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八十二
第82章 八十二
◎投資◎
一場不必要的擔心, 在趙琦自己的想像中被化解了。
雖然沒有人知情。但她心裏多少有點過意不去,在游說陳頌蘊簽約這件事上花了大力氣。
她的态度前後截然相反,甚至稱得上是判若兩人, 可把陳頌蘊弄得七上八下的。
陳頌蘊出生在農村, 家境普通, 自己一路靠着勤奮和聰明沖到首都。
她不像趙琦遇上事又有父母又有律師的,猶豫不決實在再正常不過, 因此本來有些意動的心又縮回去。
餘清音本來是打算溫水煮青蛙, 讓她知道這件事不是不可為,眼看着事态發生不在掌握中的變化,不由得有些着急, 索性當面問:“頌蘊,你要是還有顧慮, 不妨直說。”
甭管趙琦之前的提醒是為什麽,陳頌蘊覺得自己都不能出賣別人。
她抿抿唇, 搬出萬能的理由:“我爸媽不同意。”
餘清音:“或者我可以跟你父母談談?”
她上輩子好歹做過幾年輔導老師,對做家長的工作頗有心得。
陳頌蘊下意識抗拒:“不行不行。”
餘清音也不好強人所難, 跟她定好下一次的拍攝時間,背着包去上課。
她下午有一節民法, 放學正好到廣播室上班。
一期英語之聲結束, 她才有時間看手機。
屏幕上各種各樣的提示,她一一回複後, 就剩個未接來電沒處理。
餘清音怕錯過任何的工作聯系,心想號碼看着也不像是詐騙分子, 撥通後數着音。
嘟~嘟~嘟~
三聲以後, 電話另一端有人道:“你好。”
餘清音:“你好, 剛剛有人給我打了個電話, 我沒接到,請問有事嗎?”
對方居然不用思考,直接說:“餘女士你好,我是天淩貿易有限公司的總經理秘書童惠心。我們吳總前幾天在現場看過你的ppt,對你的項目非常感興趣,不知道有沒有時間當面聊一聊?”
這一串話講下來,餘清音已經走到一樓。
她站在走廊避風的地方,一邊琢磨着吳總是哪位,先回答:“我周二和周四下午都沒課。”
童惠心:“那周四下午可以嗎?我把公司地址發給你。”
有個公司,總不至于是弄虛作假。
餘清音應下來之後,把自己拿到的評委名單翻出來看,還真找到天淩貿易和吳三得的名字。
既然如此,是騙子的幾率又低幾分。
不過餘清音也不敢全然放心,把能做的背調都做了。
岳陽也幫着查了,查完之後一言難盡道:“人倒是真的,就是運氣似乎不太好。”
他左右打聽過,得知這位吳總近年來對投資非常感興趣,出手也很大方,就是看好哪個項目哪個顆粒無收,可謂純粹的散財童子。
做投行的學歷門檻高,該搞封建迷信的時候也毫不含糊。
他不過這麽一問,就有朋友隐晦提醒要三思。
本來嘛,岳陽是不太信這套的,架不住有個崇拜神明的女朋友,這件事又和她有關,思來想去只好和盤托出。
還真是一盆涼水澆到頭,餘清音面露遲疑:“投資有風險,虧本是正常的吧?”
就是她“情人眼裏出西施”,也不保證新漾一定能盈利。
岳陽工作後見過多少樓起樓塌,如果是一般的失敗當然不放在眼裏,畢竟市場總是瞬息萬變的,巴菲特還有那麽幾次折戟沉沙。
但吳三得這人,說起來還真有點邪門。
岳陽道:“他遇上的都不是經營問題,是天災人禍。”
什麽創始人出車禍、工廠被水淹了,一般人一輩子也遇見不了一次,趕上他是年年有,都不成新聞了。
這可真是,太不走運了。
餘清音攤開手掌看自己的生命線咽口水:“老天不會這麽對我吧。”
好不容易盼來的投資方,高興不到三秒就灰飛煙滅。
岳陽看她肉眼可見的沮喪,欲言又止卻沒憋出安慰的話。
倒是餘清音緩過神來:“反正只是聊聊,暫時還吃不了虧。”
她沒太多跟人談判的經歷,就當練練手也行。
換個角度來看,不失為一件好事。
只是她可以接受,岳陽卻陡然有些不放心:“其實新漾的前景很好,不怕拉不到投資的,要不再等等看?”
餘清音反而安慰:“沒事,我去貨比三家看看。”
其實說起來,新漾才是那個貨,她為了從別人口袋裏掏出錢來,得費老大勁。
岳陽看她嘴上說着“成不成都可以”,實則拿出企劃書又過一遍的樣子,點了個奶茶說:“模拟一下吧。”
他現在的工作就是代表投資人出去談項目,對如何“刁難”創業者頗有一套,加上前前後後他都參與了,抓漏洞簡直是如虎添翼。
餘清音被問得都快結巴,垂頭喪氣道:“我是不是很糟糕?”
岳陽摸摸她的發頂:“看來要祭出我剛畢業那年最大的滑鐵盧了。”
這已經是他哄人的最後底牌,前頭已經犧牲了所有丢人的失誤。
實話實說,有人和自己一樣,總是能叫人好過些。
餘清音聽完沒笑他,靠着男朋友的肩:“幸好我有你。”
誰沒吃過幾樣苦頭,岳陽上班這些人長了些教訓,不高興的時候也真心實意讨厭過世界。
然而此時此刻,他終于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對吃苦的推崇是有意義的,起碼他積累下來的經驗,能使最在意的人避開錯誤的道路。
前人栽樹,餘清音後人乘涼。
她反複練習好怎麽應對每個問題,周四這天在約定的時間雄赳赳氣昂昂帶着許致遠去天淩。
帶這麽個人,當然不是指望他能出多少力,而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畢竟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獨自一人的女孩子總是要面對和承受更多的危險。
許致遠擔此保镖大任,摸一下自己不怎麽明顯的腹肌和略顯孱弱的身軀,覺得責任實在重大,揣了防狼噴霧出門。
餘清音看他手一直放在外套兜裏,把車上的暖氣溫度調高:“很冷嗎?”
許致遠掏出口袋裏的東西給看她:“武器。”
這要是漫畫,餘清音的額頭都快有三道黑線了。
她道:“我第一次在男生身上見到這玩意。”
許致遠理智道:“男生也要防狼的。”
餘清音握着方向盤的手一緊:“是不是遇到什麽奇怪的人了?”
她不過幾次沒陪着去錄影,居然就出這麽大的纰漏。
許致遠:“我怕那個吳總圖謀不軌。”
又補充:“前天我在後臺,聽說有個女生就是見投資人的時候被騷擾了。
他也算半只腳踏進娛樂圈,雖然什麽事都不摻和,小道消息還是知道不少。
餘清音都沒他道聽途說得多,手慢慢松開罵:“狗男人,遲早天打雷劈。”
誰說不是,許致遠跟她一個鼻孔出氣,就是沒有說髒話的習慣,糾結着說個什麽詞好。
餘清音看他一臉為難:“行啦,在心裏罵兩句就得了。”
許致遠長松口氣,就是手又放回兜裏,好像孫悟空攥着金箍棒,随時做好大叫“妖怪那裏跑”的準備。
餘清音樂得不行,硬生生把那種歡快壓下去,坐電梯的時候對着反光調整表情。
她把散落的頭發捋到耳後,連腳踝都在使勁繃直,看上去卻全然的雲淡風輕。
接待他們的秘書童惠心一看,就知道人家不是普通的學生。
畢竟甭管什麽學歷,到社會上都是全新的世界,年年多少應屆生惶然無助,人群裏一看就能分辨。
說不準今天這生意能談成呢?
童惠心心裏嘀咕,面上不顯,禮貌又有分寸帶路。
餘清音借着幾步路打量,心想傳言沒有錯,這位吳總果然對傳統中式風格情有獨鐘。
這樣一來,稿子有些內容的前後側重就要不一樣。
因人而異,是談判的要點。
餘清音信心滿滿,誰知剛坐下來沒多久就被打懵了。
她對面是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穿得一點都不像總裁,倒像是公園裏下棋的退休人員,唯一叫人眼前亮的就是黃綠條紋的polo 衫。
這配色,真是華麗啊。
餘清音心裏哇塞一聲,打招呼:“吳總好。”
吳三得人也挺和氣的,泡着茶:“餘總,我的事你聽說過吧?”
餘總本人愣了一下才說:“來之前查過天淩的情況,略知一二。”
這話太含糊,吳三得索性點破:“實不相瞞,我這人有點走背字。”
自嘲和被人嘲是兩碼事,餘清音笑笑:“剛剛童秘書還說,貴司今年擴大業務,樓下兩層也租下來做辦公室了。這要是背,可沒啥人走運了。”
說得不錯,吳三得一拍大腿:“所以啊,我必須得做出點事來。”
破開這個傳言。
億萬富翁,還大喊着做出點事。
餘清音露出個很微妙的笑容:“我也希望新漾有更好的未來。”
接下來的話題理所當然過渡到主題,吳三得卻不是主要人物。
他坐在一邊慢悠悠地喝茶,細節全是童惠心和餘清音讨論。
談得不能說刀光血影,也稱得上火花四濺了。
語調雖然都不高,就是叫人聽出點寒氣森森。
出于某種生存的智慧,許致遠不由自主看看自己的鞋,手把褲子上的褶皺撫平,屁股往沙發邊挪一寸,背挺得直直的,嘴角往上勾兩分。
任誰看,都是個好孩子。
吳三得再喝一口茶,忍不住道:“小許今年多大?”
許致遠在發呆呢,聽見點自己的名回過神:“20。”
青春正茂啊,吳三得:“家是哪裏的?”
他戶口查了個徹底,要不是餘清音知道他只有個兒子,還以為是招女婿呢。
她怕許致遠說錯話,一只耳朵時刻留意着,一邊跟童惠心你來我往。
聊到最後,兩個女生呈現出片刻的安靜,似乎一時詞窮。
餘清音還在琢磨對方提出的注資條件,覺得靜得太尴尬,插入另一邊的對話拖延時間。
吳三得:“要是我兒子有小許這麽出息就好了。”
餘清音:“哪裏哪裏,吳總你別誇壞他。”
嗯?吳三得好笑道:“餘總也太護犢子了。”
餘清音半開玩笑:“沒辦法,公司就這麽一棵搖錢樹,我可得好好護着。”
吳三得人老成精,完全不會往情情愛愛的方向想,似是感慨:“你們現在的友情是最珍貴的。”
等到他這個年紀,已經沒剩下多少純粹的關系。
餘清音無意于探究別人的往事,“是啊是啊”把這話題帶過去,瞥一眼手表:“喲,都五點了。”
這是要告辭的意思了,童惠心:“我剛剛說的,餘總還有哪裏不太清楚嗎?”
餘清音:“都很清楚了,但這不是件小事,我還得再好好想想。”
路邊買水果,有時候都不是一錘子買賣。
童惠心不意外,又寒暄兩句送他們去坐電梯。
電梯的門一關,餘清音拍拍笑得有些僵硬的臉:“總算完事了。”
許致遠反手敲着背:“談得怎麽樣?”
問得好像他剛剛都不在場,顯然是真的當個背景杵在那了。
餘清音:“現在的問題就剩占比了,還有得扯皮呢。”
說扯皮的時候,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完全看不出任何的累。
許致遠:“我以為越快談完越好。”
諸事順利當然好,可世上從沒有一件事是不起波瀾的。
餘清音:“願意锱铢必較,起碼證明圖謀背後更大的利益,從某個角度來說也是好事。”
她說是就是,許致遠一竅不通,無法反駁,只有老實點頭的份。
餘清音也沒指望他能給出什麽有用的看法,一肚子話留着回家跟男朋友說。
作者有話說:
商業部分盡量寫得不像過家家了,雖然還是很幼稚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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