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小別勝新婚 (1)

白天兒笑着說,“軍區裏有一個你的熟人,多虧了她,幫了我不少的忙呢!”

白算盤淡淡的,依舊逍遙的吸着煙,“熟人?誰啊?”

“趙雪蓮啊!”

這名字一出口,白常喜的手一抖,煙袋鍋子就掉在了地上,說話的嗓音也顫了,“誰?趙雪蓮?你見到她人了?她現在……呃,過得怎麽樣?”

“挺好的!嫁了個海軍的什麽長,自己也在軍區文工團管事呢!”

白常喜低着頭“嗯”了一聲,也看不清臉上的神色,過了老半天才接着問,“她現在,呃,有沒有自己的孩子?”

“沒有吧!我瞧她那身形,也不像生過孩子的!”

白天兒也沒多想,“爹,她說……前些年在咱們三方村下過鄉,那時候她就是個大美人吧?現在一看,人還是那麽漂亮,大家都說,在軍區的首長夫人裏,她的長相也能排上前三名呢!”

“誰?”南夜聽了一半,扭頭小聲的問,“說誰呢?誰長的好?”

白天兒聽着都有點兒醋意,“就你耳朵長?說誰長的好……你都能聽見?說趙雪蓮呢!方守信他後媽!長得漂亮吧?”

“啊!她啊?還真就是挺漂亮!聽說她剛到軍區文工團的時候,追她的人可多呢!後來才跟了方叔叔,趙雪蓮現在也有四十多了吧,看上去還真年輕!”

白常喜突然小聲的接過,“還年輕?她也該43了吧?天兒都十八了,真快啊!”

話一說完,就使勁的咳嗽了起來。

白天兒給他拍背,“爹,讓你少抽煙,你就是不聽!總這麽使勁抽,将來肺都熏壞了!”

白常喜擺了擺手,“你們先回吧!才想起來,我村委會還有點兒事情沒辦完!”

也沒和旁人打招呼,扭頭就走了。

南夜望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氣,“你發現沒,你爹也漸老了!腰也有點兒陀了!”

女人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可不是嗎,白常喜孤零零的背影,看着就叫人心酸。

幹脆吧!

進了家門,第一件事兒,拉着小石頭,“走!我送你回家!呃……”

一扭身,在碗架上取出了溫熱的大半碗餃子,又在大鍋裏盛出了幾勺小雞炖蘑菇,找了個籃子往裏一裝,拽着石頭就奔着他家去了!

小石頭別別扭扭的不出大門,“我媽說了,不分地就不讓我回家!”

回頭喊南夜,“二姐夫,我聽話!你們別攆我走!要不……昨天晚上你辦的事兒,我就學給旁人聽!”

啥?

南夜臉都綠了……

屈!

真屈!

昨晚真是啥也沒辦成啊!

到現在都憋得難受呢!

“你個兔崽子,嗯,你還威脅我!我辦啥事兒了?你倒是先學給我聽聽!”

趕過來假裝踹了石頭一腳,“還有啊,你叫我啥?二姐夫?誰是你二姐啊?你咋排的輩?”

白天兒也有點兒犯懵……

自己咋成二姐了?

就算是小石頭朝白常喜叫爹,按理自己也是大姐啊,哪兒來的老二呢?

一琢磨,心裏來氣了,“臭小子,你罵我?”

南夜還沒明白過來呢,“罵你?”

石頭嘿嘿的笑,“我咋罵你了?全村的人……以前不都是叫你‘白二傻子’嗎?你不是白二姐?”

南夜差點兒笑噴了,一拍孩子的後腦勺,“滾吧!回家去!別在這臭白糊了!”

小石頭也沒轍了……“爹”也沒在家,也沒啥威脅能人家的了,這姐夫看着還挺“橫”,不回家就能把他扛肩上扔出去,幹脆吧,好漢不吃眼前虧,回家和娘再商量個對策!

到了自家的院子,見屋門關的嚴嚴的,遠遠的就喊,“娘,娘……”

也沒有人應。

白天兒往院子裏一瞧,院牆是籬笆圍欄,一間小泥房,院子裏的柴火只劈了一半,斧子還在一邊兒扔着呢,想必是她一個寡婦身子弱,一下子沒法把劈柴都弄完。

四下一瞧,院子裏連個稍微值錢點兒的東西都沒有,日子過得也是挺緊巴的。

等了一會兒,屋子裏依舊還是沒動靜……不禁有些納悶,“石頭,去!敲門,你媽沒在家嗎?”

敲門?

不用!

門也沒鎖啊!

石頭上去輕輕一推,“吱呀”一聲,門就開了。

白天兒跟在後面一瞧,屋裏飄着層薄薄的青霧,空氣中還有一股煤煙的味道,機敏的拉着孩子向後一閃,順勢把食物籃子塞到了他手裏,“你在外面等着!”

邊說邊沖着屋裏喊,“王春蘭,趙嫂子,在家沒?”

沒動靜!

心裏“咯噔”了一下,在往屋裏看,地上隐約還趴着個人……瞧那一動不動的樣子,八成是煤氣中毒了。

“石頭,你快去村委會找我爹,就說你娘中煤氣了……呃,別怕,別怕啊!你娘一定沒事兒的!去吧!讓他立刻派幾個人來!把你娘送到縣醫院!”

她也沒敢說的太嚴重,怕吓到了孩子。

石頭也算鎮靜,還知道把食籃放到門口,這才風一樣的去了!

也許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他早早就沒了爹,孤兒寡婦的相依為命,心裏上認為自己是個小男子漢,要照顧他娘呢。

白天兒把窗和門都打開了,屋裏的霧氣和味道淡了許多,再一細看,可不就是嘛,王春蘭臉朝下趴在地上……瞧那個樣子,八成半夜發現自己中毒了,也試着掙紮着下地,結果還是昏了過去!

先救人吧!

解開了她的領口,拖着她的胳膊,使勁把人拽到了大門外。

低頭一檢查,嘴裏也沒有什麽嘔吐物,用手再一探鼻息,雖然弱,卻也均勻,這才放下了大半個心。

沒一會兒的工夫,小石頭瘋了似的跑回來了,後面嗚嗚咋咋的跟着一幫人,白常喜歡披着大棉襖走在最後,氣勢依舊沉穩。

衆人進了院子,一見王春蘭的樣子,說都不說話了,白常喜咳了一聲,“別愣着啊!擡醫院去!那什麽,二狗子,你去把村裏的拖拉機開出來!還有,去找李勝利他娘,她最能咋呼,讓她陪着去醫院!”

白天兒接過話頭,“我去吧!我去就行!”

白算盤搖了搖頭,小聲的答,“你才多大?大過年的去醫院不吉利!再說了,王春蘭要是一口氣緩不過來,以後的事兒還多着呢,你一個小姑娘,別沾這些晦氣!”

他心疼女兒呢!

拖拉機來了,三個小夥子擡着人上了車,白常喜抽着煙袋跟着。

李嬸子帶着個大紅的方巾,穿了件新做的緞子面棉……過年了,她也要跟着俏俏,張張羅羅地坐在了後面的翻鬥裏。

石頭哭着要跟去,誰也攔不住,白天兒幹脆把他摟在了懷裏,一起上了車。

拖拉機“突突”的到了醫院,挂號,急診,搶救,進病房……還真是白算盤的眼睛“毒”,李勝利他娘真是能張羅,一個女人楞能說出三個女人的話。

拉着醫生護士就是絮絮叨叨的一大頓,後來弄得護士一進病房,都幹脆繞着她走!

眼瞧着王春蘭悠悠的睜開了眼睛,小石頭“哇”的一聲哭了,趴在她的懷裏,小手捂着臉,看着就讓人心酸。

李嬸子瞪着大眼珠子,“春蘭,你這鬧的是哪樣兒嗎?有什麽事兒想不開,大家一起解決啊,幹嗎要尋死?孩子也不要了?”

白常喜坐在一邊,眼角瞄了一眼石頭,聲音穩穩的……仿佛天大的事兒在他眼裏都不叫事兒,“他李嬸子,說話可得先經過調查研究!什麽尋死?煤氣中毒是啥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一不小心就容易出錯的!”

他這是怕孩子聽了,心裏會難過!

王春蘭低着頭,摟着石頭啜泣。

李勝利他娘見了,兀自沒完沒了的,“村長,你看她的樣子?意外?像嗎?春蘭啊,你可真夠能耐的,把孩子往村長家一扔,自己大年夜的就……萬一……多折村長的壽啊?”

白常喜罵,“她死不死的,折我什麽壽?咋的?我還有啥對不起她的?”

白天兒把石頭拉到了一邊,囑咐他等在醫院的長廊上,進屋了直接就問,“趙嫂子,到底是咋回事兒吧?有話你就直說!”

“還說啥啊?我自己都嫌丢人!”王春蘭哭了,眼淚噼噼叭叭的往下落,“我就算是再不要臉,還能讓孩子管村長叫爹?真的!實在是我活不下去了!就想先走?又怕孩子沒着落!心裏一琢磨,村長的人最好,家裏也沒兒子,準保虧待不了小石頭。昨晚我把爐子裏的火壓了,躺在床上等死,可,可……到了最後關頭,我又後悔了!掙紮着下了地,還沒出屋呢,就……”

也是個苦命的女人!

白常喜嘆了口氣,“為了兩畝地,就鬧的要死要活的?你的命可忒不值錢了!”

王春蘭機械的重複着,“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李嬸子插言了……也不知道是勸人呢,還是火上澆油呢,“春蘭,你就是個傻子,這麽一鬧,人沒死過去,還欠了一屁股債,上醫院搶救不花錢吶?都是村長給你墊上的,小二百塊呢!以後你咋還吧?”

王春蘭哭得更厲害了。

白常喜有些不自在,在椅子裏欠了欠身,“哭啥?我最見不得女人哭!這樣吧,老趙家的,村裏分地的政策我改不了,不過,我給你許個差事,萬一我姑娘真包了後山的那片荒地,你就過去伺弄地裏的活,早晚也少不了你們娘倆的飯吃!”

王春蘭一聽,掙紮着起身,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村長,叫我咋說呢?我上你家那麽鬧去,你也沒記恨,還願意幫我……”

“記恨啥啊?我是村長!村裏誰家有事兒,我還能眼瞧着不管?起來,快起來,大過年的,我可受不起這個!”

李嬸子把王春蘭扶上了病床,“醫生說了,你沒啥大礙,在醫院養個一兩天就可以回家了!我就不陪着了,家裏的事兒也多,村長,那我先回了!”

“嗯吶!我也走!”

白常喜瞧着女兒,“天兒,咱也回家吧?把她家的小石頭也帶回村,先留咱家吧,大過年的,總不能看着孩子沒人管!”

白天兒答應了一聲,“行!爹,你們先回吧!我給趙嫂子買點兒飯去?”

白算盤心疼姑娘,“行啊!那我讓拖拉機在外面等着,大冷天的,還能讓你自己走回去?”

他帶着小石頭走了。

白天兒在醫院的食堂買了半斤熱乎乎的包子,外加一碗小米粥和兩個雞蛋,放到了王春蘭的床邊……細細的瞧着她,長長的睫毛,彎眉大眼,皮膚也挺白,胸脯鼓鼓着,瞧着也挺招人疼。

低頭想了一想,這才問,“嫂子,一會兒我回村了,你要我通知誰過來陪你不?”

先試探一下……萬一這小寡婦外面有人呢!

“誰陪我啊?我在村裏就是個不招人待見的,老趙家也沒人了,我娘家又不是這個村兒的,家裏窮的只剩下個孩子了,誰願意搭理我啊?”

白天兒的記憶裏對她印象挺好……以前人民公社的時候,勞動她也肯出力,也不是個無事生非的主兒,這次要不是被生活所迫,大概也不會鬧這麽一出。

“嫂子,別怪我多嘴,你就沒想着……再往前走一步?你今年才多大啊?35?36?人長的也俊,找個男人過日子,應該也不是問題吧?”

“唉!要是我自己,我閉着眼睛嫁給誰都行!只要別殘廢,有飯吃,我也就過去了!可……不是還有石頭嗎?這孩子早熟,心眼子又多,最會看大人的眼色,我找個男人了,人家萬一對他不好呢?我這個做媽的,心裏能好過嗎?還不如一咬牙自己挺着,說什麽也不能虧了孩子!”

這幾句話一說,白天兒又在心裏給她加了兩分。

實在沒忍住,“那你……讓石頭管我爹叫爹?那是怎麽個意思?”

王春蘭一下子臉通紅……人家村長的姑娘都當着面質問了,她臉上怎麽挂得住?

“白天兒妹子,你別多心!我就是為了孩子能混上口飯吃!村裏誰家的日子有村長過得厚實啊?我……你別怪我啊!”

“沒怪你!”

白天兒淡淡的,也沒把心裏的想法露給她,“趙嫂子,那你是我對我爹有意思了?”

王春蘭張大了嘴吭叽了半天,一咬牙,“村長啥條件?人家啥水平?村裏村外張羅給他找女人的……也能排着隊了!說不好聽的,別看村長快50了,要是他願意,想找個大姑娘也還是有的!我?一個窮寡婦?還帶着個孩子?惦記村長?那就是不自量力的高攀呢!”

白天兒笑着站起了身,“我爹人是不錯!反正我的意思是:他願意再找個女人也行!只要人家是實心實意的跟他過日子,知道照顧他,懂得疼他,我也就沒啥說的了!”

話往這一撂……也不明說,想嫁給白常喜?誰有本事誰使去!

王春蘭也不是傻子……當然聽得懂弦外之音。

低着頭,紅着臉,心裏打定了主意:村長的人品沒得挑,心眼兒又活分,日子也過得頂殷實!難得的是……對孩子也是一百個好!把老白家的姑娘都捧成眼珠了,全村裏誰不知道呢,如果自己真嫁過去,讓石頭一叫他爹,那娘倆以後的日子肯定錯不了!

白天兒出了門,坐上了小拖拉機,李嬸子又蹭到了她的身邊,“那什麽,小天兒啊,城裏的日子過得舒服吧?”

“沒你舒服啊!嬸子,瞧瞧你,這一身鮮亮的行頭,得花不少錢吧?”

李勝利他娘也沒聽出來是諷刺她,支着大牙樂得歡暢,“嗯吶,是沒少花錢!鬥金在村裏管賬管得好,村委會年終發了他十五塊錢的獎金,瞅瞅,鬥金對我好,把錢都給我買新衣服了!”

李鬥金?

對媳婦好?

不是睡小寡婦的時候了?

白天兒一撇嘴,也沒多說話。

李嬸子有些讪讪的,“天兒,跟你說個事兒,咱家你二哥,就是勝利啊,上回也沒當上兵,在村裏也沒個正經的營生,他心氣兒高,不願意種地,我就想着,你爺們家是城裏的大幹部,給勝利安排個差事,應該不算啥難事吧?”

啥?

把李勝利弄到城裏去?

還得給他找個工作?

這女人咋想的?

忘了她兒子怎麽害人的?

再說了……兩家也沒這交情吧?

“李嬸兒,我是啥身份,一個農村的媳婦,自己在南夜家還強活呢!我說的話不管用!要辦事兒,你找南夜去!”

找南夜?

李勝利他娘怵了……南夜從前下鄉的時候,就是一副牛氣沖天的樣子,現在一步登天了,更是眼裏沒誰了,自己一個村會計的媳婦,還敢湊到人家面前去找二皮臉?

且等着挨閃呢!

“天兒,咱和南夜也說不上話啊!你男人那脾氣,就像只老虎似的,逮着誰都立楞着眼睛,我可不敢靠前兒!再說了,勝利之前和他還鬧過不痛快,咱們是一個村兒的,可以不記仇,他畢竟是外人,心裏能不記恨嗎?”

記恨?

別說南夜了……那件下藥陷害人的事兒,在白天兒這都過不去呢!

辦得實在太缺德了!

“李嬸子,不是我不幫你!你瞧瞧我,自己還沒工作呢!給勝利哥找差事?那不是鬧呢嗎?以後吧!啊?以後有機會再說!”

推脫一下算了!

畢竟還有白算盤的面子在呢……都是一個村兒的,也別把話說的太絕!

李勝利他娘打蛇上杆,“那也行,就以後再說?”

白天兒也沒往心裏去,敷衍的點了點頭!

回村兒的時候,天都蒙蒙黑了……

父女倆一進院子,南夜就迎了出來,“天兒,咋去了這麽半天?出啥事兒了吧?我剛到村頭打聽了,怎麽的?那個王……”

一瞄石頭,他把沒說完的話又咽了回去。

白天兒不易察覺的向他點了點頭,“一會兒再說吧!”

白常喜扭頭看了一眼牆根兒,“哎呦,柴火不夠了,南夜,你去!劈點兒柴!”

劈柴?

南夜的傷還沒好利索呢!

白天兒有點兒急,“他不行啊!他……”

又停下不說了。

白常喜眯着眼睛,“南夜咋的了?出啥事了吧?你也不跟我說個實話!我看他大半天了,走路的時候總有點兒怪,這麽一試探,原來還真有事兒?天兒,你說,南夜是不受傷了?”

這個白算盤……可真不是白叫的!

只能承認了!

“啊!訓練的時候扭了腰,也沒啥大事兒,休息兩天還回部隊!真的!沒騙你!”

“扭腰了?那還不是大事兒?以後注意點兒啊!”

白算盤心裏嘀咕上了:

姑爺當兵了,好容易有兩天假,大年三十就往村裏趕,多數是想媳婦了。

昨晚南夜一進門,小兩口在廚房弄的動靜,他也都聽到了,這也是正常的,恩恩愛愛才能抱孫子嘛!

抱孫子?

是白常喜心裏頭等的大事!

不能再耽誤了!

可家裏現在這情況……

眼珠一轉,又來主意了!

“天兒,家裏客人多,小石頭又沒地方去,咋辦,還睡你那屋啊?依依呢?也一起?”

順勢拿眼睛瞄着南夜……

一見姑爺的臉色不好看,心裏又樂了。

行!

這小子……看來腰傷不礙事。

白天兒清楚男人肯定不高興……昨晚被小石頭攪合着,他就憋曲了大半宿,今晚方依依又來了,這下可好了,屋裏幹脆沒他住的地方了。

微微低着頭,“依依和石頭就都睡我那屋!南夜呢,和你們擠一擠?也只能這樣了!”

扭頭望着男人,讨好的一笑,“行吧?”

南夜臉拉的象長白山似的,“行不行的?不都叫你說了!”

白常喜咳嗽了一聲,“小夜啊,這樣吧!你當知青那房子,到現在還空着呢,地方有點兒偏,村裏也沒人願意過去住!一會兒,你過去收拾一下,燒上火,晚上就帶着天兒過去住吧!”

白天兒有些不好意思,假裝沒聽着,一扭身站到了一邊!

南夜浪上了!

那屋子……

那大炕……

有他和白天兒的第一次。

此刻再回去……很有紀念意義嘛!

答應了一聲,蹦着高的就要走……

小武在屋裏聽到了動靜,一挑門簾出來了,“咋的,村長,要劈柴啊?我來吧!”

“得了吧!你也不是全乎人!”白常喜一擺手,“算了,以後再說吧!”

小武因為皮埃爾進門推他那一下子,到現在心裏還是有些別別扭扭的不舒服,一見機會來了,幹脆扭頭向着屋裏喊,“老皮,老皮,你出來!”

方依依先出了門,“小武,你抻着嗓子喊什麽?”

皮埃爾也納悶的探出了頭。

武立勇扯着他的胳膊,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仿佛他說的慢了,外國人就能聽得懂他的話,“老皮!幹點兒活!沒柴了,晚上~吃不上~飯!”

聽不懂?

老皮倒是瞧明白了肢體語言……微微一點頭,上衣一脫,掄着胳膊就過去了。

他人長的好,又是正當壯年,外套一脫,裏面的毛衣緊繃着胸前的腱子肉,瞧着就叫人眼熱!

畢竟是客人,白天兒立刻過去攔,“別啊!不用你!”

南夜眼睛紅了……

方依依也湊熱鬧,“就是,外國人也會劈柴?回頭再傷了手!”

小武也不樂意了,“咋的?心疼他啊?他有什麽地方好?來,來,來,別看小爺現在腿腳不方便,還特麽真想和他過兩招!切磋切磋!”

白常喜急了,“都給我閉嘴,得瑟啥?”

“啪”的一甩門,院子裏幾個人都老實了。

皮埃爾不明就裏,低着頭也不說話,噼噼啪啪的就劈上柴了……瞧着那手法,也還算是熟練,想必在歐洲的時候,也自己生過壁爐。

他還挺高興,邊幹活邊回頭向着白天兒笑,“這個我做慣的了!以前我在挪威有個小屋,半年都是大雪滿山,我和前妻在聖誕節的時候過去,一盈壁火,再烤上半支羊腿,什麽也不做,聽音樂,看書,喝紅酒,倒也惬意逍遙!”

是個會享受的!

小日子……過得美!

也不知道老皮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他說的是法語……南夜聽不懂,側頭一看女人叉着腰在笑,心裏的火騰騰的壓不住,“白天兒,你來!我有傷你不知道啊?收拾屋子,你也不幫把手?”

“哦,來了!”

女人也沒脾氣,小跑着趕了過來,“那就走吧!剛剛我還以為你要自己收拾呢!”

南夜拽着她的胳膊,仰着頭,臉上挂着勝利的笑……宣誓主權似的回頭向着皮埃爾一招手,“一會兒見了!”

兩口子一走出別人的視線,南夜就開始嘴裏不停的埋怨了,“你和方依依那個樣子,我真是沒法兒看了!咋的,外國的月亮都是圓的?他皮埃爾劈個柴火,也值得你們大驚小怪的圍着?”

“誰圍着了?你別沒事兒找事兒啊!”

“哎,你還敢狡辯?”

南夜又耍上大少爺的脾氣了,話也不多說,嗖嗖的大步走在前面。

白天兒也沒搭理他……

男人這“東西”,該給他點兒甜頭的時候……可以!

但也不能過分慣着!

慣得大發了……他就上房揭瓦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到了小屋……都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耳際仿佛還能聽到李勝利殺豬似的尖叫,“殺人了!南夜殺人了!”

彼時,誰會想得到……她會在這個小村子裏,遇到一個此生的最愛?

看了一眼南夜,又沒脾氣了……

算了吧!

該慣着就慣着吧!

誰讓自己喜歡他呢!

故意緩解一下氣氛,“南夜,你瞧瞧,這裏也沒啥變化啊?”

“嗯!”

他低着頭先進了屋,心裏也是萬千感慨……在這小房子裏生活了五六年,最困難的時候,連吃頓飽飯都不能,既沒朋友,又沒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這個不大的山村裏,最後還娶了媳婦!

一晃眼……仿佛是前生了!

心情莫名的有些低落,默默的坐在了床頭。

女人也沒說話,陪着他坐在暗黑裏,“怎麽了?心裏不舒服?”

“有點兒!就是覺得,人的一輩子挺快的,八年呢,好像一眨眼就過去了!這小屋子我自己也住了幾年……”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院子裏有動靜,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不由的壓低了聲音,“誰啊?大過年的咋跑這兒來了?”

就是!

白天兒蹑手蹑腳的走到了窗前……

南夜貼在她的身後,兩個人往院子裏一看,不由地大吃一驚。

月上西頭……

借着白雪的倒映,院子裏的一切都瞧得清清楚楚的。

當先走着一個女人,身材妖嬈,步伐曼妙,穿了件火紅的羽絨服,戴着一頂粗線織的紅帽子,帽檐壓得極低,正好遮住了光禿禿的額頭。

沒有眉毛?

正是裴夢菡!

裴小婊出現在三方村本來就夠奇怪的了!

再一看她身後跟着的人,更是有些不能理解了!

只見李勝利穿了一件軍大衣,頭上壓了個藍軍帽,雙手攏在袖口裏,呵呵一笑,前排是兩顆金色的大門牙……想必是那時候被南夜打掉了牙,八十年代也沒有烤瓷的,只好鑲了個金牙。

本來他人長得就醜,再這麽“露齒”一笑,就更是沒法看了!

他不是被裴夢菡告過“流氓”嗎?

怎麽兩個人現在又在一起了?

只聽得李勝利黏糊糊的說,“小裴,真沒想到啊!你都回城了,還想着來看我!我這心裏,我這心裏……熱乎乎的!”

邊說着話,邊緩步靠了過去,扯着裴夢菡的袖口,“你想我了?我也想你啊!”

怎麽的?

瞧那神态?

這兩個人難道還真有“事兒”?

裴夢菡有點兒不耐煩,抽回了胳膊,“李勝利,別說沒用的,東西呢?你不是說……到了這裏就給我!”

“別急啊!小裴,來讓我親一下!”

上去就摟着裴夢菡的小腰,在她的小嘴兒上啃了一下。

裴小婊推開了他,用袖口抹了抹嘴唇,“李勝利,你別借機占便宜啊!你吃老娘的豆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麽的?還沒完了?”

啥?

老娘?

吃豆腐?

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信息量有點兒大,白天兒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只聽得李勝利沒臉沒皮的嘿嘿一笑,“誰讓你長的招人疼呢!吃你豆腐?小裴,你也別把話說的那麽難聽!咱們可是兩相情願的,說好了的,我在南夜面前陪你演戲,你裝清純,回頭你如了意,就讓我摟着親個夠!”

惡心!

真惡心!

這次連南夜都使勁的皺了皺眉……真沒想到,裴夢菡竟然是這樣的人!

裴小婊斜睨着他,“沒讓你親夠麽?我欠你的,可都還完了?”

“還完了?哎呦,你可別沒良心!因為你寫的那份材料,我連當兵的機會都沒有了!還在縣裏的公安局蹲了兩夜,我容易嗎?來,你好好陪陪我!”

話音一落,就要拉着裴夢菡往屋裏進……臉上那派猴急的樣子,一看就沒憋着什麽好事!

裴夢菡一扭身子,“要親也行!我可不去那屋!多久沒住人了?灰大着呢!李勝利,你把東西先給我,回頭我答應過的,一概都兌現!”

東西?

什麽東西?

兩個人又琢磨什麽壞水呢?

李勝利低着頭,眼裏都是貪婪,“你沒騙我?拿了東西,就跟我‘那個’?”

“嗯!多大點兒事啊!瞧你那德行!”

多大點兒事?

這小婊看來是真“婊”啊!

李勝利邁着大步走到在牆角,一俯身,在一處窟窿裏掏出了個小塑料袋……月光一照,看得清了,裏面裝了半下子的粉末,白色的,瞧那個樣子……有點兒面熟。

裴夢菡亟不可待的一把搶到了手裏,“就是這個?好使嗎?”

“好使嗎?白二傻子和南夜不就是吃了這個,才睡到一起的?兩個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都能摟一塊兒,你說,這春藥好使不?”

啊?

怪不得白天兒覺得眼熟呢!

上次在王寡婦家撿的就是這種包裝的春藥!

下藥?

捉奸?

那晚一幕幕的大戲,敢情真是出自李勝利的手!

南夜的牙咬得咯嘣咯嘣的響,要不是女人拉着他,早就沖出去打人了……說什麽也讓他李勝利,再換四個金牙!

只見裴夢菡眯着眼睛,不無後悔的說,“早知道南夜這麽好調弄,幹脆當時就該我吃這個藥,和他睡過了,回頭他也能娶我!”

李勝利支着牙花子讪笑,“話不能這麽說!誰和誰是兩口子,那都是命!南夜把白天兒睡了,他睡的可是個黃花大姑娘,再有白算盤在後面頂着,他不娶也不行!你呢?小裴,你跟我的時候就不是第一次了吧?不是我說,南夜睡你個臭巴爛夠,他也不帶娶你的!”

“你給我滾!”

“滾?沒那麽容易!”李勝利幹脆抱着她啃上了,裴夢菡嘴裏吭叽了兩聲,一推他,“走吧!去你家?”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了。

南夜忍不住“啐”了一大口,“惡心!真他麽的惡心!呸!昨晚的餃子都能吐出來!虧我以前還幫過她!呸!”

真沒看出來啊!

人不可貌相啊,

瞧着裴夢菡嬌嬌弱弱的,清清純純的……連李勝利那樣的,也能上她的身?

白天兒回頭望着男人,“她要春藥幹嗎呢?還要的這麽急,大初一的就跑來了!”

“不知道!一對狗男女!以後你別在我面前提他們啊,我這脾氣爆!”

裴夢菡到底要幹什麽呢?

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白天兒扭身開燈,“哎,咋沒電了呢?”

南夜笑,“掐了呗!也沒人住,有安全隐患!”

邊說着話,邊順着床沿一路摸到炕頭,拉開抽屜,點上了油燈……這是他住了好幾年的地方,當然地方熟,利手利腳的又把爐子生上了火。

爐火一蕩,冰冷的屋裏好像也有了人氣……白天兒擰了個抹布,把屋裏四處擦了個遍,這才坐到了床頭。

油燈映着她的小臉……剛幹完活,氣也有些不勻,臉上也蘊着一片緋紅,鼻尖還冒着幾滴汗珠。

男人見了,身體裏像是有只小貓,伸着爪子撓着他的心肺。

幹脆貼了過去,拇指一伸,在女人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眼睛也會笑了,說話也能浪了,“天~兒,你記得不?咱倆在這屋裏有的第一次,那回還是你主動的呢!”

“別不要臉啊!誰主動的?咱兩那是被人下了藥!再說了,開始的時候,好像是我先扯你衣服的,那後來,你也沒吃虧啊!不都找回來了?把我這頓折騰?”

“那……今晚就換你折騰我!”

白天兒斜睨着他,“南夜,你少給我來這套啊,來的路上你臉沉着,不是和我耍脾氣嗎?這會兒,怎麽又變個人了?告訴你啊,我可不慣你的少爺病!”

邊說着話邊要起身走,“說好了出來收拾屋子的,這就不回去了?也太……那個了吧?”

男人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推倒在床上,“天兒,咱就別回去了!小別勝新婚,我感覺……傷也好的差不多了!咱們可以試試?”

唇吻上了女人的下巴,向下一路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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