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Chapter Ⅲ 名字(26)
Chapter Ⅲ 名字(26)
懿仙不明她何以反應這麽大,“是莺莺她們說要在薛濤生祭那天,在閣裏上演《薛濤傳》,展示關于薛濤的一切故事,還有她那位神秘男人……”
“她們已經知道了?”官盼盼神色有異,聲音顫抖,柔若拂柳的身子幾乎要站不住了。
“知道什麽?”懿仙猛地抓住話裏的重點,迫切地去抓官盼盼的手:“你是說真的有這個人?”
官盼盼推開她的手,挽起耳邊的發,側過臉掩飾自己的慌張。搖搖頭:“沒有……”她剛踏出一步,就踩在了破碎了的碗沿上,吃痛地叫了一聲,神情仍然是木然。
“小心!”月娘的喊聲終是遲了。
“怎麽了?一驚一乍的?”在房裏搗弄藥材的綠環聞聲出來,就見到官盼盼稍顯孤零的背影,“你怎麽出來了?”
月娘蹲下身子只看到白布鞋上不斷擴散的紅色,十分刺眼:“綠環姐姐,你快過來看啊,盼盼姑娘腳受傷了。”
綠環趕忙過來,走得比風還快,待她低頭見到了碎碗和官盼盼腳上的傷,赫然擡頭:“盼盼!”
官盼盼就好似癡傻了似的,空空地望着,也不知道要回應什麽。
“先扶她回房子,我來處理這件事。”綠環對月娘說。
三人遠去,留下若有所思,眼光複雜的懿仙。
……
把官盼盼扶到床邊坐下,她依然是失神似的。
綠環一取下鞋襪,就看見了血淋淋半指長的傷口,忽然一怔,想起昔日官盼盼穿着一襲紅衣跳舞時的樣子,極像雪中盛開那朵臘梅。
“如果我穿紅色的話,大家就會第一眼看見我,而不是忽視我。”那時她的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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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搖頭,擺脫回憶的陰霾,綠環繼續處理傷勢。
月娘的聲音适時在後面響起:“我去取些水來。”
“麻煩你了。”
“嗯。”
聽到月娘的腳步聲漸遠,綠環又盤問起官盼盼來,“什麽事情讓你如此失魂落魄?”
官盼盼不答,只是眼神落到挂在牆上的琵琶忽然有了些波動。
“盼盼!”綠環握住她冰冷的手,“有什麽事情說出來,連我都不能說嗎?你這樣憋在心裏,對你的病不好。”
似是被綠環激動的語氣所驚起短暫的回神,官盼盼的眼神重回人間,凝視着眼前一臉擔心自己的人,然而她吐露的第一句話卻是:“……別再查下去了,是我殺的,薛濤是我殺死的!”
一字一句,她整個好似溺水的人一樣抓住了綠環,把自己所有的恐懼和迫切一一向她訴說:“是我殺的,真的是我殺的,抓我吧,把我關到牢子裏去。”
綠環極其痛心地看着這個人,憤而無奈給官盼盼一巴掌:“你答應我不再提那件事的,你答應我好好活下去的!”
官盼盼挨了一巴掌,半邊臉偏到一片,好似斷線的木偶:“可是我配嗎?薛濤可是我害死的!”
“不是!”綠環極力想否認這個事實。
“是,是,是,是!”官盼盼一雙淚眼對着綠環,“是我親手把毒藥放在薛濤藥裏的,你明明看到了不是嗎?就是我啊。”
綠環抱住官盼盼似乎要給予她無限的力量,“已經過去了,都已經過去了。”
“不,不會過去的,上天在看着呢,她們在追查這件事,這件事永遠都不會罷休,不會有罷休的一天。”
綠環一愣:“誰還在追查這件事?”問出口不久,又想到了答案,“她們是要把事情說出去?”她急起來,幾乎要起身奪門而去。
官盼盼卻拉住她,嘆息地搖搖頭,“要是我死了,能了結這件事,那就好了,她們還要查下去,她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接着查下去會查到那些人,綠環,你說怎麽辦啊?”
綠環細細思索官盼盼所說的話,“我不知道你因為什麽要殺薛濤,但我知道絕對不會因為恨她,你到底是為了誰?你為了誰把一切的苦都自己吞了,什麽也不肯說出口。”
猶如一把利刃,割開了官盼盼,她臉色毫無血色,惟有蒼白無力的笑容:“不為了誰,為了我自己。”
“綠環,我是壞人啊。”
此那一日,好不容易身體有些好轉跡象的官盼盼又病了,無論外面晴天還是雨天,她都發着高燒躺在床榻上,醒時咳嗽,睡時呢喃些誰也聽不懂的夢話。
商玲珑怕是會傳染的病,禁止大家去看她。
偶爾許婷這樣不怕罰的來看,也被冷臉綠環一一拒之門外了。
近夜,趁着紫嫣不在的空隙,三人得空聚在春和景明。
“是因為我們嗎?”許婷始終牽挂着官盼盼的病,甚至對現在的計劃萌生了一些退意,“我們是不是做錯了?”她有些迷茫。
黃心穎托着下巴,不怎麽知道安慰許婷,“也許就是正常地病了呢,她身體本來就不好。”
許婷遂看向藍雯雯,藍雯雯只是搖搖頭:“發生這件事我們也不想的,如果是心穎說的那樣還好,如果真的是因為我們,”她做了停頓,“也就是說我們是接近真相的。”
許婷一時跟不上藍雯雯的思路:“接近真相?”她再回想,“官盼盼說是她毒死薛濤的。第二個世界并沒有結束,也就是她說了謊,真兇另有他人。”
“哦,我明白了,官盼盼明明沒有殺人卻說自己殺了人,是因為她想維護別人。”黃心穎恍然大悟,“她想維護的那個人就是兇手!”
藍雯雯點點頭,表示認可:“她要是真的是因為我們散播的消息病的,也就是她認為如果在薛濤生祭那天上演《薛濤傳》,她所維護的那個兇手真的會現身。”
黃心穎也有些激動:“那就是說你們努力的方向是對的,再這樣下去,真的能找出兇手,然後離開這個世界。”
許婷擠出一個笑容,“也許會是這樣。”
看出許婷并不開心,藍雯雯寬慰道:“你別想太多了,官盼盼的病是心病,藏多了秘密,人就會得心病。我們也無能為力。”藍雯雯不經意地瞥了黃心穎一眼。
“……”黃心穎瞬間覺得自己的秘密都被看穿了,心虛到極點,不敢再擡頭看。
許婷對此還渾然不知,只是困于心裏的愧疚,漫不經心地點點頭,“那我先去外面了。”
黃心穎想要逃脫壓抑的氣氛,急忙起身,“我也走了。”
藍雯雯卻道:“今天薛暨不是有事來不了嗎?你急着出去見誰呢?”
黃心穎的身形一頓,并不作聲。
“我們聊聊吧。”藍雯雯說。
黃心穎低頭在心中無數次嘆息,自己的心思也許能瞞過直線思考的單細胞生物許婷,卻騙不過心比針細觀察敏銳的藍雯雯。
但是她現在已經做了決定,即使藍雯雯看出來,即使把這件事說破,她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于是她轉過身:“我……”
藍雯雯已經了然:“你不會跟我們一起走是嗎?”
黃心穎點點頭,她坐下來,想要開誠布公地和藍雯雯談一談:“你知道我家裏的情況的,我和你、師曠……”她卡了一下,“是許婷,我和你們不一樣,回去了只是無盡的痛苦,我想留在這裏。”她不敢看藍雯雯的眼睛,“希望你們不要怪我。”
“……”藍雯雯很想針對黃心穎所說的“不一樣”講一些話,到底是誰和誰不一樣呢,誰才是兩個人之外的第三者,可是再說這些又有什麽意思呢。她只能說:“許婷還不知道這件事。”
“她的話,一定會阻止我的,她不希望我留在這裏。”黃心穎非常确定這一點,“我知道的……”過去一幕幕往事浮上心頭,“我知道的,她是為好我,她一直都對我很好,為了做了很多事情。”包括陪着她一起沉下水這件事,許婷也是義無反顧地做了。
“可是……”即使希望很渺茫,黃心穎希望藍雯雯能夠明白自己,“可是她終究不是我,你明白嗎?她不是我,她不知道我想要什麽,她不知道什麽對我才是最好的。這裏才是我的幸福。”
藍雯雯沉默着,她可以找所謂的理智現實的名義,但是黃心穎澎湃的情感已經将那些未開口的話全部打敗,而對于情感,她最不擅長的,她想起那次許婷醉酒後的痛哭,心裏就覺得很難受。
而唯一能面對黃心穎說出來的話卻是,一句不痛不癢的:“我們是朋友啊……”
黃心穎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還點點頭:“即使你們離開這裏,我留在這裏,我們也還是朋友,我不會忘記你們的,你們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
藍雯雯只好繼續沉默。
……
最好的朋友。
無盡的雨聲。
白日裏所發生的事情,說過的話一一在黃心穎夢裏反複。
那還是三個人在現實生活中的時候,許婷各遞給黃心穎和藍雯雯一瓶牛奶。
“謝謝!”她聽到自己欣喜的聲音,看到藍雯雯一如既往平靜的表情。
還有許婷燦爛的笑臉:“不用謝,我們是朋友嘛!最好的朋友。”
那一刻,酸澀的感情湧上心頭,她要醒過來,卻在意識之海沉得更深。
而這一次她是那個溺水的人。
“救我,救我!”是她的聲音,還是弟弟小寶的聲音?
黃心穎正還想着,卻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的猙獰的臉和有力的手靠近。
“都是你的錯,爸爸媽媽才會這樣對我,為什麽你要活在這個世界上,為什麽你不去死!”還有那惡魔似的詛咒。
觸覺。
被往下壓。
水下,窒息。
是自己殺的小寶嗎?
這個可怕的念頭一經想起,黃心穎就睜開雙眼,從殘酷冰冷的夢裏醒來,感受到是無盡的黑夜,頸邊的手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
有人要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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