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兩秒後，檀樾追出去。

江漫漫喚他：“檀樾……”

蕭從禮溫聲安撫：“別氣了，我從來不喝魚湯，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看就不是給我做的，不知道她有什麽目的。”

‘我從來不喝魚湯。’

‘一看就不是給我做的。’

檀樾腳步頓住，看到不遠處江意濃上了電梯，他疾步跑過去。

在電梯門即将合上的瞬間，他伸手一擋，跟着進了電梯。

江意濃別開頭，當他是空氣。

出來電梯，依舊像昨天一樣，江意濃在前面昂首闊步，檀樾緊跟着。

檀樾的車停在路邊，這次他率先走到副駕駛前，也不知道這個瘋子為什麽非要坐這兒。手都擱在門把手上了，正要開車門。

結果江意濃一招手，一輛出租車停在她跟前，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上出租車走了。

檀樾望着車屁股，捏了捏眉心，在車影快要消失在拐角處時，開車繼續追。

七拐八拐，檀樾都要以為她要離開北城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在一條比較荒涼，基礎設施很差的街道停下。

一路跟着江意濃進了一家裝修簡陋，但還算幹淨的甜品店。

店裏只有兩位看書的中學生，沒有其他客人，江意濃去了最裏面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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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臨着窗戶，窗戶上挂着串紫色風鈴，窗子半開，有風吹進，風鈴叮叮作響。

檀樾在她對面的位置落座。

開門見山：“你一次又一次地引我來見你，只是因為我讓你喝酒住院，想報複我？”

“如果是這樣，直接沖我來就可以了，沒必要牽扯別人。”

服務員過來問需要什麽，江意濃随手一指菜單，“這個，兩份。”

檀樾順着她的指尖看過去，超大份榴蓮蛋糕，兩份。

“我不吃榴蓮，謝謝。”

江意濃沒理檀樾，又說了一遍：“兩份。”

檀樾有時候覺得江意濃的交流方式就像一條蜿蜒曲折的線，別人一直在追逐，她随時會拐彎。

服務員将蛋糕送來，檀樾心想至多嘗一口。

然而，她讓服務員将兩份蛋糕都放在了她那兒，勺子戳了每個蛋糕上的奶油一下，送進嘴裏。

這時，江意濃才擡眼看迷茫無語的檀樾，“自作多情了，都是我的。”

“……”

檀樾張張嘴，正想就蛋糕的事跟她争論幾句，結果她又将關注點放到了他剛進來時說的問題上。

“我沒有引你來見我，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

“牽扯別人？誰？江漫漫？”

“江漫漫是不是哭着跟你說我壞話，你想幫她讨回來？”

“也就是說想報複的是你，而不是我。”

“如果是這樣，你沖着我最親最愛的人去就好了，沒必要牽扯我。”

“比如，江崇德。”

檀樾：“…………”

檀樾緊抿着唇，下巴緊繃，望着對面悠閑吃蛋糕的江意濃‘錄音’兩個字在嗓子裏轉了兩圈，又咽了回去。

昨天也是這樣，她在刻意擾亂他，不想讓他将注意力放在這個問題上。

以及剛才在蕭從禮辦公室，她忽然發飙，打翻食盒，也是不希望江漫漫提起。

檀樾心念微動，腦中循環江漫漫的話：

‘私生女就是私生女，你的人生注定是悲劇，做再多，任何人都不會看你一眼！’

‘不用拿錄音的事威脅我，檀樾和你不一樣，他就算是……’

私生子？

江意濃不想讓他聽到這三個字？

檀樾打量江意濃的目光多了幾分審視，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讓林樂樂發朋友圈故意引起他的注意，讓他一次次追着她跑，又一次次激怒他。

上一次江漫漫激動之下談及錄音這個問題，是她刻意引導。

今天她反應沒有那麽淡定，或許是因為江漫漫所言打亂了她的計劃。

而且，江意濃早晨那個食盒依舊是祥和飯店的，但裏面的魚湯不是，魚湯加了藥材，或許真是她自己做的？

還有一點，蕭從禮不喝魚湯。

那麽，江意濃今天本想做什麽呢？

正思索，外套下擺被人扯了扯，檀樾扭頭，是剛才在店門口坐着看書的女孩，大約十三四歲。

微笑着，唇邊還有酒窩，很可愛。

但檀樾從沒和這個年紀的小孩打過交道，抽出自己的衣角，語氣生硬：“有事？”

女孩撅撅嘴，或許因為他的冷淡有些不高興，指指窗邊，“叔叔，你能幫我把風鈴取下來嗎？”

紫色的風鈴随風輕晃，檀樾瞥了一眼，“你去問店主。”

女孩嘴巴撅得更高了，轉身走到江意濃旁邊，“姐姐，幫我把風鈴取下來可以嗎？”

江意濃放下勺子，“叫阿姨，叫阿姨就幫你拿下來。”

女孩、檀樾：“……”

女孩：“我叫你姐姐，你不高興呀？”

江意濃指着檀樾，“你喊他叔叔，叫我姐姐，都把我輩分叫低了，不然你叫他哥哥。”

“哼！”女孩記仇呢，“他老！”

檀樾：……

檀樾臉色有點黑。

江意濃笑得肩膀直顫。

檀樾看過去，以往多是見她冷笑、譏諷，還沒見過笑得這樣開懷的江意濃，眼睛彎着像月牙形的湖，平靜的湖面泛起粼粼波光，多了幾分柔和，才發現她不作妖發瘋的時候——

尚能入眼。

“笑夠了？”檀樾聲音涼涼。

“還好。”江意濃唇角還翹着，一本正經回答。

起身取下那串紫色風鈴，遞給女孩，她甜甜道謝。

檀樾提醒：“這是店主的東西，拿而不問是為偷。”

“她本來就是店主的女兒，是不是啊雲雲？”江意濃眨巴着眼睛。

雲雲瞪檀樾，“你才是小偷！”

“偷了姐姐的心！”

？？？

檀樾和江意濃同時看向對方，視線在空中交彙。

江意濃心跳漏了一拍，裝模作樣的地問雲雲。

“他，偷了哪個姐姐的心啊？”

雲雲一指将意濃，“當然是姐姐你的，我都看到啦！”

！！！

空氣靜得落針可聞，尴尬詭異。

店主從後臺探出個腦袋，“雲雲不許胡說！”

然後跟檀樾和江意濃道歉。

雲雲嘀咕：“我親眼看到的，就是這個叔叔偷走了姐姐折的粉色的心，風鈴是他給我的，不讓我說出去。”

“現在物歸原主，你以後不要再亂拿別人東西！”

将風鈴往檀樾手裏一塞，小跑着離開了。

檀樾挑眉，“？？？”

江意濃：“？？？”

由于雲雲的解釋，氣氛不尴尬了，但依舊詭異。

江意濃望着檀樾，“你以前也來過這家店？”

“也？”檀樾問，“什麽意思？”

江意濃：“我認識雲雲，當然是這裏的常客。”

高中偶然一次發現了這家店，附近很安靜，有段時間經常來。

至于什麽紙疊的粉色小心心，好像是做過，但沒從在這兒見過檀樾。

檀樾篤定：“我沒來過這兒，也從沒拿過你任何東西。”

江意濃點點頭，也覺得應該是小女孩記錯了。

但過了一會兒，她又問：“真沒拿過我東西？”

檀樾：“沒有。”

江意濃：“上次下雨，我的手包不見了，你見過嗎？”

口紅，送給蕭從禮的男士袖扣。

檀樾抿抿唇，‘沒見過’三個字急于沖破唇齒，但最終理智占據上風，“你掉水裏了，在我那。”

-

自上次江意濃銷號後，江漫漫一直沒有她的聯系方式，憋着口氣，發誓不去要，好不容易堅持到今天，還是被打臉了。

江漫漫回家後，江崇德和許麗告訴她，蕭從禮爸爸蕭國銘打電話和他們商量兩家的婚事，說了江意濃提出的給蕭老爺子治病的條件，她要嫁給蕭從禮，問他們什麽看法。

江漫漫沒法淡定了，不知道江意濃住哪兒，只能發動身邊朋友要她的聯系方式。

然後就和檀樾一樣，找到了林樂樂那兒。

林樂樂正吃江意濃給她帶回來的榴蓮蛋糕，看到江漫漫的好友申請，是要江意濃電話號碼的，推了推半躺在沙發上的她。

“要聯系方式的又來了！”

江意濃劃手機屏幕的手一頓，坐直了身子，“檀樾這是第幾次問你？”

如果是第三次，就勉強給他吧。

“不是檀樾，江漫漫。”林樂樂把手機遞到她眼前。

江意濃挺直的脊背無精打采地彎了下去，“哦。”

林樂樂：“那給嗎？”

江意濃打着哈欠往卧室走，“給吧。”

最近每天早起送愛心早餐，睡眠不足，明天要好好休息一下，但目标進度不能停。

江漫漫要到江意濃號碼後，打電話不接，發短信回，而且猶豫她狂轟亂炸，又被拉入沒名單了。

加了微信好友，一直不通過。

直到次日上午九點半，江意濃才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緊随而來的是一串語音。

【知道你想問錄音的事，實話告訴你，我當時在氣頭上，就是騙你的，那麽短的時間，我又不能未蔔先知，哪知道你會說那些話，提前打開錄音。】

【第一次是我故意誤導你，讓你在檀樾面前差點說出那三個字，但我後來也及時打斷了，沒讓你真犯錯。】

【第二次是你自己不長記性，口無遮攔，差點被檀樾聽到，和我無關。但當時我都能反應過來，阻攔你，一向精明的蕭從禮居然一點察覺都沒有。還有第一次的時候，我不信他沒有意識到你要說什麽。】

【我們每次對罵，他哪回不幫你理性分析，穩定你的情緒，偏偏這兩次就成了鋸嘴葫蘆了呢。】

【任由你差點刺向檀樾的心窩，失去好朋友，蕭從禮無動于衷，看來他對你也就那麽回事兒。】

【再強調一點，我現在是挑撥離間，你可以選擇不被挑撥。】

發完語音，江意濃開了靜音，蒙頭繼續睡。

而另一邊，已經在蕭從禮辦公室的江漫漫，氣炸了。

不用她強調，江漫漫也知道她是故意找茬。

然而，江意濃說的這些都是事實！

語音是外放，蕭從禮也聽得很清楚，他臉色很難看，沉默了一會兒才說：“第一次沒阻攔你，确實是我反應慢了半拍，第二次……”

“第二次是故意看我出醜對吧？”江漫漫怒聲質問。

蕭從禮看着她的眼睛，輕輕嘆氣，“我是你男朋友，檀樾喜歡你，你看不出來我在吃醋？”

“你和他決裂，正合我意。”

就如蕭從禮之前為了氣江意濃說的那番話，江漫漫從小被寵愛着長大，在她的世界裏，她最需要愛的是自己。

你喜歡我是你的自由，我被喜歡是我的權利，這種喜歡不僅包括情人間的喜歡，朋友也一樣重要。

不能因為我和你戀愛，就放棄朋友。

所以聽到蕭從禮這麽說，江漫漫并沒有消氣，“如果你覺得我和檀樾的相處有超越朋友界限的地方，讓你感到不舒服，你可以告訴我，沒必要用這種方式！”

江漫漫說完就氣沖沖地離開了蕭從禮辦公室。

蕭從禮臉色又陰沉了幾分，将這段時間江意濃出現後發生的事從頭到尾梳理一遍。

十多分鐘後，他打開手機，給檀樾發了幾條微信消息。

-

檀樾正研究從甜品店帶回來的風鈴，風鈴最中間的位置綴着一個長寬高約兩厘米的小房子，上面挂着把小鎖。

研究了很久，才将鎖打開。

紫色的房門敞開，裏面躺着個粉色紙折成的心。

檀樾捏着那只粉色的心看了許久，耳邊一遍遍回蕩小女孩雲雲所說的話：你偷走了姐姐的心！

雲雲篤定風鈴是他送的。

假設他真的做過這件事，也就是說這只粉色的心可能他放進去的？

檀樾擰着眉，輕柔地拆開紙折的心，上面寫着：蕭從……

省略號之後就沒了。

蕭從，後面那個字是‘禮’？

如果這個粉色心是江意濃折的，那這是她要送給給蕭從禮的未完成情書？

正思考，微信消息提示音接連響了好幾下，都是蕭從禮發來的。

【臨江會所，江意濃先見到的是你。大家針對她，她故意将話題引到了你身上，才有了後面你們兩個的争執（或許可以換一個詞：交集）。】

【她知道自己不能喝酒，依她的性格，也有辦法可以不喝那三杯酒，但江意濃在‘你’的逼迫下連一個不字都沒有說。】

【宴會上她和我‘告白’，是被你帶出去的。】

【她給我做送早餐，卻從不掩飾飯菜是從祥和飯店買的，事實上她會做飯（或許并不想做給我吃）。】

【只有上次的魚湯是她做的，但我從不喝魚湯。】

【魚湯到底是給誰喝的？】

蕭從禮從不吃虧，江意濃挑撥離間，他也可以用同樣的方式給她制造點麻煩。

他也是從昨天的魚湯得到了一點啓發，都是猜測，真假和他無關，能讓江意濃和檀樾苦惱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