃過。
問緣在紙條上寫下解簽的答案,将之裝入信封之中。
小沙彌小心翼翼捧着信封,來到公主府外。
那時正是午後, 烈陽下, 驸馬身着的銀甲熠熠發亮。
他正巧也準備回府,撞見了小沙彌。
驸馬将手中銀槍收起,勒馬問那小沙彌道:“小師父,你是來替問緣師父送解簽結果的?”
小沙彌認得驸馬,行了禮之後,便乖巧點頭。
“給我吧。”驸馬朝他伸出手,聲線威嚴。
小沙彌想,反正這簽文是給大公主和驸馬爺這對夫妻的,送到驸馬手上,也是一樣的。
他将信封遞給了驸馬,而後便點了點頭, 離開了,午後陽光下, 他的光頭還有些發亮。
驸馬從馬上一躍而下,他低頭, 在公主府外就将這信封打開了。
一陣風吹來, 路邊的杏花簌簌落下, 潔白的花瓣落在紙條那明晃晃的解簽結果之上。
“斷。”如此幹淨利落、不留餘地的一個字。
驸馬低頭看了這個字許久, 他拈着紙條的手指一松, 這紙條便翩翩飛去,落在迷離的杏花之中。
他裝得若無其事, 仿佛根本沒有收到這封信,平靜地走進了公主府之中。
Advertisement
烏素的思緒拉回, 她沒想到這紙條居然是驸馬大人丢的。
或許是問緣的能量太強,所以這紙條也有了靈性。
它謹遵問緣的吩咐,一定要将自己送到大公主面前。
烏素不會放過這麽一個獲取陰陽能量的機會。
她擡眸,對裴九枝說:“可能是送信來的小和尚粗心,将紙條弄丢了。”
“我們拿着,去給大公主看吧。”烏素柔聲說道。
裴九枝視線落在那幹脆利落的“斷”字之上。
“他們當真要分開?”他說。
“這不是要看大公主的意思嗎?”烏素歪着頭看他。
“好。”裴九枝應道。
他從袖中取出一枚鑲着黃金花枝的玉镯,放在烏素掌心裏。
“皇姐贈給你的東西,今日去她府上,你就戴着吧。”裴九枝道。
“嗯。”烏素點了點頭。
裴九枝替她将玉镯戴上了,翠綠的镯子落在烏素伶仃的腕間,顯得她的膚色更加白皙。
她像是透明的精靈,似乎随時可能化作氣流,被風吹散。
裴九枝牽起了她的手,不讓她飛走。
入了公主府,宴會上很熱鬧,烏素與裴九枝就坐在主位之下。
旁餘的人不敢找裴九枝搭話,便尋着個話題,過來與烏素說着話兒。
他們想借機靠近裴九枝,看一看他的模樣。
烏素脾氣好,誰與她說話,她都輕輕柔柔地應。
直到裴九枝輕咳一聲,才将那些朝中的大臣與貴族吓退。
烏素抿着唇,看了裴九枝一眼。
“小殿下怎麽了?”烏素問。
她今晨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裹了大半張被子,小殿下身上沒蓋什麽東西。
他這麽咳嗽,不會是着涼了吧?
“和我說話。”裴九枝的手藏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背。
烏素仔細瞧着他,她點了點頭,問:“小殿下今日查案的進度如何?”
她還真找到了話題。
“觀瀾閣那日的制香師還未尋到,但雲都之內,這幾日還算太平。”裴九枝答道。
“雲都裏有很厲害,很可怕的妖怪。”烏素小聲提醒他。
“嗯。”裴九枝凝眸看着她,點了點頭。
此時,殿外傳來腳步聲,是驸馬回來了。
他徑直走到大公主身邊,沉默地在她身側坐了下來。
大公主托着腮,看了他一眼。
“珩煜,方玄寺送來的信,你拿到了嗎?”大公主開口,低聲問道。
驸馬正待回答,烏素已拿着那張紙條起了身。
“大公主殿下,老師給您的解簽紙條落在了外邊,或許是送信的小沙彌粗心大意,我替您,撿回來了。”烏素戴着玉镯的手上拿着驸馬丢棄的紙條,遞到公主面前。
驸馬:“……”
他的眸光微閃,在這一瞬,烏素覺得自己腕上的玉镯有些發燙。
被有些驚慌,想要收回手,但大公主已牽住了她的手指。
“給我吧。”大公主沉聲道。
她将紙條從烏素手裏接了過來。
烏素将手收了回來,背在身後,她覺得那玉镯有些異樣。
“小殿下,疼。”烏素将自己戴着玉镯的手伸到裴九枝面前。
裴九枝有些疑惑,他的手指按着玉镯,并未發現異樣。
此時,大公主已将紙條上的內容看完了,她擡眸,瞥了一眼坐在她身邊的驸馬。
宴會持續了很久,現在已經入夜,大公主面前的桌案上點了一盞燈。
她将這張紙條投到燈火之上,紙條被燒為灰燼,其上附着的神念也徹底消失。
紙條上的神念算是死去,烏素接收到了一點陰陽能量。
裴九枝在一旁,将她腕上的玉镯取了下來,既然烏素說疼,可能是玉镯上哪裏的裝飾将她刮到了。
烏素自己也感覺不出玉镯具體有什麽問題,但她感覺到驸馬爺冷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驸馬似乎有些生氣——因為她将紙條撿了回來。
驸馬爺瞥了她一眼,裴九枝很快察覺到他略有些不善的目光。
他将烏素護在身後,眉頭微蹙,只凝眸望向驸馬。
裴九枝只需一眼,便将這統率着千軍萬馬、少年時率領八百鐵騎将清河攻下的雲朝大将軍氣勢壓了下去。
縱然他身着銀甲,也抵不過凜冽的風霜雨雪,裴九枝眸中含着的冷意沉沉地壓下來,似乎要将他壓得喘不過氣。
“九枝。”大公主喚了一聲裴九枝。
“嗯。”裴九枝應。
“是我送的玉镯不合心意嗎,你怎麽給烏姑娘取了下來?”大公主問。
“皇姐禮重,她平時沒戴什麽首飾,現在戴着,感覺有些累。”裴九枝平靜答道。
“多戴戴就習慣了,以後她與你出去,總不能一直這般樸素。”大公主笑,“我特意在方外仙山裏求了驅邪的符咒,封在玉镯裏,近日雲都有些亂,希望這玉镯能護着她。”
裴九枝:“……”
烏素有些心虛地眨了眨眼,她算是明白她戴着這手镯難受的原因了。
裴九枝将玉镯納入自己袖中,夾了一筷子菜,放到烏素碗裏。
烏素為了不暴露身份,想着自己忍一忍也沒有關系。
于是她拽了拽裴九枝的袖子道:“小殿下,要不我還是戴上?”
“不。”裴九枝冷硬地回答。
烏素垂下手,在桌下,他微涼的手卻死死握住了她的手腕。
“難受的話,就不要勉強自己。”他說。
“好。”烏素低眸應道。
回了日月閣之後,裴九枝将大公主送來的玉镯封入錦盒之中,直接丢到了庫房。
這幾日裴九枝都與烏素睡在一塊,上次突然出現的可怕邪魔,也沒有再出現了。
很快,婚期即将來臨,烏素與裴九枝一連跑了好幾趟司衣署,定下婚服的尺寸。
日月閣也布置了起來,大量的鮮花裝飾在這出塵建築的各處角落,一呼一吸間皆是甜甜的馥郁芬芳。
最開始的日月閣像空中瓊樓,總與人隔着一段距離,但現在,它似乎有了些人氣兒。
依照烏素與裴九枝的計劃,他們要在婚禮上邀請姜然姐妹,請她們幫忙辨認那售賣藥水的貴族。
姜然妹妹不能行走,但婚禮上要靠她認人,裴九枝便取了一枚自己從山門裏帶回的符咒。
“它只能讓你行走一日。”裴九枝手裏拿着的是神行符,他對姜然妹妹說道。
“真……真的可以嗎?”姜然妹妹坐在輪椅裏,面上出現期待的光芒。
“嗯。”裴九枝将符咒遞給她。
這兩姐妹提前來到了日月閣,在婚禮上,她們要給烏素捧花。
姜然妹妹沒想到自己還能有行走的機會,她對着烏素連聲道謝。
“我……我犯了那樣的錯,姑娘都願意原諒我。”姜然妹妹抱着烏素的手,感激說道。
“沒事。”烏素摸了一下她的腦袋,她很願意維護脆弱的人類。
但她摸別人的腦袋,裴九枝就有些不願意了,他将烏素的手拉了回來。
姜然湊在她妹妹耳邊嘻嘻笑着說道:“這個我知道,是大哥哥吃醋了。”
裴九枝的俊眉微挑,而烏素沒太搞明白“吃醋”的意思。
問緣是個正經人,一般也不會教烏素這些詞語的意思。
她小聲問裴九枝:“小殿下,吃醋是什麽意思。”
裴九枝紅着臉,把她的嘴巴按上,将她領走了:“不告訴你。”
“我去問老師。”烏素輕輕地将他的手拉了下來。
“不許問老師。”裴九枝說。
“那……那你告訴我。”烏素想,這位小殿下就是存心不讓她學習。
“吃醋就是……你不摸我的頭,我不開心的意思。”裴九枝想了想說道。
“小殿下,我摸過你的頭!”烏素想起他變為青鳥時候的樣子。
“你還記得嗎,最開始我見你的時候,你變成了一只小青鳥,我拍了你的腦袋。”
烏素踮起腳,對他說道。
“那——再拍一下?”裴九枝見四下無人,便低頭對她說道。
他身子高大,縱然彎了腰,烏素也沒辦法順利拍到他的腦袋頂。
“小殿下,你……太高了!”烏素抗議。
她話音未落,便覺得自己身子一輕。
裴九枝抓着她的腰,将她輕松地抱了起來,烏素的雙手搭在他的肩頭。
她輕輕一擡手,就拍到了小殿下的腦袋頂。
“這樣行了嗎?”烏素抱着他的腦袋問。
她這麽抱着他的時候,他的面頰便陷進了她柔軟的懷裏。
裴九枝一驚,險些沒把烏素給放下來,但他手臂的肌肉繃緊,還是将她給穩穩托着。
他悶悶的、低沉的聲音傳來:“可以。”
烏素的手撥弄着他束發的玉冠,她應了聲:“那就行,小殿下把我放下來吧。”
“等會兒。”裴九枝說。
“好。”烏素也是好脾氣,就任憑他這麽抱着自己。
直到她自己都覺得保持這樣的姿勢有些僵硬了,她才開口:“小殿下不累嗎?”
“不累。”裴九枝有些開心,便輕笑着應道。
烏素無奈嘆氣,裴九枝就喜歡她這般無可奈何的模樣。
最後他将她放下來,還是因為負責婚禮的禮官張大人來了。
聽到張大人的腳步聲,裴九枝很快地将烏素放了下來,但兩人相擁的身影還是被那老大人發現了。
張大人主持過這麽多場皇家婚禮,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成婚的夫妻雙方感情竟然這麽好。
還得是九殿下啊,張大人心想,這九位皇子皇女中,他最敬佩的就是這位九殿下。
九殿下哪裏都完美,連婚事都如此完美。
他的思想倒是有些浪漫,他覺得對于一場婚姻來說,感情大于其他的所有條件。
“咳咳。”張大人咳了幾聲,将婚禮的流程呈了上去,讓裴九枝過目。
“烏姑娘會先提前一日去靖王府,等到了吉時,九殿下您便去接她,到時由捧花的兩位小姑娘去牽着烏姑娘走入您的日月閣。”張大人道。
“好。”裴九枝應了聲,他仔細閱讀流程冊,多次确認細節。
有皇帝的支持,再加上裴九枝本人的上心,這将是雲都這幾年間最大、最熱鬧的婚事。
烏素在一旁,聽着裴九枝與張大人說着婚禮上的事情。
她低下頭,看着自己方才牽過小殿下的手。
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即将與一個人類産生一種很強烈的關聯。
這個關系的名字叫做“夫妻”。
妖與人,當真可以嗎?烏素想。
她想,為了小殿下好,她努力裝成一個正常的人類。
只要她裝得夠像,她就一定是個人。
烏素坐在欄上,兩手放在身側。
她頭頂藍花楹落了下來,将她的面龐襯得朦胧。
她仔細看着小殿下挺拔颀長的身影。
他的身姿如仙,模樣完美,垂在身後的長袍聖潔優雅,其上繡着的日月金紋灼人目光。
這個凡人,在往後的時光裏,将與她形影不離。
然後,如果他沒有厭倦她,與她分開……那她就會看着他慢慢老去。
未來,皺紋攀上他的面龐,銀發将青絲染就。
或許等他老了,他就沒有那麽高了,但她也只能夠到他的肩頭。
最後的最後,他會死在她的懷裏。
烏素想,到了那個時候,她一定會抱着他,動作盡量放輕一些,聆聽他死前最後的願望。
她願意為他破一次例,品嘗一下男性魂靈所産生的陰陽能量。
烏素這一眼,仿佛看盡了未來幾十年、上百年的時光。
待裴九枝回過身的時候,他便對上烏素那悠遠寧靜的眸。
她看着他,輕輕翹起了唇角,輕聲喚:“小殿下。”
日月閣藍花楹下,這一眼,望進了裴九枝的心裏去。
他朝她走了過去,将她的手牽起,問:“你方才在想什麽?”
“我在想小殿下老去的模樣。”烏素說。
裴九枝的眼睫微垂,那冷然的鳳目之中出現些許黯色。
她是妖,不會老去,而他只是凡人。
他擡手,遮住烏素的眼睛:“不許想這些。”
烏素說:“小殿下老了也一樣好看。”
裴九枝抿着唇,沒有說話,他坐在了烏素的身邊。
“我會一直陪着你。”他說。
“好。”烏素應道,她從來沒有拒絕過小殿下的任何要求。
在成婚的前一夜,烏素被送到靖王府,而裴九枝也在他日日查看的日歷上打了最後一個勾。
從六月廿七到九月初七,這段時間不算久,但對于裴九枝來說,卻有些漫長。
入夜,烏素在靖王府的觀瀾閣內歇下。
——靖王不知道觀瀾閣內曾經發生了什麽,還喜滋滋地把自己府中最華麗的建築挪給烏素居住。
她站在如水月色之下,身後是紅豔豔的婚禮布置。
一簇簇芬芳的鮮花落在她的長裙身後,甜香缭繞。
烏素沒能睡着,她靠在窗下的欄杆旁發呆,她想,她需要給自己找一些事情做。
她與小殿下在一起久了,大致也能猜出他現在正在做什麽,他會忙着看卷宗,還是在沐浴?
明日就要成親了,今晚的他,會做些別的事情嗎?
烏素突然有些好奇。
這種名為“好奇”的欲望一旦升起,身為原始混沌的她就無法拒絕欲望。
烏素遵從內心的想法,身形一變,化作一團輕盈的黑白之氣。
她覺得自己變為本體,太過突兀,這團黑白之氣又慢慢縮小,變為一只黑白色的飛蛾。
飛蛾從觀瀾閣出發,晃晃悠悠地朝日月閣而去,烏素打算,偷偷去看一眼小殿下。
——他肯定認不出她,畢竟,她只是一只小小的、不起眼的飛蛾。
與此同時,裴九枝坐在日月閣的地坪窗之下,擦拭着自己手中的長劍。
他一面擦,一面按着劍上不住的鋒鳴聲。
它越來越激動了。
“這麽想去見她?”裴九枝自言自語。
劍身顫動,寒芒閃爍,流光熠熠,似乎在肯定他的問題。
“那就去。”裴九枝說。
長劍在聽到裴九枝确定的答案之後,顫抖的劍身安靜了下來。
裴九枝取出一枚自己在山門裏帶回的符咒,這是一枚期限為三個時辰的化形符。
——化形符并無什麽實質性的作用,遠沒有之前裴九枝使用的符鳥方便。
此時,這符咒倒是派上了用場。
裴九枝的心念一動,觸動符咒,他潔白出塵的身影便開始慢慢變化。
心随意動,他變為一只熟悉的青鳥。
青鳥振動雙翅,從日月閣出發,直直往靖王府的觀瀾閣飛去。
裴九枝用了熟悉的模樣,他不怕烏素認出他。
他希望她能認出他。
然後,像他們最開始相見的那樣。
——在成婚的前一夜裏,讓她輕輕地拍一下他的腦袋。
同類推薦

仙家萌喵嬌養成
一派仙師齊晟路遇一只奶貓,本想冬天暖脖子夏天當腳踏,誰知這是一只貓妹砸,還變成蘿莉騎在了他身上。從此被這只貓蹭吃蹭喝還蹭睡,淪為貓奴。
“喵喵!”大喵搖着尾巴在齊晟腳邊蹭來蹭去,毛茸茸的耳朵一抖一抖。
齊晟冷酷的面龐瞬間融化,将她抱起,揉着滿身順滑的貓毛,心中一片滿足。
齊晟滿目柔情的眸子盯着那雙琥珀般的大眼,捏着她的粉嫩爪爪,霸氣道:“傻喵,吻我。”
“喵嗚~放肆!區區鏟屎官也想親我,小魚幹準備了沒有?”
“啪!”“哎呦!”
大喵一爪子糊在齊晟的臉頰之上,隐隐的有一點紅痕。
見齊晟委屈模樣,心想,那,那,勉強來一口吧!
大喵強勢捧上齊晟的臉頰,爪子按在他的胸膛,毛茸茸的大臉湊向他的薄唇。

擺爛太狠,我被宗門當反面教材了
重生無數次的宋以枝直接佛了。
每一世都改變不了死亡的結局,宋以枝決定,擺爛!
別人在努力修煉飛升,宋以枝在地裏除草澆水。
新一輩的天才弟子在努力修煉,宋以枝在烤鳥。
氣運之女在內卷同門,宋以枝在睡大覺。
在最大最內卷的門派裏,宋以枝當最鹹的魚。
最後,擺爛太狠的宋以枝被制裁了。
落入修煉狂魔之手,宋以枝以為自己要死,沒想到最後過的…還算滋潤?
“五長老,我要種地。
”
“可。
”
“五長老,我要養鵝!”
“可。
”
……
在某位修煉狂魔的縱容之下,宋以枝不僅将他的地方大變樣,甚至還比以前更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