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清醒

第77章 清醒

再次醒來, 時昭琰知道這次應該是第四世了。

他不知道自己如今算是什麽心情，只知道一睜眼，自己便看見了一身紅衣的晏青溪。

“師兄？”

時昭琰眼底劃過一絲愣怔。

原來是這個劇情點了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自己想要改變劇情的念頭，現在進入的時間線便越來越接近結局。

絲毫不給時昭琰更改的機會。

“怎麽了？”

晏青溪的眼底劃過些許不解。

在他眼裏, 方才的時昭琰眼角眉梢盡是喜意, 嘚瑟的模樣仿佛是飛到天上去了。

怎麽如今便染上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哀傷？

這抹情緒實在不适合時昭琰。

微涼的溫度通過指尖傳遞到時昭琰的面頰, 輕輕觸碰着那本該上揚的嘴角。

時昭琰擡眸，輕輕松松地就抓住了晏青溪的手。

“師兄, 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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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嘴角終究是生出了一絲笑意。

雖然時昭琰知道這場喜宴的最終結局，但看着難得穿一次紅衣的晏青溪, 時昭琰還是覺得驚豔。

那一瞬間，他似乎忘記了之前的悲傷與痛苦，被晏青溪面上的喜意所感染。

“真的嗎？”

晏青溪對上時昭琰的眼神, 顯然是不相信他的話。

方才還喜笑顏開的人突然收斂了笑意, 極有可能是出了什麽意外。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晏青溪并不想有什麽意外來打攪到他們，一時間, 他眉眼中的喜色也消散不少, 取而代之的，是幾分沉重。

“沒有不開心。”時昭琰搖了搖頭，接過了晏青溪手裏的酒杯。

“我一想到能與師兄成親, 就開心得不會笑了。”

“……”

晏青溪有些無奈, 這種鬼話會有人相信嗎？

但他并沒有太過計較。

收斂了眉眼間的疑慮, 他伸手拿起一旁的酒壺與酒杯。晏青溪打算按着簡單的流程, 完成他們的結契典禮。

這個典禮顯然是無比簡陋的, 沒有賓客, 沒有祝福, 只有兩個新人。

他們甚至沒有拜天地，沒有拜高堂。

因為兩人皆不信這天地，而高堂亦遠在千裏之外。

他們這一次是私奔的，帶着遠離紛争，避開悲劇的心思遠走高飛。

所以，他們并沒有高堂可以拜。

兩人只是在飲交杯酒之前，對拜一次，算是應了流程。

時昭琰接過晏青溪手裏的酒杯，神色間有些遲疑。

他知道此時的自己已經中了毒。算着時間，飲下這一杯酒後，就會毒發生亡。

他在猶豫要不要喝下這杯交杯酒。

畢竟喝下這杯酒以後便死了，時昭琰怕晏青溪懷疑着酒裏有毒，又去多想些什麽。

“……”

時昭琰的異樣太明顯了。

晏青溪卻并沒有多問什麽，只是将自己手中的酒杯輕輕放到一邊，靜靜地等待對方給自己的解釋。

最終，時昭琰還是選擇将事情的真相說出。

之前好幾次，自己與師兄都未曾好好訣別，如今既然能有機會，不如将一切都說清楚了。

雖然心緒動蕩，但時昭琰沒忘記自己尚且在師兄的神識之中，如今的任務，應當是帶人離去才對。

不能忘記正事。

“師兄，這裏是你的神識世界，而并非真實的世界。”

這一次時昭琰不再拐彎抹角，直接說出了真相，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不能再浪費了。

“神識？不是真實嗎？”

聞言，晏青溪微愣，似是不解時昭琰所說之意。

可随着時間的流逝，他眼底逐漸清明，似乎是想起來什麽。

……成功了？

時昭琰并不相信事情就會這般輕易解決，面上的凝重依舊沒有消散。

他在等師兄開口。

“時昭琰。”沉默許久，晏青溪輕輕喚着他的名字。

此時他的眼裏已然不見半點的喜意，皆是如水般的平靜，仿佛是能看出時昭琰心中所想一般。

“你這次不會死的。”

“毒發的時間早就過了，可你并沒有死。”

這句話說出，時昭琰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并未感受到任何的異樣。

也正是這般，他便知道自己的師兄恢複了所有的記憶——他是操控着整個神識世界，又深陷心魔的師兄。

時昭琰也學着他将酒杯放下，就放在晏青溪的邊上。

一開始沒放好，兩個酒杯對着不齊，時昭琰怎麽看怎麽不順眼，又伸手調整了一番。

這下兩個酒杯整整齊齊地擺在一起，看起來就很般配。

這點小心思可瞞不了晏青溪，時昭琰有時的幼稚在他眼裏的确十分可愛。

換做平時，晏青溪的嘴角已然揚起了幾分。

只可惜，如今……

“師兄既然恢複了記憶，那應當知道我的來意。”

擺正了杯子，時昭琰才把目光落到晏青溪身上。

此時的确已經過了毒發的時間……

果然，神識世界中還是受師兄操控的，只要晏青溪清醒過來，并有意更改，自己就可以改變必死的結局。

晏青溪自然知道時昭琰的來意，可他知道卻并不代表他要順從。

避開了這個并不想回答的話，晏青溪輕聲問道：

“你知道是誰給你下的毒嗎？”

“……誰？”

雖說時昭琰看穿了晏青溪那明晃晃的、要轉移話題的心思，但他不可能逼迫晏青溪說自己不想說的話，亦只能順着師兄的話走下去。

不過，中毒這一點，時昭琰也是很好奇的。

畢竟前幾次他都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唯有這一世，時昭琰死得莫名其妙。

結局說自己是被毒死，但時昭琰死前除了晏青溪的一杯酒什麽都沒入口。

而晏青溪的那杯酒，也是無毒的。

畢竟時昭琰自己是個煉丹的，偶爾也會煉煉毒，不至于連一杯酒裏有沒有毒都分辨不出來。

“慕懷。”

晏青溪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怨恨地說出了這個名字。

或許說是慕懷并不恰當，真正的慕師叔其實也是個被害的苦命人，該罵的是那個冒牌貨。

聽見那兩個字，時昭琰一愣。

雖然早就知道這家夥不是什麽好人，卻不曾想到自己的毒都是對方下的。

虧他這輩子還是進的器堂，叫那個混蛋師尊好幾次了。

不過，他到底是怎麽下毒的？

時昭琰一時間有些許疑惑，畢竟他也不是傻子，并不會給那個冒牌貨慕懷機會。

還有，若是晏青溪一早就知道假慕懷給自己下過毒，态度便不會像先前那般，畢竟眼中的一些情緒是騙不了人的。

回憶之前的一系列行為和神态，師兄看上去甚至不知道慕懷是假的，又如何知道下毒之事？

心中的疑惑太多，時昭琰知道自己只能一點一點去解開。

“所以，我中的是什麽毒？”

晏青溪在此事上亦算是知道什麽便答什麽。

“紅顏煞。”

他的口中吐出了這三個字。

時昭琰：“啊？”

時昭琰真沒想到自己中的居然是這個玩意。

不過倒也合理，這一次自己在秘境之中将擎蒼派想要的嬌紅蛇膽截胡了，可之前卻是沒有的。

那嬌紅蛇膽煉制的紅顏煞如今自然就落到了他們的手裏。

但時昭琰還真沒有想到他們會用這種東西來對付自己。

怎麽？覺得自己長得不錯？

晏青溪知道時昭琰在心裏罵着不做好事的擎蒼派，便等他回了神，才繼續道：“你氣息消失的那一刻，便化作了一道骷髅。”

他的語氣平靜，但總是會洩露出幾分情緒來。

在本該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歡喜日子，晏青溪親眼看見自己面前的身姿俊朗的紅衣青年變成一堆枯骨。

大喜，大悲。

就在一柱香之間發生。

甚至連一句訣別都未來得及多說，他們便重複了之前幾世的結局。

晏青溪很累，他直到死亡都不能解脫。

他重生那麽多次又有什麽用呢？不過是重複之前幾世的悲劇罷了。

時昭琰望着眼底閃爍着悲傷與怨恨的晏青溪。

雖然從師兄口中說出來的消息很少，他說話的聲音也很平靜，但……

眼底的情緒騙不了人。

時昭琰伸手抓住了晏青溪的手，剛想開口，卻是被晏青溪打斷了。

“時昭琰，你說這一切都是游戲。”

“你說你後悔來到這裏，是需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嗎？”

此時的晏青溪眼中再不見方才的情緒，仿佛恢複到了往日的平靜之中。

“那你走了以後，有沒有想過我？”

“不是，”時昭琰慌了，連忙搖頭，“師兄為什麽會這麽想我？”

誰和師兄說自己後悔了？他又是從哪裏聽來的？

算了，再糾結此事沒有任何意義。

之前自己沒有機會同晏青溪解釋清楚，現如今時昭琰不可能再浪費時間了。

只是這前因後果太過複雜，一次性說清也太難了。

“其實我是因為師兄才來這個世界的，”時昭琰認真地望着晏青溪的眼神，“我只想與師兄在一起。”

“脫離是不可能的，就算師兄要趕我走，我也會死皮賴臉地黏着師兄。”

“是嗎？”晏青溪似乎很喜歡聽這句話，面上甚至露出了笑意。

不過……

只是那笑容與平日裏的淺笑并不類似，這一份笑中是毫不掩蓋的偏執與陰沉。

這股笑容着實有些熟悉，時昭琰恍惚間想起，之前被晏青溪關着的時候，他似乎也是這般笑着的。

還未反應過來，手腕又被晏青溪抓住了。

“那就一直留在這裏吧。”

這裏是晏青溪的神識，一切的一切都由他來操控。

只有美好的，只有他期盼的。

這裏不會有什麽無端的災禍，不會有死亡，時昭琰也不會離開他。

若是沉淪，又有什麽不好呢？

時昭琰明白了晏青溪的意思，瞳孔微縮——若是沉迷于這神識編造出來的幻境之中，他們倆都不可能出去了。

雖然在這裏有着虛假的美好，但現實中的自己與晏青溪都會死亡。

只是鋪上了一層華錦的瘡痍，時昭琰并不想要，他想要的是真正的好結局。

這個結局可以是自己與晏青溪浪跡天涯，亦可以在朝暮門中繼續修行。

甚至可以是自己被晏青溪關起來，滿足他如今多出的占有與偏執。

只要是晏青溪真正想要的，時昭琰都能接受。

可前提是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許是察覺到時昭琰的不願，晏青溪面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并沒有詢問你的意見，”他淡淡道，“無論如何，你只有這麽一個選擇。”

“如今在我的神識之中，沒有我的允許，你是不可能出去的。”

時昭琰沉默不語，他只是将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那就不走吧。”

他像是忽然反悔了，眼底又升起灼灼的星光。

“現在應當是喝交杯酒裏吧？成親的日子是不能錯過這一環的。”

作者有話要說：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我要去先去寫點論文，晚上再補個二更——更完這章就空空如也的存稿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