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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蔣進來到青年旅館,顧小晚正拿着一張報紙研究起來,頭上還系着藍色手帕,并且打成蝴蝶結的樣子。恍惚之間,他覺得眼前的顧小晚不太像村姑了。

他再看了幾眼顧小晚看報紙的那份認真勁,他真的恍了神。

在蔣進心裏,顧小晚喜歡家長裏短,關注哪家的媳婦生娃了,哪家今年掙的工分多,哪家姑娘在說媒。

他之前帶幾本書和幾份報紙回盤山村,顧小晚看是看完了,但并沒有表現多大的興趣。

但眼前的顧小晚拿着報紙看得津津有味,她只是擡頭掃了蔣進一眼,又接着入神地看報。從這份報紙上,她能了解不少社會新聞和當地發展情況,還能讀讀詩歌、散文啥的。

蔣進也不打擾她,只是輕聲問道:“中午你吃飯了嗎?”

顧小晚點了點頭,邊看邊說:“中午你沒來,我就猜到你陪郝麗麗去了。”

蔣進見她如此淡定,覺得她緩勁太快,似乎都不太吃醋或生氣了,他有些吃驚。不過想想,她雖然被甩了,總不能一直一哭二鬧三上吊吧,見她這麽冷靜淡然覺得還挺好。

他沒再吱聲,讓顧小晚安安靜靜地看報,他則翻看着買的六本練習題。翻閱下來,他覺得語文、地理、歷史、政治對顧小晚來說應該沒問題,她以前文科就很不錯,但挺擔心她的英語和數學。

蔣進仔細一翻英語題,真替顧小晚着急。恢複高考的第一年英語根本不計分,直到前年也只算三十分。但現在不行了,今年高考英語直接七十分,聽說明年還有可能一百分。

以前顧小晚英語雖然挺好,但差不多六年沒上學,想撿起來真的太難。

蔣進又翻看數學題,不由得又為顧小晚捏把汗,因為以前顧小晚學的時候就不是很順利,大多時候一百分的試卷只能考七十來分。要知道蔣進是一九七七年參加高考的,恢複高考的第一年,出題當然不會太難。現在已經進行了四年高考,題目難度明顯加大。

他看完幾套題,顧小晚也終于看完了手裏的報紙。她見蔣進微蹙着眉頭,問:“怎麽了,題很難?”

蔣進點頭,“可能是練習題出得難,高考或許會簡單些。但不管怎樣,肯定會比我高考那年難多了。你還有兩年的時間,得重點學數學和英語。”

數學對顧小晚來說其實算是小菜一碟。她雖然是女生,但數學從來就沒差過,她可是高考數學一百四十分的人。

至于英語,顧小晚暗笑,英語是她的專業好吧!

當然,她不能表現得過于狂妄,而是問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我以前高二讀了半年,加上近兩年來我每晚都學習,應該可以直接讀高三了吧?”

“你确定?這題可真不簡單。”蔣進覺得她過于自信了,把數學題放在她的面前,“你試做幾題看看。”

顧小晚掃了掃題,如她所料,大半張她都能輕松做出來,眼神落在了最後兩題上,她得好好思索一番。

蔣進看了看手表,他還得上班呢,不能在這裏待太久,“小晚,你先做題,晚上我過來幫你改一改,看能拿多少分。”

顧小晚還沒來得及回應,蔣進又補上一句,“晚上我給你送飯過來,可能要七點左右,餓的話你就先吃塊餅幹。”他說完從口袋裏掏出一包東西,放在了桌上。

他急忙走了,顧小晚拆開草黃色的包裝紙一看,有五六塊圓形的酥油餅幹,這肯定是郝麗麗愛吃的,順便給了他幾塊。

顧小晚不禁感嘆,男人啊,永遠是得到了不珍惜。之前不珍惜原主,現在他和郝麗麗處着對象呢,卻還在前對象面前這麽獻殷勤。不管他是不是真心想對顧小晚好,這都不應該呀,郝麗麗要知道了還不得生氣?他也應該知道郝麗麗會生氣,可他還是會這麽做。

當然,顧小晚覺得郝麗麗越生氣越好,依蔣進這樣的表現,破壞他們的感情估計難度不大。

顧小晚尋思着這個年代的餅幹該不會甜得齁人吧,便拿一塊餅幹嘗了嘗,很香,甜度勉強能接受。吃完一塊餅幹她就開始做數學題了,前面的題她覺得只要計算沒失誤,應該不會扣分。

但她可不能表現得過于完美,太不符合原主可不太好。她就故意算錯兩題,還寫錯一個填空題。再來細看最後兩題,她還真得費點心思,畢竟後來讀了英語專業就沒再複習過數學,還真忘了不少。

半小時後,這兩道題她都做出來了,就是有點超時。不過她把草稿紙撕掉了,兩道題故意空在那裏。接着她再來試做英語題,簡直是一目十行,對她來說就是小兒科,都不帶思考的。為了不露餡,她也故意錯兩題。

時間過得飛快,蔣進和郝麗麗雙雙下了班,他們一人一輛自行車,并排着往郝家騎去。郝麗麗以為蔣進的鄉下親戚今天下午已經走了,不會再打擾她和蔣進約會,心情大好。

兩人一路上說說笑笑,看似融洽又甜蜜。

郝國忠見這對小年輕又和好了,自是不會說啥,只是喬豔臉色不太好看。但她還是忍住沒問鄉下親戚的事,客氣中帶着幾分冷淡。倒是郝軍軍叽叽喳喳,問蔣進啥時候有空帶他去踢球。

蔣進平時還比較喜歡郝軍軍,覺得他陽光開朗、直率熱情,是個非常好相處的弟弟。他答應郝軍軍這周末就帶他去踢球,到時候還約上自己幾位同事和同樣分配到蘇市來工作的兩位同學。

郝軍軍才興奮幾分鐘,他媽喬豔就讓蔣進給他輔導功課。蔣進偷偷看了一下手表,六點半了,但他沒表現出來自己還有事。

郝軍軍倒是一臉不情願,聽蔣進給他講了幾道數學題,他就困得直打呵欠。郝麗麗直接把蔣進給拉出了房間,“瞧軍軍那樣,他哪裏聽得進去,我們散步去吧。”

蔣進求之不得,盡管她媽媽一臉不高興,可拗不過她的女兒呀。

蔣進陪着郝麗麗把離家較近的甘湖轉了一圈,這時已經七點十分了。蔣進的步子有些快,郝麗麗撒嬌道:“咱們是散步,又不是趕路,幹嘛走那麽快?我腳都走痛了。”

蔣進還以為自己走得很慢呢,他偷偷看了幾次手表,心裏越急,腳下步子就不自覺地快了些。

見郝麗麗一副不想走的樣子,蔣進還真擔心她會找個地方坐下來聊個沒完,只好彎腰下來,要背她。

郝麗麗開心地往他背上一跳,高興得像個孩子。蔣進這是第二次背她,之前有一次爬山,郝麗麗扭了腳,根本沒法下山,是蔣進将她一路背回來的。

這次不過是環湖走個平地而已,她撒個嬌,蔣進就過來背她,她覺得幸福極了,還在心裏提醒自己以後不能再計較他鄉下親戚了。只要他真心對自己好,有些事她可以容忍。

回到郝家,已經快八點了,蔣進趕緊騎上自行車,一路飛奔,平時怎麽也得騎個十來分鐘,這回他只花八分鐘就騎到了單位,再去食堂打了冷飯菜。

廚師和幫廚早下班回家了,他自己在竈上把飯菜熱了一下,然後把碗裝在一個布兜裏,再騎四分鐘到了青年旅館。

他一見顧小晚,就滿臉歉意地說:“對不起,我來得太晚了,你肯定餓壞了吧?”

顧小晚見他滿頭大汗的,就知道他是一路趕過來的。她本該感動的,實際上她并沒有太大感覺,只是在心裏覺得那個郝麗麗挺虧的。

之前顧小晚以為郝麗麗是小三,現在看來,人家壓根不清楚蔣進之前有對象,更不知道顧小晚這個人的存在。

她從帆布包裏找出一塊舊毛巾遞給他,“你擦擦汗吧,我吃了餅幹,真沒覺得餓。”

蔣進先将布兜裏的飯菜端出來,小心地擺在顧小晚的面前,才坐下來擦汗。

顧小晚邊吃邊說:“我做了一套英語和一套數學,其他四科的題我也看了一些,我覺得我直接讀高三應該沒問題。”

蔣進擦了汗,放下毛巾将練習拿過來仔細看,越看他的眉頭越舒展,到最後差點要咧嘴笑了。

他算了算分,“小晚,沒想到你在家裏自學也能這麽厲害,英語只扣四分得九十六,數學也還可以,扣了二十分,正好一百!你這水平,可不比我弟蔣兵差啊。他數學比你好一點,英語估計還考不過你。”

顧小晚見他并沒有懷疑什麽就甜甜地笑了笑,“可不,我每晚熬夜學□□不算白費。”

結果蔣進問了這麽一句,“你是怎麽學的,你的弱項不弱了,英語還能考這麽高分,是不是喜強教你了?”

喜強是誰顧小晚壓根不知道,她可不能瞎點頭,免得将來遇上穿幫。

顧小晚只好編一個不容易拆穿的。“蔣進,這兩年你是不知道,我到處借題抄着做,買不起本子和草稿紙,就拿着棍子在地上寫啊算啊。那時候你寫給我的信就少了,為了将來能和你有共同語言,為了配得上你,我鉚足了勁學。”

這下可把蔣進感動得稀裏糊塗,顧小晚這麽努力、上進,結果他卻偷偷找了別人,甩了她。

越想越覺得自己龌龊,蔣進真想伸手狠狠打自己一巴掌,但他的表情還算勉強撐得住,“小晚,是我對不起你,我誤會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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