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夏·引子與回旋随想曲

夏·引子與回旋随想曲

那是一間空曠的倉庫，頭頂裝着三列LED光源，光源下是疊到天花板的架子，一共七層，金屬門開在最邊上的架子和牆壁之間，上面四層全部是玻璃罐子，罐子裏是各色透明的溶液，而牆壁上刻着一串編號，編號下是“倉庫”二字。

奧瑟卡利飛快地掃了一眼，彎下腰從最低層的架子下拉出一個紙箱。

松田陣平剛想阻止奧瑟卡利，避免發出太大動靜引來其他人——要知道他們在下面可是聽到了有不少人還在倉庫裏。

但他借着頭頂那一點光低頭，看清了箱子裏的人影，差點發出聲音，還好反應迅速地用手掌堵住自己的嘴。

松田陣平難以置信地盯着箱子裏的“人”，又忍不住看向最底層其他紙箱。

奧瑟卡利很淡定地掃了一眼，用口型說：“失敗品罷了。”

松田陣平胃裏一陣翻湧，好在他沒吃什麽東西，只是艱難地放輕呼吸。

紙箱裏是一個直徑約一米的玻璃球，也可能是別的材質。

球裏蜷縮着一個長手長腳的成年人，因為球太小了，成年人的手和腿都呈不自然的扭曲姿勢，抵在身前，背部頂在球內側，頭埋在手臂之中，把這三立方米多的空間填的滿滿當當。

沒被填滿的一絲絲間隙是透明的溶液，松田陣平用他扔下已久的知識猜測那是福爾馬林溶液——除非裏面的人是活的。

裏面的“人”沒有穿衣服，露在外面的皮膚青白，黑發一部分貼在脖頸，一部分纏在手臂上，還有一部分飄在溶液裏，奧瑟卡利拖移紙箱時的震動讓溶液微微流動，發絲便漫無目的地飄着，是不是貼上球殼。

奧瑟卡利把手貼在玻璃球上，半晌無奈聳聳肩，這裏的失敗品太失敗了，全都是死的。

他想造成一點混亂都沒辦法。

松田陣平表情很難看，緊緊拽着奧瑟卡利背後的衣服。

腳步聲傳來，一個人急匆匆地走向他們方向，嘴裏還說着：“教授快不行了，快點，我已經到NGC3359A1974倉庫，你那邊一定要把他的學生全部控制住。”

Advertisement

松田陣平表情空白了一瞬，但立刻就被奧瑟卡利拎起來塞進了紙箱裏，緊緊貼着那顆玻璃球。

最底層架子和上一層距離很大，能勉強讓一個小孩趴在紙箱上，但奧瑟卡利并不想讓松田陣平保持這個姿勢，他把紙箱推回原位，蹲下伸手把松田陣平推進紙箱後的空隙裏。

架子是拼接的，中間有隔板，兩邊可以放東西，但不知道為什麽，最底層隔板被打通了，松田陣平貓在兩個紙箱中間。

這是絕對的視覺死角，除非來人蹲下身把紙箱拉開，但以成年人的身高，除非趴在地上，不然都沒法在第一時間發現松田陣平。

趁對方彎腰時，松田陣平就能用奧瑟卡利塞進他懷裏的匕首把來人給解決了。

松田陣平調整好姿勢時，外面已經看不見奧瑟卡利的身影了，不過剛剛架子震動了一下，他大概已經想到辦法了。

金屬門開在貨架正中間，兩邊都是寬闊的走道，外面突然傳來槍聲，匆匆趕來的人罵了一句，調轉方向想往槍聲傳來的地方趕，但身體照片聽到了架子“嘎吱”一聲。

緊接着是“嗡”沉悶的長一點的震動。

男人的聲音消失了，整個倉庫仿佛一片死寂。

松田陣平睜着眼等了半分鐘，一道腳步聲走過來，扒拉開紙箱子，把松田陣平拽出來。

奧瑟卡利已經換了一身裝備，白色的防護服，臉上戴着口罩和護目鏡，松田陣平抓着他的手臂，感受到了防護服下的鋼板，他忍不住懷疑，這究竟是防護服還是防彈衣？

他耳上挂着銀白色的耳麥，是不是閃過一點紅光，昭示着耳麥還在工作。奧瑟卡利把一個耳麥塞進了松田陣平耳朵裏，掏出防彈背心給他穿上。

武裝到位後，兩人都沉默地往外走。

松田陣平在手機上敲擊：“處理好了嗎？”

奧瑟卡利無聲點頭，松田陣平擡頭一看，走道隔兩米一個監控，全都暗下來，也就是說倉庫是沒有監控的狀态。

“我們是碰上了內讧嗎？”

“所有內讧都是人為的。”奧瑟卡利攤開手，白色的手套上寫着編號CY794。

松田陣平盯着這個編號，沒理解他的意思。

奧瑟卡利便從口袋裏拿出藥劑盒，夾層被他拆了下來，底面最角落刻着這個編號。

松田陣平汗毛豎立。

如果這一切都是旅行者計劃好的，那真的太可怕了。

奧瑟卡利只能确定這場內讧有他們參與，現在看來，還是內讧的主導者或推手。

對于當時被關起來的兩人來說，藥劑不是重點，刷開金屬門的卡片最重要，從地下上來，他們進入倉庫，只要保證在此期間進來的只有這一個反叛人員就好了。

如果奧瑟卡利沒猜錯，前面他們聽到的動靜要麽是旅行者制造出來的，要麽是有人拿錄音裝置專門讓他倆聽見。

這樣就能控制兩人進入倉庫的時間。

操作難度不大，但每一步都被旅行者規劃得明明白白。這才是最讓人恐懼的地方。

看，那群人多貼心，還在倉庫大門旁邊貼上了這個地下實驗室的平面圖。

奧瑟卡利扯了扯嘴角，臉上寫滿了無奈。

他覺得當年在監獄那三年真的有點作用，把他的壞脾氣全給磨沒了，至少他看見這平面圖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換做是組織裏的其他人，發現自己被這麽戲弄，肯定會生氣的吧。

松田陣平也皺着眉，但還是飛快地記下這張平面圖。

地下實驗室東西南北各有一個倉庫，他們所在的NGC3359A1974倉庫位于最南面，也是最靠近月影島中心位置的。

倉庫往北是橫平豎直的兩條大道，由此分出四個研究區域。西南和東南都是研究人體改造的，而平面圖上北面兩個研究區域都标注着：基因突變。

人體改造和基因突變？松田陣平有些焦躁地盯着北面的區域，按照闖進倉庫的人的說法，南面應該是反抗那個所謂的教授的地盤，他才敢大聲抱怨，毫無防備地被奧瑟卡利打倒。

恐怕這次登島的勢力的目标全都是教授和北面研究變異的實驗室吧。

東西都有出口，只不過在實驗室旁邊，如果他們此時出去，很可能會引起注意。

奧瑟卡利指了指西邊的出口。他也不想留在這裏，卷進各方勢力的鬥争中。

勢單力薄的兩個人，就是進來送菜的。

松田陣平飛快地對比了月影島的地形和研究所的地圖，如果沒有算錯的話，東邊的出口靠近旅館，西邊的出口靠近商業街背後的診所以及交番，松田陣平以及不想思考交番知不知道地下研究所的事情了。

他們現在應該還在樹林下面，北面研究區域頂端是正在修建的度假酒店。而那邊倉庫距離正在修建的碼頭很近，地面工程示意圖上顯示，那邊也會種上樹林。

碼頭附近種樹的操作讓人有點迷惑，但如果是為了掩蓋地下那些勾當的話，那就合理了。

松田陣平指向東邊，東邊相比起來應該是最安全的了。

奧瑟卡利微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往東邊走。

他們不知道，此時東邊出口處，一群人穿着防護服乘坐特殊的電梯下來了，還在歡快地聊着什麽。

守在出口的兩人警告道：“請保持安靜。”

打頭的人拿出一張黑卡，守衛一掃，立刻直起身，嚴肅地把卡在感應器上刷了一下，厚重的金屬大門沉悶地往兩邊打開。

黑卡重新還了回去，守衛說：“教授一直在等您，醫生。”

醫生冷漠地點頭：“我知道了。”他回頭吩咐說，“先在實驗室等我，保持安靜。”

守衛看着一行人走進去，大門關上，才交談起來：“醫生看起來心情不好。”

“我聽說教授病得很重。”

“某些人恐怕要有什麽小心思了。”

“噓，這事不是我們該打聽的。”

兩人只敢說幾句話，便重新挺起身子，牢牢握住挂在脖子前的微沖。

身後大門忽然打開，兩人回頭看見醫生摘下了口罩，滿臉煩躁，一個助手跟在他身後，低着頭聽他訓斥。

“你的意思是那些阿托品全部被嚴那家夥調走了？”醫生厲聲問，“一車，你們就看他推走！”

兩個守衛面面相觑。

助手蒼白着臉解釋：“他拿着令牌，我們都沒法攔着他。”

“拿着令牌？那教授呢？那是阿托品！”醫生一副氣炸了的模樣。

兩人走出去，似乎是想離開去地面調一批藥品。

兩個守衛聽見教授和嚴這兩個稱呼，恨不得捂住耳朵。

因此沒看到身後兩個人閃電般出手，醫生一句話還沒說完，便看見兩個守衛被放倒在地，表情還殘留着不可置信。

但醫生滿臉冷漠，說：“走了。”

一行四人快速地離開地下研究所，他們耳朵上都挂着銀白色的耳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