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猜測

第44章 猜測

祭壇處的雪早就停下了。

此時朝暮門的一衆人也是站在了祭壇之中, 等待着周闕的下一步動作。

除此之外,他們并不需要再做什麽。

時昭琰盯着自己的腳尖,思緒總算是有了空閑去思考其餘的事情。

比如周闕的身份,擎蒼派的陰謀, 時家的秘密……

以及晏青溪的反常。

的确, 時昭琰一直沒有忽略這個問題。

比如晏青溪為何會知道秘境的走向, 為何在自己遇到危險時如此偏激,為何會露出如此悲傷的表情……

其他的疑團無論怎麽說都是正事, 也是自己出了這個秘境便要面對的事。

可他這些事情放在自己的面前,讓時昭琰自己做個選擇, 他下意識選的,卻也是去想有關晏青溪的事情。

晏青溪……

師兄……

他的唇張了張,最終沒有吐露出什麽聲音。

下意識握住了身側人的手, 時昭琰似乎想要從那微涼的觸感中感受到什麽。

“怎麽了?”晏青溪似乎有些不解, 鳳眸中不見淩厲,閃爍着外人不曾見過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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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師兄好看,想多看幾眼。”

時昭琰掩去了眼底的憂慮, 唇角挂着笑意, 依舊是那副沒正行的模樣。

晏青溪從他面上并未看見端倪,便只當他又起了什麽壞心思,輕輕咳了一聲, 移開了視線。

時昭琰便只能瞧見他那耳後的那顆小痣, 盯着久了, 他也有些出神。

希望事實并非是自己想象中那樣……

可好像唯有這種猜測能将晏青溪之前的一切反常說通。

為什麽一開始就要對自己好, 想要把自己當他的道侶?

為什麽對自己的性命格外看重, 擔心自己發生任何意外?

為什麽會知道秘境的走向?

……

無一例外, 都能解釋。

可如果晏青溪真有之前四世的記憶……不, 只要有其中一世的記憶,晏青溪都會痛苦。

那他在這輩子第一次見到自己又會是什麽想法呢?

不對,這是游戲,游戲NPC怎麽可能會有前幾周目的記憶?是數據沒有清空嗎?

不,這不是游戲!

時昭琰感受着手中的微涼觸感,他早就覺得,如此鮮活真實,又怎麽可能只是一團游戲數據呢?

晏青溪是真實的。

一時間,腦子中的思緒太多,擰成了亂糟糟的一團,怎麽都解不開。

“摒除雜念!”

一聲輕呵打斷了時昭琰心中的思緒,暫且把那一份憂慮放回心中。

還是要再觀察一番,不能貿然試探。也許只是自己的一場誤會,背後沒準有更為合理的真相。

恍惚之間,時昭琰似乎聽到了一句聲音。

【時昭琰,如果晏青溪真的重生四次,你會怎麽做呢?】

時昭琰想了一下,可他并不知道答案。

因為這份事實的本身,太過沉重。

……

等衆人回神之時,幾人已然站在了另一處地方。

“臭小子,你居然進了秘境之中……”

感受到地道之中陡然多出來的靈力,方才還神色凝重的時家老祖終于是松了口氣,可等他走到那隧道之前時,竟是沉默了。

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的人?

可當他看見人群之中的周闕時,瞳孔卻是一縮。

“許久不見,時前輩。”周闕見到那位時家老祖,似乎并不驚訝,從容不迫道,“他被我關在裏面,并不會出來。”

“他”指的自然是時晉。

聽到這句話,時家老祖緊繃住的神情算是松懈下來,像是終于放了心。

“那就好……”

他嘆息一聲,随後将視線落在了時昭琰身上:“你小子倒是福大命大,沒被困在那見鬼的地方。”

嗯?

時昭琰敏銳地品出了幾分不對,皺眉問道:“你曾經……”

對方也的确并沒有隐瞞,而是平靜道:“沒錯,我就是時晉替代出來的那個人。”

他看起來不想隐瞞時昭琰。

但很顯然,時家老祖并不像把此事弄得人盡皆知。

而朝暮門的幾位弟子與他們非親非故的,并沒有探取秘密的資格。

“時……”周闕想要叫上時昭琰,可話到嘴邊,才想起自己好像并不知道這位晚輩叫什麽名字。

迅速略過,他道:“你和你師兄過來吧。”

“對于你們,事情是能全說出來的,但不能告訴其他朝暮門的弟子。”

“周闕,你在說什麽?”時家老祖盯着晏青溪,顯然也有些警惕,“他可不是我時家的人。”

他對朝暮門顯然是很警惕的,一個周闕陰差陽錯地知道了他們時家的秘密也就算了,可又憑什麽讓面前這個白衣服知道?

周闕平靜地看着面前這個不滿的老者,語氣中夾雜着幾分意味深長:“遲早會有關系的。”

“……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那是你家小子的未來道侶。”

“他才剛到築基期!為什麽這麽早就給他定下道侶了?你們朝暮門是不是有什麽陰謀!”

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實在是接得快,時昭琰都沒有什麽插嘴的機會。

時昭琰握住了晏青溪的手,心中有些無奈——這算是見家長嗎?

他這般想着忽然發覺晏青溪的手心生出幾分薄汗,是緊張嗎?

這有什麽好緊張的?

時昭琰心想,晏青溪這麽好的道侶,時家還能不同意?

時昭琰覺得自己該站出來了。

“老祖宗,”他的語氣誠懇,“我和師兄是真心相愛的,若你們不同意我和師兄在一起,那我以後便呆在朝暮門了。”

這話到也不是假的,因為時昭琰對時家本來就沒什麽感情,此番回去之後,他大概率真就一直待在朝暮門了。

可他的話剛說完,晏青溪卻是捏了下自己的手,神情中帶着幾分不贊成。

“晚輩的确有不足之處,若是前輩不滿,亦可将不滿之處提出。”

晏青溪不認為私奔算是什麽好事,若是真喜歡什麽人,自然要讓他的家人認同自己。

之前幾世,時昭琰并未提及自己的家事,而兩人也未有機會拜訪時家長輩,那時疏忽也就算了。

如今既然知曉,便不能當做不知。

時昭琰不滿了:“……師兄,你說什麽呢?你有什麽不足之處?”

說着他看向自家的那位老祖宗,神情不悅。

在時家老祖的眼裏,時昭琰的臉上就寫着“我沒良心”四個大字。

但時家老祖卻不敢發作,不敢斥責這個沒有良心的後輩。

因為時昭琰在時家也沒什麽牽挂,父母早就死了,平日裏也未曾有什麽親厚的同輩,若非還有着三靈根的資質,怕是無人知道他這一號平平無奇的人。

所以,時家老祖也是有些心虛的。

“……對你道侶沒有意見,”他輕咳了幾聲,“我就是有些驚訝。”

一般修士在金丹期以前是不會考慮情愛一事,畢竟若是一不小心破了元陽,便容易毀了根基。在築基期便定下道侶,這着實有些罕見了。

“好了,好了,我沒有說他不好的意思,你們倆和我來吧。”

時家老祖瞥了晏青溪一眼,像是妥協了。

他緩緩地看向朝暮門的其餘人:“還請各位暫且先在此處等一會兒吧。”

……

朝暮門的其餘弟子被安排在會客廳等待,說來也是奇怪,這普普通通的一個地道,居然也算得上是五髒俱全,既有暗道,又有會客室。

還真不像是個小家族該有的密道。

時昭琰懷着幾分疑惑,與晏青溪跟着時家老祖和周闕去了另一處地方。

他們顯然也不怎麽挑地方,只是随便選了一處偏僻地方便停下了腳步。

而周闕很快就在這裏布下了隔音的陣法。

“現在可以說了。”周闕的目光落到了時家老祖身上。

“是你先說還是我先說?”

他還挺客氣的。

“我先吧。”

時家老祖嘆了口氣,眼底露出了幾分複雜。

在他沉重的語氣中,往事的一角被緩緩掀開。

這秘境本就是伴随着時家而生的,可即便是時家的老祖宗也不知這秘境生出的緣由,只知道時家血脈的弟子在秘境之中是極為獨特的存在。

但就是這一份獨特,給他們時家帶來了不少麻煩。

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那秘境之中的珍寶如此之多,又有誰不會觊觎?哪怕是時家這種沒幾個能修行的小家族,也是想要那秘境中的寶物。

可要完全得到那些寶物,只能先獻祭一個金丹期的弟子。

時家這樣的家族,出個築基期都困難,更何況是金丹期呢?

就在他們苦惱之時,忽然得知了一種能讓人改變修為的陣法。

說是改變,其實也不恰當,這陣法更像是一層僞裝,讓能讓築基期的人僞裝成金丹期的修為。

然實際上,築基期還是築基期,并無太多實力上的變化。

既然有了僞裝金丹期的方法,那人選也就無所謂了,時家老祖便是被選中的那一個。

“我有把柄在他們手裏,自然沒有辦法反抗,被送進秘境之後,也幫他們拿走了秘境中大部分寶物。”

他這麽說着,眼底深處滿是怨怼:“我怎麽會甘心呢?”

時昭琰沉默了。

這種為人做嫁衣的感覺的确不爽,但很多時候更是無能為力。

“所以你之後用時晉替換了自己?”晏青溪似乎并無那麽多的情緒,雖然面前的這位老者也曾被困囹圄,但這就是修仙界的常态。

他見過太多了,甚至……

自己也曾感受過這種無能為力。

“當然,不然我怎麽出來?”時家老祖笑了一聲,面上的譏諷并未散去。

只是他出來以後,他在意的人,厭惡的人都已經離開這個世界。出來與否的意義似乎并不大了。

只是……

“不過,時晉這種人留在外面也是禍害。”

他并未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時昭琰有些不解:“你為何還願意留在時家?”

要換做是他,不報複都是最大的仁慈了,怎麽可能還願意待在此處?

時昭琰問完,忽然對上了那雙蒼老的眸子。對方的眼底帶着幾分複雜,最終卻是輕輕地嘆了口氣:

“現在我的修為算是時家最強的,我留在這裏他們能拿我怎麽樣?還不是得好好供着我?”

“我恨的人已經死了,何必和留下了的人過不去?”

時昭琰沉默了。

一個虛假的金丹期在整個修仙界的确算不上什麽,但在這偏僻的照雪城,卻是有一定地位的。

更何況,以時家老祖宗的身份住在時家,再無人敢質疑他。

為什麽不呆着呢?

這種想法并不難理解,時昭琰無意去幹涉旁人想法,最終還是嘆了口氣:“那時晉呢?他不是朝暮門的人嗎?為什麽會和擎蒼派扯上關系?”

“還有周長老,您是怎麽牽扯進這攤渾水之中的?”

周闕一開始并未回答,只是從自己的儲物袋中取出了一塊木牌。

時昭琰的瞳孔微微一縮,那木牌上的紋路自是眼熟,可不正是朝暮門內門弟子的命牌嗎?

晏青溪的命牌還挂在自己腰間呢。

周闕顯然也知道此事,面上挂上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只是這笑容轉瞬即逝,恍惚間只像是一次錯覺。

“這是我自己的命牌,”周闕解釋道,“剛從時晉那邊拿回來。”

“時晉是如何與擎蒼派扯上關系的我并不知曉,只是我很早便發現了端倪。”

“雖然并無證據,但我從朝暮門中拿走了自己的命牌,設置了陣法,藏在他的儲物袋裏,如此便能在秘境之中跟蹤他。”

“也就是因此才确定他背叛了朝暮門。”

“至于被他算計……”

周闕停頓了一下,緩緩說出了一句讓時昭琰與晏青溪皆是意想不到的話。

“則是我故意入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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