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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顧小華這邊,夫妻倆坐在床上一分一毛地數錢咧!

“瑞秀,你男人不慫吧,要來了這麽些錢不說,還有這一對好镯子!”

吳瑞秀拿着粗粗的銀手镯對着煤油燈照了又照,瞧了又瞧,“這是銀的吧,會不會是鐵打的?”

“怎麽可能,這色能是鐵?人家城裏的大小姐能戴着一對鐵手镯?”

這下吳瑞秀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把錢和手镯好好地藏起來,然後夫妻倆開心地滾到一起說說笑笑。

第二天的上午,也就是星期天的上午,顧小晚緊趕慢趕,在十點半左右終于回到了盤山村。

顧小華上工去了,吳瑞秀坐在家門口帶着幾個娃在那兒啃生蘿蔔吃。

“小姑!”侄女顧慧最先看到走過來的顧小晚,拔腿就跑了過去,一下撲到顧小晚的懷裏。顧小晚還真有些不适應,不過她只能配合着這個還算懂事的侄女。

顧小晚這次回來,穿着很是樸素,還刻意紮的雙麻花辮,腳踩布鞋。但她沒有再穿打補丁的衣服,而是上身着格子粗布外套,下身則是一條黑褲子。

對顧小晚來說,這已經樸素得不能再樸素了,可在吳瑞秀看來,顧小晚卻端正利落了不少,幹幹淨淨的,倒十分像城裏人。

雲雲和陽陽也向顧小晚跑了過來,只有吳瑞秀一直打量着這個小姑子。

顧小晚還算心細,給三個侄子侄女帶了奶糖和餅幹,可把這三個小家夥歡喜得不行,這些都是他們從來沒吃過的東西。

趁三個小家夥圍在那兒吃東西,顧小晚朝吳瑞秀叫了聲“嫂子。”

吳瑞秀皮笑肉不笑,“小晚,你倒是知道回家一趟。瞧你這身穿着,也得好幾塊錢吧,蔣進到底給了你多少錢?”

顧小晚不想回答,暫時也不想把自己擺攤的事告訴哥嫂,免得他們為了掙錢瞎摻和,至少得等自己高考後再說。

顧小晚直接忽略吳瑞秀的問題,反而問她:“嫂子,蔣進帶城裏姑娘回來了?”

“是咧,你哥昨晚還去了蔣家。聽你哥說,那個城裏的大小姐可有錢了,包裏裝了二十六塊五毛錢,腕上還有一對粗粗的銀手镯。”

顧小晚聽着這話就覺得不對勁,人家包裏有多少錢她哥怎麽知道?

“你們不會是又訛人家錢吧?”顧小晚盯着吳瑞秀的眼眸,十分懷疑。

吳瑞秀這一聽就惱了,“什麽叫訛?那是蔣進欠咱顧家的,而且人家也願意給。要不是你哥心軟,才不會拿到這麽點錢和東西就跟人家一筆勾銷了咧!”

顧小晚瞬間無語,還真訛錢又訛東西了。

她知道和嫂子扯不清,懶得再和嫂子糾纏,徑直向蔣家的方向走去。

走了大概五分鐘,在稍微寬些的泥土路旁,顧小晚撞見了蔣進和郝麗麗,旁邊還站着楊蘭花,他們應該是在等拖拉機。

對面的郝麗麗面無表情,愣愣地站在路旁,眼裏卻掩飾不住悲傷與被傷害後的那種無助。

楊蘭花在旁一個勁地勸道:“麗麗啊,你別着急回去,咱們還沒商量好到時候辦幾桌喜酒,要請哪些人。蔣進他姐和姐夫待會兒就會趕過來,該怎麽辦喜事你好好跟他姐夫說,他姐夫是大隊小幹部,他能……”

郝麗麗一句話都不想說,她側身瞪着蔣進,讓他趕緊想辦法叫他媽閉嘴。

蔣進立馬領會郝麗麗的眼神,把他媽媽拉到一旁,“媽,這不是還有兩個來月嗎,你先別急。麗麗心情不好,你就別再吵她了。”

楊蘭花能不急嗎,要是婚事就這麽黃了可咋辦?她想盡快把喜事各項事宜定下來。再者,她覺得蔣進和顧小晚那幾年處對象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根本不叫事,怎麽可能會影響到兒子的喜事呢?

當然,她最擔心的是蔣進因此得罪了郝家,将來在單位裏就不好混了。

楊蘭花也懂得看眼色,見郝麗麗這般她也知道暫時強求不了什麽,只好把自家的好東西拼命往郝麗麗手裏塞。

有她親手做的餅,還有她早就準備好的兩雙鞋墊以及一雙納底的布鞋。

郝麗麗懶得糾纏就一一接受了,可沒想到楊蘭花還從懷裏摸出一個寶貝似的銀戒指。

昨晚郝麗麗那對粗粗的銀手镯都給扔出去了,還會在乎這枚小得可憐的銀戒指?這重量連那雙手镯的五十分之一都不及!

郝麗麗也算是懂得些人情世故,拒絕得不會太難堪,只是勉強地笑了笑,“嬸子,我知道你這戒指是給兒媳婦準備的,我和蔣進的婚事還有待考慮,你先收好,待結婚那天再拿出來吧。”

正說着呢,郝麗麗瞧見路對面走來一個人,那不就是顧小晚嘛!

她苦笑一聲,“嬸子,你要是等不及了想給,就給路對面那個姑娘吧。”

楊蘭花眼神不太好,她朝路對面瞅了瞅,“那是……哪家的姑娘?看那身段,不會是小晚吧?”

郝麗麗撩了撩耳邊的頭發,看似不在意地說:“可不就是顧小晚嘛!”

倒是蔣進,表情甚是尴尬,他真沒想到顧小晚這個時候會出現。

顧小晚見他們三人都看向自己,便迎面走了過來。她剛才在路上就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過來便朝他們三人鞠了個躬。

“對不起,聽我嫂子說我哥他昨晚……”顧小晚說着就打開自己的布包,從裏面拿錢。

郝麗麗都懶得看,冷笑一聲,“別裝了,你知道我不缺這點錢。你不就是想要蔣進這個男人嗎,來,我讓給你!”

顧小晚并沒有生氣,她大大方方地接招,“只要蔣進願意回頭,我确實可以接受他。他渣男一個,你留着也沒什麽用。但我哥不能要你的錢,你并不欠他什麽,更不欠我什麽。我知道,在你追求蔣進時并不知道他和我處了好幾年,你算不上插足。”

一旁的蔣進聽後五官有些扭曲。

聽到“渣男”兩個字後,後面的話都沒聽進去。他雖然不确定“渣男”的具體定義,但他知道這是貶義。更讓他有些糊塗的是,既然他在顧小晚眼裏是個“渣男”,她竟然還說願意再接受他?

真的假的?他一直認為自己在顧小晚那兒是不可原諒的。與此同時,他還有些小驚喜,就是不知顧小晚所說的“接受”二字是怎麽個接受法。

忽然,他又不禁自嘲一笑。因為他斷定,顧小晚跟郝麗麗說的這些都是玩笑話。他,本來就是不可原諒的,他沒臉再和顧小晚親親熱熱處對象。

顧小晚已經掏出了一把錢,數出了二十六塊五毛錢遞給郝麗麗。“那對銀手镯我也不知道值多少錢,我會從我哥嫂那兒要過來還你。”

郝麗麗氣得臉色發青,便把錢接過來往自己包裏一塞,然後來到蔣進面前,一句話沒說就甩了他一巴掌。

蔣進昨晚就想到郝麗麗有可能會搧他,但沒想到是遇到的顧小晚的這一刻。

楊蘭花見兒子挨打,心疼得渾身顫了一下。她也算是看明白了,郝麗麗不想和自家兒子結婚了,要把她的兒子讓給顧小晚,而顧小晚也願意接受她的兒子,還把錢還給了郝麗麗。

這意思是,她兒子與郝麗麗的婚事要泡湯了?

楊蘭花沒法接受這個結果,為了兒子的前程,為了兒子能在單位好好幹下去,她都不能當着郝麗麗的面同意讓兒子和顧小晚在一起。

她沖顧小晚拉長了臉,“小晚,本來我覺得你是個好姑娘,也是個可憐的姑娘,還勸蔣進将來有出息了幫你一把。沒想到你竟然還不死心,要來破壞蔣進和麗麗的喜事,你咋變成這樣了?”

顧小晚故意裝傻,“嬸嬸,你剛才不是聽到了嗎,是郝麗麗自個兒要把蔣進讓給我。要是蔣進想與我和好如初,我确實沒問題。但是,他要是不同意,非要和郝麗麗結婚,我也不攔着,我還會祝福他們倆的!”

楊蘭花這下懵了,這到底該勸誰呢?

蔣進聽顧小晚再次說願意接受他,內心像是得到一股安慰。

“媽,你先回去吧,這事你別摻和,也摻和不了。我們三人會解決好這件事的,你趕緊回去。”

楊蘭花眼淚都出來了,她抹了抹,說:“我知道,媽老了,搞不懂你們年輕人之間的這些事。”

她拿緊那枚銀戒指,慢慢地包好,再仔細地放進懷裏,準備回去時,又來郝麗麗身邊囑咐了一句。

“麗麗,你要記住,只要你不撒手,誰也搶不走你的男人。蔣進從小到大都是個好孩子,他心地善良,絕不會害你的。只要你願意和蔣進結婚,小晚也說了不會攔你,還會祝福你們,蔣進也肯定會待你好。”

郝麗麗聽得怔怔的,沒有接話。

楊蘭花鄭重地握了握郝麗麗的手,才轉身回去。

巧的是,這會子拖拉機來了。蔣進忙着幫郝麗麗把東西放到拖拉機上,再扶她上車。郝麗麗由着蔣進幫她拿東西又扶她,沒再瞧顧小晚一眼。

待拖拉機開動時,蔣進忍不住回眸瞧了顧小晚一眼,看着眼前的顧小晚不像在城裏那樣洋氣,她穿着樸素的衣服站在拖拉機車下,衣襟被風吹得揚起來,那模樣既嬌俏又叫人覺得柔弱,那雙大眼睛也顯得很無辜。

蔣進回頭只看那麽短短的幾秒鐘,卻被郝麗麗全看在了眼底。

她想裝沒看見,卻又做不到,便揶揄道:“你要不舍得她,就留下來陪她呀,我又不是找不到回去的路!”

蔣進被她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待拖拉機走遠,顧小晚便踏着輕快的步子上山坡,朝顧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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