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

第 31 章

官浩宇六點回家。

進門氣壓低迷，一樓客廳裏沒其他人，安靜的不同尋常。

回來前新助理已将鄭玉白的消息告知給他，管家也偷偷給他發了消息，說太太從回來後進了房間就沒出來。

那就是還沒吃晚飯。

官浩宇走進廚房熱了牛奶，舀了一碗鄭玉白每天都要喝的參湯，做了一碗高湯素面，說是素的其實營養都在湯裏，鄭玉白不愛吃葷腥油膩的食物，懷孕後吃的更加清爽，高湯素面成了他的最愛，就算沒有胃口也能吃一半。

上樓，順利推開房門，難得鄭玉白沒有鎖門。

“太太？”

屋裏太暗，他站在房門口用胳膊肘按開了頭頂的吊燈開關，房間大亮卻沒見鄭玉白的人影，官浩宇急了兩秒，“阿白？”幾乎是大喊出聲。

再往前走幾步，鄭玉白出現在露臺外。

确切的說與官浩宇隔着一道落地窗，官浩宇試圖去推開，然而鄭玉白按住另一邊，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官浩宇退後一步，瞬間明白了他要說的話。

“先吃飯好不好，餓着肚子不好。”

官浩宇單手貼在玻璃上懇求。

鄭玉白似乎是輕輕嘆了口氣，坐在露臺外的座椅上看遠處昏暗的夜景，官浩宇沒有強硬推門，他順勢坐在落地窗旁，側着身子看鄭玉白發呆。

兩人隔着并不遙遠的距離，安靜的像是要分別的夜晚。

Advertisement

等那碗面徹底冷下來，鄭玉白才推門進屋。

“起來吧。”

鄭玉白站在官浩宇腳邊，他雙手抱腿仰頭看他，像一只被遺棄的大狗狗，眼裏的溫柔快要溢出來了，官浩宇喊他，“太太。”

就跟他往常守在房門口一樣，總是在默默地守護鄭玉白。

“太太。”官浩宇直起上半身，正好夠到鄭玉白的腰，他小心翼翼的貼上去，雙手環住他的身子，耳朵靠近有寶寶的地方，喚了無數遍，“阿白，阿白……”

鄭玉白呆愣一下，忽而伸手探向他的發，落在半空不敢觸碰。

“為什麽要裝失憶呢，你明知道我們之間的症結不是裝失憶就能解決問題。”

“我明白。”官浩宇這人太過聰明，他像是有所感應淩空抓住他的手，兩人掌心相貼，火熱的不像話，“可我明白的太晚，是我讓你誤會這麽多年。”

“不僅僅是誤會，有很多時候我們都表現的過于自我，完全沒有考慮對方的想法，其實這就是婚姻不合的表現。”

官浩宇想要緊緊擁抱他，卻沒法真的做到，他現在是兩個人的身體，是官浩宇真正的軟肋。

鄭玉白一點一點将兩人的關系剖開，“我們之間已經不是愛與不愛的問題，是從一開始就沒有坦誠相待，你我自認為對彼此的好，可能無形中已經成為一種負擔，這種結果會讓我們越行越遠。”

官浩宇拽緊他的手心，隐隐揉了層薄汗，他悶聲問道：“你還愛我嗎？”

“愛。”一直都愛。

鄭玉白的左手終于觸碰他的發，他的臉頰，“那你愛我嗎？”

他明白人不能擁有太多的欲望，對于感情而言他需要的是平等，而不是沒有回應的愛，與官浩宇結婚後讓他的欲望成了無底洞，他迫切的需要官浩宇的回應，然而得不到。

于是他固執的想這份愛到底要走到什麽時候才算結束，等真正結束的時候官浩宇又會怎麽對他。

“你是愛我，還是将習慣當做了喜歡，所以這是你離不開我的理由對嗎。”

“不是，不是。”官浩宇的解釋到了嘴邊最後又咽下去，他用兩個“不是”否定了鄭玉白對他的定論，又怎麽會不愛他呢，只是愛他會禁锢他的人生，這也是那時在門外聽到的回答，鄭玉白說與他結婚放棄了未來，如果可以，他想當事業有成未來圓滿的鄭玉白，而不是官浩宇的太太。

鄭玉白放棄的人生，也是官浩宇想成全的他。

一個嶄新的，一個光輝燦爛的鄭玉白。

這夜，鄭玉白睡得迷糊，隐隐感受到身後傳來的熱量，官浩宇抱着他不停呓語。

“阿白，阿白……”

鄭玉白被喚醒了，官浩宇卻是腦袋埋在他頸間做夢，清冷的眼淚滾落他的衣領，滑進心口，滾燙。

他不用再執着演一個失憶的霸總，完全恢複成原來的官浩宇。

再醒來，鄭玉白身旁已經沒有了他。

像極了要離婚的那幾夜，官浩宇躲着看過去的校園紀錄片，鄭玉白站在虛掩的門外，聽到裏面傳來的聲音，歡快的雀躍的青春肆意的，年輕的他們奔跑着有用不完的活力。

鄭玉白轉身。

“你瞧見了嗎，那是我們藝術系最有人氣的學弟，想不想認識？”

“我認識他。”

“官浩宇，你什麽時候認識的？”

無人回話。

鄭玉白聽出了官浩宇和柏昱的聲音，他轉過身推開門，房間裏空無一人，大屏幕裏在放着一段摸不着頭腦的視頻，像是有誰拿着dv在随機拍攝。

屏幕裏的視角時而高時而低，半分鐘後傳來畫外音。

“這是我最後見你的地方，再過幾個月我就要走了，鄭玉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

攝像頭被擱置到高位，鏡頭裏出現一個爽朗帥氣的男生，他沒有多年後常梳的大背頭，也沒有不茍言笑的謹慎，他一直對着鏡頭笑，從微笑到大笑，笑到差點翻過去，卻讓人看得心酸。

人物消失，畫面再次回到奔跑的校園操場上。

好巧不巧的是操場上正在排練晚會節目，有人叫了一聲“鄭玉白”，鏡頭前背着吉他的男生跳起來接上了對方抛過來的礦泉水瓶。

畫外音貼上鏡頭小聲的笑道。

“阿白，我老婆。”

屏幕暗下去，整個房間裏都是這句的回響。

鄭玉白後知後覺的發現官浩宇的秘密，他總以為官浩宇偷偷看的過去視頻是在想念柏昱，否則怎麽結婚後時常還要拿出來反複觀看呢，誰能想到那段合影背後還有這樣的獨白。

為什麽官浩宇一開始不坦白？

他想不通，随即撥通了官浩宇的電話，然而無人接聽。

“官浩宇，官浩宇？”鄭玉白奔走整間別墅，大大小小的地方找了一遍，管家擔憂他的身體，跟在身後護着，“太太，先生很早就出了門，您是有要緊的事要處理嗎？”

“我找不到他 ，你能聯系上他嗎？”鄭玉白眼神裏的慌張分外明顯，管家愣了會從口袋裏掏出一份信封，“太太，這是先生讓我轉交給您的信。”

“你知道他去哪了？”

管家搖頭。

鄭玉白面色不悅，“你怎麽不早拿出來啊？”

管家解釋說：“先生吩咐過，如果您看起來很緊張就交給您。”

鄭玉白腳下慌亂快速回到卧室。

是官浩宇親手寫的信，連落款都不再是“霸總”二字，“官浩宇”三個大字差點戳穿紙背，可見他最後的姿态有多隐忍。

“阿白，我寫下這封信不是為了證明有多離不開你，而是想告訴你，我的那些無法言語的自私與奢求來的愛。”

“如果我們的婚姻對你是一種束縛，我希望親自解開它的人是我，而不是對婚姻抱有熱忱與愛的你。”

“讓父母去代為求婚是我的主意，我自私的想把你綁在身邊，得到你全部的愛，讓你變成我的太太，卻忘了那時的你星光熠熠，可能是我過于自負，以為你對我的感情高過了你的夢想，我承認當時的我有小看你，看啊，你被愛沖昏了頭腦留在我身邊，我對這份婚姻應該滿足的。”

“你在婚姻裏扮演了一個非常優秀的角色，我的太太人人稱贊，即便是偶爾在公司出現也會引來衆多的賞識目光，說實話我嫉妒，這樣美好的你我更想獨自占有，我也這樣做了。”

“将你留在家庭裏，換我去打拼，我會為我們的家庭付出一切，多辛苦都值得。”

“你犧牲了未來，我拼盡全力做事業，我們看起來是平等的，沒有任何瑕疵。”

“直到柏昱的出現打亂了我們所有規劃，我開始讀懂你眼中的向往，你要離婚不是因為不愛，剛好相反，你或者也讀懂了我的愛，所以想要更平等的關系，你不再需要官浩宇的太太頭銜，取而代之的是你，只有你鄭玉白。”

“孩子是無辜的，且來之不易。阿白，看在我愛你的份上，請你留下他。”

鄭玉白翻來覆去看了三遍。

官浩宇的直白令他難以消化，原來是雙向奔赴非得弄成單戀大作戰，也不知是他矯情還是官浩宇太自以為是。

做過那麽多次，還感受不到愛就太假了。

“官浩宇，連這點信任都不肯給我，你就這樣看我嗎？”

他捂住臉，笑着哭了。

得知有寶寶的時候，鄭玉白還在想孩子要好好的生下來，如果官浩宇執意不要他一定暴打他一頓再走，如今反過來是官浩宇卑微哀求他留下，到底哪一步走錯了，導致他們的所有感情出現了偏差。

上午十點整，官浩宇的助理來到別墅。

“鄭總，這是一份股權轉讓以及……”對方欲言又止，只遞合同不再說話。

助理不敢繼續是因為這份合同太燙手，離婚協議書加上財産分割協議有厚厚一疊，他沒膽子開口。

鄭玉白快要被氣笑，擡眼看過去，就是不接文件。

助理猶猶豫豫，“鄭總，有幾份文件需要您簽字。”

“官浩宇不在公司？”

“事實上，從昨晚收到官總的消息開始，我就明白有一段時間不會再見到他。”

鄭玉白眉頭皺起，“你這話什麽意思？”

“官總已經開過臨時董事會，将手上的股權以及執行權全部交付予你，這點連董事長和幾個執行董事都同意了，所以接下來的工作需要您這邊全權安排。”

官浩宇可真給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鄭玉白特別想罵人，脾氣升上來怎麽也壓不住，幸而管家拿着一疊清爽酸果子過來，鄭玉白一個接一個塞進去，氣還是沒消。

“他撂挑子，人去哪了？你們一個個都不知情嗎？”

“鄭總，我們也很為難，現在全公司上下就您做主，我們也沒辦法。”

鄭玉白繼續給官浩宇電話，還是關機狀态，“你能聯系上官浩宇嗎？”

“恐怕不能。”

“叫官董事長回來吧，這個家我做不了主。”鄭玉白扶額起身，助理左右為難，“那這些文件，您還簽嗎？”

鄭玉白氣得牙癢癢，一手扶欄杆側身看向他，“你覺得呢？”

助理自覺閉嘴，火速找個理由溜了。

鄭玉白站在樓梯口叫來管家，“還是聯系不上嗎？”

“太太，真聯系不上，不過有個好消息，老先生他們今早的飛機回國。”

官浩宇的父母回國主持大局倒是真好消息，鄭玉白舒口氣上樓，實在摸不清官浩宇想要做什麽。

多年打拼的事業不管了，人也消失不見，這就是他要孩子的态度？把所有擔子丢給他這就是官浩宇的愛？

鄭玉白一直在給官浩宇發消息。

“你趕緊回來，我不想要這些。”

“我懷着寶寶你這麽對我？你有話說清楚，別一走了之什麽都不管！”

“官浩宇，你混蛋！”

“你在我懷孕的時候跟我提離婚，你法盲嗎？”

“我警告你，這孩子來之不易別讓我氣到胎動，你最好今晚出現在我面前，否則，否則……”

否則什麽呢？難道他還能去打了這個孩子不成？不可能的，他與官浩宇都知道彼此有多在意這個突然降臨的寶寶。

鄭玉白想要的離婚擺在眼前，雙方財産根本不用他去分割，只要他簽字，官浩宇名下所有財産都是他的，即便他不簽，官浩宇還另外有幾十處不動産主動贈予協議。

這些不是一夜之間多出來的産業，而是結婚七年間官浩宇陸陸續續送給他的禮物，若不是助理整理了厚厚一疊産業名冊，鄭玉白根本不會知道他名下有這些隐藏資産。

鄭玉白為家庭付出太多，他與官浩宇結婚求的不是錢是愛，現在愛與金錢持平，官浩宇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