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扮豬才能吃老虎

白常喜也真是個麻利人,說做就做,“南夜,你回去收拾收拾東西,天兒這邊,有我呢!我幫她拾掇!”

男人抿着嘴角,“收拾啥?什麽都不要了!白天兒的人跟着就行!以後都給她買新的!爹,我先把院裏的活兒弄完,一會兒咱們再說話!”

一轉身,他出了屋……

丹尼往炕邊一坐……進城了,新生活,以後就真把自己當白天兒吧!調低身段,忘記過去,才能更好的重新開始!

白常喜望着女兒……說走就要走了?還真是舍不得!

一咬牙,他也沒多說話……心裏堵得慌,轉身出去了。

幾個人各懷心事……這一天,就這麽安安靜靜的過去了。

**

第二天……

縣裏002的小吉普,換成了001的小轎車,早早地就等在了白家的大門口……村裏好事兒的婆姨嘀咕上了:

“這是咋的了?老白家祖墳冒青煙了?縣長的小車兒都出動了?”

“她三嬸子,你還沒聽說?白天兒他男人家……勢力大了去了!這是接他們回省城呢!”

“啥?就……就白天兒那傻丫頭?”

……

白常喜倒背着手,仰頭上了車……

“村長?你也跟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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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你啥時候回來?”

“白村長,聽說你親家是大官兒?”

白算盤鼻子裏一哼,“咋的了?大不大官兒的?誰還敢欺負我閨女?老白家沒人了?”

白天兒特意在櫃子裏挑了套土裏土氣的衣服:藍布碎花小棉襖,配了件肥大的綠軍褲,一條濃黑的大辮子,系着紅頭繩,夾着小布包……一照鏡子,自己都笑了,十足的一個土村妞。

這一招是典型的……扮豬吃老虎!

貧賤才能見人心……

她就是要故意做出這麽一副傻樣兒,既能低調地不引起南家人的注意,又可以實打實地探一探,以後要打交道的,都是些什麽樣的角色。

南夜筆挺地站在院裏,黑長褲配皮夾克,依舊邪魅張狂……一見她的扮相,不禁皺了皺眉,“幹嘛?你要出演白毛女?我給你買的大衣呢?”

“嫌我丢人啊?”白天兒瞪了他一眼,幹脆往回走,“那我不去了!”

男人一把拽住她的辮梢,“我的姑奶奶,別鬧了!你想穿什麽就穿什麽!我再不多說一句!”

白常喜在門外喊,“你兩有完沒完了?過年前……還能出門不?”

“來了!”她爽脆的答應了一聲……心裏這個高興啊,進省城了,就不比農村這一畝三分地了,以後大展拳腳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小轎車颠颠簸簸的上了路……

夜深時分,幾個人才進了市區……

白天兒隔着車窗向外張望……

路燈昏黃,北風依舊,狹窄的土道變成了寬闊的板油馬路,午後的太陽将雪融化成了水,晚上一降溫,又凍成了一條條的冰痕……也有人膽大,騎着自行車趕路,隔幾步就打滑,各種姿勢的摔倒,行狀既滑稽又狼狽。

路邊的工廠林立,高聳的大煙囪冒着濃煙,建築物也多了,三五層的紅磚樓林立,商店,學校,電影院也都是一應俱全……路人的裝扮也講究了許多,打補丁的沒有了,女孩子多數穿着紅色的蓬交棉服,搭配着各色的毛圍巾,男人們還是最流行軍款棉大衣,既保暖又新潮。

一路上,南夜安靜得可怕……目光陰郁的放空,不但毫沒有久別歸家的喜悅,倒更象是一頭受傷的猛獸,蜷縮蟄伏地舔舐着傷口,痛着,危險着,也蓄勢待發着。

她拍了拍男人的手背,悄聲的問,“你……還好吧?”

“嗯?”南夜挑着濃眉,昏暗裏,琥珀色的眸底蘊着星光……冰涼的手掌,回握住了女人的指尖,“啊!我沒事兒!”

車子放慢了速度,緩緩地駛進了軍區醫院……

或許是近鄉情怯……

或許是有什麽難言的苦衷……

下車的時候,男人的腿像是灌了鉛……

白天兒一捅他的後腰,“要不……我和我爹在這兒等着?”

白常喜多精明的一個人,立刻就接上了話兒,“對!這麽長時間沒回家了,一回城裏,先就來了醫院,一定是……呃,我在這等着!你帶着天兒先去吧!都是一家人,也沒啥見外的!”

這個白算盤……立刻就要為女兒立名分!

“我不去!”

“嘶……你又不聽話是吧?你想氣死我?嗯?找打是不?”

白常喜邊說着話,邊撸着袖口過去了……

南夜連忙攔,“爹!要不……你就等一會兒?我去看我姐,她一個女人家住院呢,還真是不大方便探病!”

“去去去!都走!”白常喜把黑色旅行袋靠牆一扔,雙手插進袖口,直接往上面一蹲,“我等你們回來!”

白天兒拉他的胳膊,“這兒多冷啊!進醫院裏等着呗!”

三個人一起到了住院處,一打聽,南星兒住的是特別高幹病房……白常喜坐在一樓的長凳上,眼瞧着姑娘和男人一起上了樓,心裏不禁打起了鼓:南夜的父親到底是啥來頭?兒子進城,是縣長親派的小車和司機,女兒住院,也是省軍區的特別高幹房,這……自己這麽個一村之長?怕是有些罩不住啊!

他在這邊等着……

南夜已然帶着女人進了病房……這是個獨立衛浴套間,外面是會客廳,兩張綠色的沙發,茶幾上擺着水仙花,出人意料的,屋角還放了一臺十二寸的黑白電視機,這東西八零年初可是個稀罕物,一般的人家,連見都沒見過,看來,這真是實實在在的特殊待遇!

再往裏間走……室內寬敞,光線昏黃,病床上側身躺着個女人,臉向着窗口,頭頸自然的仰着,姿态就如同芭蕾舞演員一般,烏黑及腰的長發順滑柔潤,雖然穿着寬大的病號服,依然可見柳肩細腰,風韻嫣然。

那女人聽到了動靜,緩緩地轉過了頭……

乍一看,她象極了南夜,只是線條柔和了許多,五官完美,最醒目的是那雙深凹的眸子,黑亮的瞳孔像是帶着美瞳,又大又圓的清澈。

南夜輕移着腳步,站到了病床,“姐?你這是怎麽了?是因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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