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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為了帶走林憚, 肖謹言付出了比合約中約定償還的欠款多一倍的金錢,還為林憚支付了一大筆治療費用,這些事,林憚全不知情。

但她并不打算和林憚算明這些賬。

只會做財物交換的買賣, 那是最低等的商人。

再往上, 需要的不僅是雄厚的資金,更要有一雙慧眼, 能在亂石中識明珠。

将璞玉打造成價值連城的珍寶, 讓財富實現越階增長,這樣才能叫手腕與實力。

要不了幾年, 這孩子就能成為她手中一張王牌。

肖謹言和林憚,本質上, 是同一種的人。

所以她相信林憚, 就像相信她自己,相信一個人從絕望中帶出來的那股不屈不撓的意志。

只要林憚不選擇背叛, 那麽她願意盡己所能,培養這個孩子。

後來,事實也證明,肖謹言的眼光很好, 林憚比她預想的更順從,也更出色。

在各個方面, 林憚的表現都突破了肖謹言的預期。

好幾次肖謹言在公司忙到深夜準備下班, 走到電梯間還聽見從訓練室方向有動靜傳來。

她看一眼還沒到的電梯,轉身穿過長廊來到訓練室外, 就看見林憚一個人在燈光下打沙袋。

林憚上身只穿了件運動內衣, 下邊兒一條寬松的運動短褲, 每揮出一拳, 空蕩蕩的訓練室裏就回蕩一聲脆響。

響聲節奏時快時慢,林憚滿頭大汗,小麥色的肌膚在熾白的燈光下像抹了一層亮晶晶的蠟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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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憚簽約QH已滿一年,習得了大部分格鬥技巧,也參加了一些入門級的比賽,在各賽事中的表現可圈可點,她的成長速度比肖謹言預期的快得多。

肖謹言在訓練室外看了一會兒,随後漸漸皺起眉。

林憚揮拳的速度慢下來,墊步移動的動作乍一看沒問題,可若仔細觀察,便能發現她的步子有些虛浮,像站不穩似的。

她呼吸急促,不時停下來,纏着繃帶的雙手扶着膝蓋弓腰喘息,分明已經累到極限,但她還不願意停下來。

這樣透支訓練不可取,不僅難以獲得技巧上的提升,反而更容易損害身體,得不償失。

肖謹言推開玻璃門,準備出聲阻止。

便在這時,林憚忽然倒退兩步,腳底汗水打滑,直挺挺地倒在減震墊上。

“!”肖謹言大驚失色,快步走過去,“林憚!”

林憚并未失去意識,只是躺在地上激烈喘息。

她剛才突然頭暈,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倒下了。

聽見肖謹言的聲音,她反手撐着地面要坐起來,卻在起身前,被一只手按住額頭。

林憚渾身是汗,頭上戴的隔汗條都被汗水濕透了。

她下意識想躲開肖謹言的手,卻被肖謹言厲聲喝止:“別動。”

林憚後退的動作僵住,肖謹言的手掌得以整個貼合在她前額處。

不知是不是她自己太熱了,她感覺肖謹言的手特別涼,貼在她腦門上,涼絲絲的,觸感很奇妙,也很舒服。

她小心望着肖謹言,肖謹言板着臉的樣子很嚴肅,讓她內心忐忑。

一兩分鐘過去了,肖謹言的眉頭卻越皺越緊,片刻後,她斷言:“你發燒了,立刻停止訓練,跟我去醫院。”

因為林憚膚色比較深,即便生病發燒,也不太容易從她的臉色辨別出來。

這個時間,公司專門聘請的醫護已經下班了。

“我沒事,不用去醫院。”林憚抗拒醫院的環境,何況,她也沒覺得她的身體有任何問題。

肖謹言睨她一眼:“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麽?”

聽話,誠實。

林憚張口結舌,頓了好幾秒,垂頭妥協:“哦。”

肖謹言松手站起來,抽了張紙擦手,擦完又把用過的紙巾疊得四四方方,扔進垃圾桶裏,同時吩咐林憚:“去把衣服換了,先別沖澡。”

林憚爬起來去更衣室,幾分鐘後穿着常服出來。

她個子高,頭發尖兒上還凝着汗,一套簡約的運動服穿在身上也很精神,眼睛又黑又亮,完全看不出來她正在發燒。

離開家的時候她幾乎什麽也沒帶走,所以來到QH之後,她住在肖謹言安排給她的單人公寓裏,大到家電家具,小到衣服鞋子,訓練用的營養品補充劑,所有東西都是肖謹言幫她置辦的。

對待肖謹言,林憚心裏懷揣極複雜的感情。

她跟着肖謹言下樓,坐進肖謹言的車。

記憶中有一件很窘迫的事,因為她從小到大物質匮乏,出行鮮少乘坐出租車,更沒坐過車副駕,因而她第一次被肖謹言塞進副駕位時,安全帶不知道怎麽系。

肖謹言車都離開車位了,面板上有個警示燈一直亮着,她才發現這崽子沒系安全帶。

讓她系安全帶她就傻坐着,沒反應,像聽不見肖謹言說話。

肖謹言臨時踩了剎車,出車庫前停下,頓了幾秒鐘,明白過來,問她:“不會?”

那時候林憚的表情特別別扭,想板起臉掩飾心虛,又自覺做錯了事,所以眼神躲閃,不和肖謹言對視。

肖謹言又好氣又好笑,這小屁孩兒處處要強,不會也不肯開口請人幫忙。

她食指戳向林憚的太陽穴,輕輕推一下:“傻不傻?你跟我說不就好了嗎?”

林憚抿着唇,視線倔強地撇向一邊,不吭聲。

肖謹言懶得跟她計較,先解開自己的安全帶,然後側身,手從林憚面前越過,把安全帶牽出來後,吩咐林憚:“拿着,我教你。”

林憚依言抓住鎖扣,肖謹言便同時握住她的手,帶着她把鎖扣插進另一頭。

咔噠一聲響,安全帶就鎖緊了。

“明白了嗎?”肖謹言問她。

林憚還是沒說話,跟個啞巴似的,但點了點頭。

安全帶扣上那一瞬間發出的脆響與記憶中的聲音重合,林憚下意識偷瞄一眼駕駛位上女人的側臉。

肖謹言解開手剎,扭動車鑰匙,引擎發出轟一聲響。

她沒回頭,卻敏銳地捕捉到林憚看向她的目光,随口笑道:“怎麽,你想學車?”

林憚偷瞄被抓包,頓時感覺臉皮臊得慌,抿着嘴唇沒有回答。

肖謹言早習慣了這小屁孩別別扭扭的心态,兀自說下去:“你要想學我就幫你報名,正好你現在的訓練強度不合适,需要調整,就下個月吧,我會把你後面兩個月的行程空出來。”

林憚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只瞄了肖謹言一眼,就給自己身上攬了新的任務。

肖謹言驅車到醫院,領着林憚到門診挂了號,醫生檢查後得出結論:“運動量太大,身體透支了,回去好好休息,保持充足睡眠,飲食營養均衡,吃飽,休養幾天就好了。”

醫生給林憚開了兩支營養劑和退燒藥,肖謹言帶着林憚去取了藥,走出醫院大樓,肖謹言把那袋子藥拍林憚懷裏:

“聽到沒有,不允許過度消耗,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如果你還想走得更遠,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再讓我看見你大晚上不休息滞留在訓練室,就給你停賽。”

林憚捧着營養劑,跟在肖謹言身後,沉默不語。

肖謹言送林憚到公寓樓外,林憚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車門合上後,肖謹言就一腳油門把車開走。

林憚站在路邊,望着那輛黑色的車駛進無邊夜色,在都市夜景過于絢麗的霓虹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過了兩天,林憚接到通知,肖謹言果然給她報了駕校。

說是讓她調理作息,每天上午助理送她去駕校練車,中午吃過飯後午休一小時,下午訓練到七點,結束吃晚飯,然後回公寓休息,晚上十一點之前必須睡覺,睡夠八個小時。

有時候肖謹言閑了沒事,還會親自監督,看她有沒有乖乖聽話。

等林憚兩個月後拿到駕照,常規體檢發現體重增加了1kg,但體脂率水平保持得很好,增長的部分是肌肉。

1kg肌肉增長,林憚的力量水平肉眼可見地發生變化,各項測驗的表現都有了顯著提升。

肖謹言對這個結果很滿意,很快給林憚安排了一場C級比賽,雖然重量級發生了改變,但林憚很輕易KO對手,進攻與閃躲的技巧也逐漸變得娴熟。

當晚,肖謹言特地安排了一頓慶功宴,在席上喝了一小杯紅酒。

宴後離席,肖謹言叫的代駕臨時有事來不了,林憚在旁見她打完電話直皺眉,好像一時間找不到合适的人幫她開車。

林憚沉吟幾分鐘後,破天荒地主動開口:“我送你回去吧。”

這次慶功宴雖然林憚是主角,但肖謹言以她年紀還小為由不讓她喝酒,讓服務員給她倒了一杯橙汁,所以整場飯局下來,只有林憚一個人沒有沾酒。

肖謹言聞聲感到驚訝,回頭,便見林憚身姿筆挺地站在她身後。

和最初見面那會兒相比,林憚好像又長高了一點。

肖謹言自己就不算矮,淨身高接近一米七,但此時她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和林憚站在一起,還比林憚稍微矮了幾公分。

小孩子還在生長期,營養跟上了,個頭也蹿起來。

在人前板着臉擺出一副嚴肅冷酷的樣子,好像這樣就能像個成熟靠譜的大人了。

肖謹言失笑:“你才剛拿到駕照。”

林憚被肖謹言笑得有些惱,梗着脖子不服氣:“明明是你讓我去學,現在我學會了,你卻不敢坐我開的車?”

肖謹言卻覺得她這個樣子很可愛,臉上終于有了生動的表情,多了點這個年紀的小孩該有的朝氣。

或許是喝了酒,有點微醺的醉意在。

她忽然伸手過去,指節輕盈地刮過林憚的鼻梁,笑道:“你敢開,我就敢坐。”

林憚臉紅了,氣惱地撇開視線,朝肖謹言攤開手。

開口,語氣硬邦邦的:“鑰匙。”

肖謹言依言打開包,一陣翻找東西的聲響過去,林憚手心微沉,成功拿到了車鑰匙。

老板的車當然是好車,和學車的時候開過那幾輛手動擋完全不一樣,功能按鈕和操作方式都要先熟悉一下。

上車後,林憚認認真真按照步驟調整座椅位置,後視鏡角度,在點火之後,又把所有能想到的打燈操作全試一遍,她這才踩下油門。

然後引擎轟一聲悶響,車子震了震,但沒有開出去。

林憚有點懵,愣了兩秒鐘。

身旁傳來一聲笑,肖謹言話語中的愉快藏都藏不住:“你沒放手剎。”

“……”林憚耳朵紅透。

但她沒吭聲,伸手握住手剎,大拇指按下握柄上的按鈕,把它放下去。

随即,車子緩慢啓動,順利離開車位。

過收費口時,林憚掏出自己的手機,掃碼付了停車費。

拿到駕照後第一次當司機,還是開夜路,林憚內心當然是緊張的,雙手牢牢握着方向盤,一點都不敢放松。

好在這一路有驚無險,林憚成功把肖謹言送到一個別墅區外,在肖謹言指定的地方把車停下來。

“再往前就不好打車了。”肖謹言對林憚說,“待會兒會有人過來接我,你先走吧。”

林憚聽話松開安全帶,從車上下來,到路邊打了輛出租回公寓。

出租車離開的時候,林憚回頭,看了一眼遠處山腰的別墅群。

待會兒來接肖謹言的人,應該是她的丈夫。

沒由來的,心裏忽然揪了一下。

·

林憚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在夢裏,她仿佛重新活了一次。

曾經不曾留意的細節與沒有來得及仔細辨別的心情,在夢裏被無限放大。

她像站在第三人的視角重新審視她的人生。

然後,她意外發現,或許她走過的這二十幾年短暫的人生也并不全是不幸。

有那麽一個人,将她從黑暗的泥沼中拉出來,陪伴了她整整十年。

随着肖謹言的出現,纏繞在她身上那根命運的枷鎖開始斷裂,她的人生陸續增添了別樣的色彩。

盡管她一直不願意承認,但她其實早就動了心。

是她先主動的。

主動向肖謹言大獻殷勤。

或許比她自己意識到的更早,比肖謹言三十一歲生日還要早很多的某個時刻,她就愛上了肖謹言。

她不顧一切,竭盡所能,只為了向肖謹言證明自己有價值。

第一條金腰帶,對她而言意義非常。

她得到了肖謹言的青睐,卻打破了對肖謹言的幻想,她對肖謹言的仰慕,從那一天開始,變成了偏執的占有。

強烈的自尊心不允許她承認內心背德的愛戀,把一切歸咎于無可奈何,似乎更能心安理得地放縱。

離開學校之後,鮮少再有讓她感到害怕的事情了。

她不怕苦,甚至也不怕死,但她卻害怕被肖謹言抛棄。

等到她終于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夢裏的時間開始飛快流逝。

所有畫面像走馬燈一樣從她眼前一晃而過,她不再能幹預夢境中發生的事,十年,如白駒過隙,彈指一揮間。

她來到那個陽光明媚的早晨。

睜眼時,側躺在沙發裏,身上蓋着一條陌生的棉被。

陽臺的窗簾沒有拉上,金色的朝陽從窗外照進來,落在她身上,沙發連着她一塊兒,一半在光裏,一半在黑暗。

掀開被子坐起來,她整個人便沐浴在金燦燦的陽光下。

她伸手撫平被面的褶皺,起身将被子疊好,去卧室敲門,無意外被攆了出來。

洗漱結束,她學着某個人強迫的樣子,把洗臉巾四個角對得整整齊齊。

很滿意自己的作品,她還站在毛巾架前欣賞了足足十秒鐘,才拉開玻璃門走出去。

去樓下吃了早餐,順便帶了一份。

開門時,她的手按上門把,鎖芯滋的一聲就打開了。

這門鎖上,錄有她的指紋。

她不自覺揚了揚唇,又在進屋時斂下來。

客廳裏傳來輕快的歡笑聲,肖謹言坐在她之前坐的位置,斜倚在她疊好的被子上,将平整的豆腐塊又壓成了奇怪的形狀。

她一點都不覺得生氣,反倒心裏某個角落癢癢的。

但她介懷肖謹言昨天晚上說她是小狗,所以她板着臉,較着莫名的勁兒,不給那女人好臉色。

肖謹言吃着她買回來的早餐,看幼稚的動畫片,客廳裏的笑鬧聲鮮活得像一支贊頌幸福與快樂的樂曲。

早餐結束,肖謹言站起來,回房間換了身過于嚴肅的衣服。

她說,她要去法院離婚。

林憚心裏怦怦跳,陡然間一個畫面劃過腦海。

震耳欲聾的撞擊聲,救護車和警車的鳴笛交替敲打耳膜,刺得她太陽穴脹痛難受。

如果肖謹言自己開車去法院……

會出事。

心裏沒由來蹿上這樣可怕的預感,林憚心往下沉,毫不猶豫上前一步,攥住肖謹言的手腕:“等我,我去給你開車。”

果然出事了。

那輛車毫無征兆撞過來的時候,她心裏只有一念頭:幸好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不是肖謹言。

·

滴滴滴——

檢測儀忽然發出激烈的警報聲,護工迅速查看儀器上顯示的數據,然後毫不猶豫按下床頭的醫護鈴。

不到兩分鐘,主治醫師趕到ICU病房,聽護工描述情況:“傷者情緒忽然出現劇烈波動,檢測到心率異常。”

醫生讓醫護通知家屬,随後迅速給林憚做了個全身檢查。

唐曉星早上很早就醒了,洗漱完去廚房做了早飯,把俞菟從被窩裏撈出來,對坐着沒吃幾口,手機鈴忽然響了。

她拿起來看,是護工打來的。

像預感到什麽似的,唐曉星手中的筷子啪嗒一聲跌在桌上。

俞菟擡眼看她,見她傻傻盯着來電顯示,卻忘了接聽,無奈之下只好伸手過去,幫唐曉星按了那枚綠色的按鈕,同時開了免提。

“唐小姐,林小姐醒了,請您盡快來醫院。”

唐曉星猛地站起來,小腿推開椅子,椅腳和地面刮出刺耳的聲音。

電話挂斷了,唐曉星還傻站着,不确定剛才那個電話她是否真的聽清,該不會是她的幻覺吧?

飯哪裏還吃得下,俞菟起身推了唐曉星一把:“快去換衣服。”

唐曉星被俞菟的聲音喚醒,看一眼來電顯示,确認剛才的确是醫院打來的電話,她三步并作兩步奔回卧室,沒一會兒又從門邊探個腦袋出來:“老婆,幫我找一下衣服吧。”

她們的衣櫃平時是俞菟在整理,唐曉星都不知道自己的衣服放在哪些地方。

俞菟跟進卧室,給唐曉星找了一套衣服,也給自己拿了一套。

兩個人換好衣服後直奔玄關,餐桌上的碗筷就放在那兒,等忙完了回來再收拾。

唐曉星牽着俞菟奔下樓,一路上不斷轟油門,如果不是俞菟及時阻止,她可能還會闖紅燈。

壓着限速标準在跑,半個小時的車程硬是被唐曉星縮短了三分之一。

趕到醫院時,林憚還在ICU病房繼續觀察,人已經醒了,眼睛睜開一條縫,望着病房天花板發呆,醫生和她交流,她眼珠子能轉,但還不能開口說話。

全身檢查做完,醫生松了一口氣。

看見在門外焦急等候的唐曉星和俞菟,他從病房中出來,告訴唐曉星:

“人醒了,目前還不能判斷她的意識是否清醒,也有可能出現記憶混亂,短暫失憶等各種情況,還需要再觀察一下,如果今晚沒有異常,明天就能轉普通病房。”

不管怎麽說,人醒了,命保住了,不會成為植物人,這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唐曉星雙手合十,一個勁兒說謝謝醫生。

病床上,林憚眼珠子動了動,看向那扇連接走廊的巨大玻璃窗。

窗戶上映出唐曉星和俞菟的身影,唐曉星激動得紅了眼睛,俞菟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她試圖從窗戶裏尋找另一個人存在的跡象。

但她張望了許久,直到眼眶酸痛,頭昏腦漲,也沒看見想見的人。

肖謹言在哪裏?

車禍發生的時候,肖謹言也在那輛車上,她傷得重不重?

她想問,可她無法開口。

有生以來,她頭一回發現,用語言溝通多麽方便快捷。

她以前,錯過了太多。

醫生允許她們進去一個人探視十分鐘,但林憚情況還未穩定,不能在病房裏待得太久。

這個探視資格,俞菟自然不和唐曉星争搶。

唐曉星小心翼翼推開門,來到病床邊,看到那雙剛剛睜開,略顯疲憊滄桑的雙眼,唐曉星鼻子一酸,差點當場掉眼淚。

好在她及時忍住,只不過開口時,嗓音十分沙啞:“你可算醒了,從車禍到現在,你已經躺了五天。”

她知道林憚現在不能回答,所以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在病床旁的凳子上坐下,無聲地陪伴着。

林憚很困,也很累,就醒來這會兒時間,她就困到要睡着了。

但她心裏始終挂念着肖謹言,很不安,不敢安然入睡。

她和肖謹言一起出的車禍,唐曉星既然來了醫院,應該知道肖謹言的情況。

林憚想要開口,可牙關子卻像被膠水黏住,怎麽都張不開,她渾身上下唯一能動的除了眼珠子,就只剩下沒受傷的右手。

于是,她咬緊牙關,艱難地動了動胳膊,将手伸出被沿,手指試圖在床邊寫字。

唐曉星看見林憚的手伸出被子,食指在床單表面胡亂劃了幾下。

感覺像是傷了腦子,身體不受控制地亂動。

唐曉星想也沒想,伸手過去握住林憚那只手。

然後,她把林憚的手塞回被子裏,按住,不讓她随便動。

“你先不要亂動,好好休息。”唐曉星完全沒領會林憚的眼神,誠摯地寬慰她,“別擔心,醫生說你的恢複情況很好,過了今天就能轉普通病房,很快就能養好的。”

林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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