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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爸爸見兒子是和顧小晚在一本正經地談生意,臉色頓時緩和了下來,兒子能掙錢,他還是挺高興的。
這時周媽媽也松了口,“永華,你們先收攤再去郵局看貨,忙完這些趕緊回家,我和你爸先回家候着。”
周永華也擔心不回家他爸會發脾氣,如果他爸當場甩他幾腳可就不好了。
“好吧,估計至少得九點後才能回家。”
周媽媽笑着點頭,示意他爸趕緊走。
周爸爸到底還是吼了兒子一句,“別以為掙幾個錢就了不起,人家供銷社的姑娘可等不了太久。九點半你要是沒到家,我就打斷你的腿!”
周爸爸扔下這話就蹬上自行車,載着周媽媽走了。
周媽媽小聲嘀咕道:“你吼啥呀,看把人家姑娘吓得。這姑娘長得多俊咧,瞧着也能幹,要是有個正經單位該多好。”
“你可真行,小販子一個,能有多好?”
周永華見爸媽走遠,一臉歉意地看着顧小晚。
“對不起,我爸媽太無禮了,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別看他們是在國家單位上班,其實思想老得很,我聽流行歌曲都被罵呢。”
顧小晚能理解,她記得小時候爺爺奶奶也差不多這樣。
“沒事,他們見你掙錢了,這态度不是立馬就變了嗎?人的思想随着時代變化會慢慢改變的。咱們趕緊收攤,別耽誤時間了。”
如他們所料,當他們趕到郵局時,貨果然都到了。進貨商也足夠相信顧小晚,她在電話裏要的貨都一一補上了。
顧小晚自然是趕緊把貨款和運費寄過去,然後和周永華一起去找拖拉機,把十幾大麻袋的貨運回荷花街新柳巷。
周永華陪着顧小晚将所有的貨物一一清點後,才不情不願地回家。
臨走時他還一再強調,“小晚,我只是去應付一下,否則沒法向我舅舅交差。那個什麽供銷社的姑娘,我絕不會多看一眼。”
顧小晚禁不住一陣笑,“幹嘛不看?你得好好看看,好好處一處,人家姑娘肯定不錯,又有那麽好的單位,你可別再挑了。看對眼了你也早點成家,你可比蔣進還大上兩歲,歲數不小了。”
周永華這一聽着急了,又不知該怎麽跟顧小晚說,他以為她早明白他的心意,咋這一聽她還是不明白呢?
可他一時又說不出口,急得直跺腳。
“你……你可真氣死我了。”眼見着快到九點半了,他人還在新柳巷,他不得不走了。
顧小晚是真心希望周永華能看上那位供銷社的姑娘,因為她不想與周永華有感情上的糾葛。不是說周永華這人不好,本來相處着還行,至少能處成好朋友,将來的事誰也說不定。
但是看人家爸媽那态度,小販子和他們的兒子當朋友,他們可都嫌棄得很呀。還是算了吧,止于合夥人這層關系,挺好的。
把貨收拾好,再好好洗個手,她便回屋看看書,再美美地睡上一覺。
本來她和張嬸說好星期天要去爬秀山的,睡前她跟張嬸說還是等下次吧,她要回盤山村一趟。
聽說蔣進有可能帶郝麗麗回盤山村,想到哥哥之前說要找蔣進算賬,她還是有些不放心。
蔣進确實帶着郝麗麗回盤山村了。星期六下午五點他先去看了弟弟蔣兵,問了期中考試情況,再給個三塊錢,然後才帶郝麗麗坐車回盤山村。
開始坐班車,郝麗麗還沒覺得啥,到了鎮上要轉坐拖拉機,她臉色就有點挂不住了。拖拉機吵得難受,還抖得厲害,她差點吐出來。
更要命的是,拖拉機爬坡時,蔣進還叫她一起下車。只見蔣進在後面推着拖拉機,好不容易上了坡,拖拉機一個車胎又陷進了泥坑。
蔣進和司機一起費了老大的勁才把車胎給擡出來。蔣進見郝麗麗滿臉的不悅,只好一個勁地哄她,說快到了,再忍忍。
坐了一個小時的拖拉機,終于可以看見盤山村了。郝麗麗一個沒忍住,在盤山村的村口吐了一地。蔣進滿懷歉意,趕緊扶着她回家。
村民們見蔣進帶回這麽一位洋氣的城裏姑娘,既羨慕又嫉妒,都遠遠瞧着,不太好意思湊近。
郝麗麗一直控制自己,沒有抱怨,只是眉頭無法舒展。當她來到蔣進的家,踩着不平整的泥土地面,穿着高跟鞋走路都走不穩時,她真的裝不下去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蔣進以為她是剛才吐得難受才眼含淚水的,趕緊給她端碗水漱口。郝麗麗才将一口水含在嘴裏,又慌忙跑出來吐。
她邊吐邊問:“這水是哪裏來的?”
蔣進愣了愣,“從池塘裏挑來的呀。哦,沒事,你放心,這水燒開過的。”
盡管燒開過,可這水的味道郝麗麗實在接受不了。其實池塘裏的水是山泉水,只不過每天有人在裏面洗衣服,可能有股皂味。她又不好挑剔,吐了後只好尴尬地說:“可能……我水土不服吧。”
蔣進的媽媽楊蘭花覺得郝麗麗可能不會來,但以防萬一她還是做足了準備,家裏收拾得幹幹淨淨。
可是以郝麗麗看來,這個家仍是破舊不堪。
楊蘭花自然會熱情地接待,以最快的速度煮了紅糖水荷包蛋,然後遞在了郝麗麗的手裏。
郝麗麗知道楊蘭花稀罕她,她也想好好表現,大口吃了碗紅糖水荷包蛋後,她感覺身體舒服了些,因為放了紅糖的水,也沒有了那種怪怪的味道。
晚飯由蔣進和媽媽一起做,郝麗麗坐在旁邊看。暮色降臨,楊蘭花點起了煤油燈,這油燈實在是亮度不夠,看人看物都是模模糊糊的。
坐在昏暗的廚房裏,郝麗麗有種回代了古時候的感覺。
雖然這裏破舊寒酸,方方面面都讓郝麗麗難以适應,但為了蔣進的面子,為了當個好媳婦,她極力忍耐,在心裏不停地勸着自己,明天就能回去了,再憋屈也要忍下去,還勉強地一直面帶微笑。
吃飯時,自然也是在昏暗的煤油燈旁進行。三人圍着小桌吃晚飯,郝麗麗一次次忍耐地接受楊蘭花夾過來的菜,當她向蔣進使眼色求救時,門外有了動靜。
“蔣進!蔣進!”
蔣進有些慌,他知道這是顧小華的聲音。這個時候不好趕人家走,更不能吵起來,只好安撫。
他趕緊起身過來迎接,“小華哥,有事咱好好說,你別發脾氣好嗎,我媽身體不好,她經不起……”
顧小華倒是一副客氣的樣子,不像上次那般無理又蠻橫,想必應該是他的老婆吳瑞秀教了他。
“蔣進,我這回不是來找你麻煩的。”他說話時看了看郝麗麗,“聽說你把新對象帶回來了,我得瞧瞧這位是不是真的比我妹強。喲,果然是城裏來的,看着就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
蔣進聽着這話覺得多少有些挖苦的意思,但他現在最擔心的是顧小華把他和小晚的事和盤托出。
郝麗麗挺聰明的一個姑娘,她只聽顧小華扯這麽兩句,就聽出問題來了。
她皺着眉頭問:“新對象?什麽意思?我跟你家妹妹有啥關系?”
蔣進這一聽,知道這事要鬧大,可他不知該怎麽阻止顧小華。其實他早前想過,他和顧小晚的過往遲早會讓郝麗麗知道的,只不過沒想到來得這麽快,更沒想到顧小華一次又一次地來找他。
他尋思着,既然眼前逃不過,索性就讓郝麗麗知道吧。婚前知道總比婚後知道好,如果郝麗麗婚後才知道,他或許就成了郝家人眼裏的騙子了。
顧小華見蔣進也沒有刻意攔他的意思,自然敞開了說。
“我妹顧小晚,自從高一就和蔣進這小子開始處對象,你們數一數多少年了!前兩年盤山村裏的人誰不知道,這兩人好得跟一個人似的。蔣進你自己也說說,每逢寒暑假你哪天不跑我家幾趟?沒想到你長出息了,也學會攀高枝了,攀上這位城裏當官的女兒,把我妹顧小晚給甩了! ”
郝麗麗坐在那裏,看似紋絲不動。在昏暗的煤油燈旁,大家也确實看不清她的面部表情,看不清她的憤怒,看不清她眼睛裏射出的那束似乎要噴火的光。
大家看不清,但能感受到那種壓抑的憤怒。此時的郝麗麗過于安靜,她一聲不吭,渾身僵硬地呆坐在那裏。
楊蘭花趕忙打圓場,“麗麗啊,你千萬別誤會。那幾年蔣進才大多點,哪懂得什麽男女之情,不過是與顧小晚談得來而已。”
蔣進也怕郝麗麗氣壞了,但又不想騙她,“麗麗,都怪我沒早些跟你說,我……等會兒跟你細說。”
顧小華懶得聽蔣進跟郝麗麗扯什麽,他已經被楊蘭花的态度給激怒了,一下蹦跳了起來,“啥?蔣進只是和我家小晚談得來?這位姑娘,你可別聽他們母子倆忽悠,我妹妹跟蔣進處了這麽多年,要不是蔣進上了大學變了心,早該結婚生子了!我現在也不是想讓蔣進非娶我妹妹不可,他想和你結婚我也攔不住,但他得給我妹妹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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