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塵夢難醒是孽緣(下)
不知夢了多久,瑤光覺得渾身無力,身上換過的單衣已被她汗濕,貼在身上不舒服得緊。她自夢裏清醒過來,緩緩睜開眼,只覺一陣暈眩。額上仍是痛得厲害。她扶着額,使了力氣想要坐起。
一番動作已驚動了靠着床榻上淺眠的人,床前輕薄的绡紗被豁然撩起,姜諸兒見她醒了,松了一口氣,滿面倦怠,眼中卻流露出歡喜。他将她扶起,一把拉住她的手,緊得快要她的骨頭捏碎。“瑤光,你終于醒了。”
瑤光呆呆地看着他,姜諸兒似記起什麽,趕忙起身,端了一碗深棕色的藥來。他笨手笨腳地來喂她吃藥,“小滿又熬藥去了,我不放心你,就一直在你身邊守着。”語罷,他蹙着眉頭,板着臉對她說:“你昨夜跑去了哪裏?找了你一夜,我都要急瘋了!往後可千萬不要再這麽胡鬧了!”
瑤光一口一口喝着藥,木然地看着他,好像失了神智一般。
姜諸兒眉頭蹙得更厲害,仔細瞧了她半晌,他略嘆一口氣,伸手安慰地摸了摸她的臉頰,又故意做出一副兇狠的模樣。“不要再傷心了,今早上我已經偷偷去驿館教訓了那姬忽一頓,替你出了氣。那般沒眼力的東西,怎麽配得上我的瑤光!”他停下來,看着她,表情又柔和了些,向她溫柔道:“別傷心了好不好?不嫁也是好的,你還這麽小,我也舍不得你就這麽嫁出去。多幾年,我們也可以多一些時間在一起,是不是?”
瑤光仍只是看他,沒有一絲反應,他不喂藥,她就不動,喂藥,她便乖乖張嘴。安靜乖巧地令人害怕。姜諸兒心中發緊,終于着急了,将手中的湯藥随意一放,輕輕捧着瑤光的臉,聲音急切:“瑤光,瑤光,你別吓我,你怎麽了?怎麽連話也不同我說一句?”
瑤光的靜靜地看着他,眼神空洞,無喜無悲。姜諸兒心中着急,幾欲發狂,卻終于聽得瑤光聲細如蚊:“君父……他是不是很厭惡我?”
姜諸兒聞聽此言,神情一愣,見瑤光臉上并無表情,只有目光灼然。他扯了一絲笑來,将她輕輕擁入懷中,聲音輕柔:“君父怎麽會厭惡你?你忘了幼時他多麽寵愛于你?瑤光,瑤光……他說你是齊宮最明亮的星辰,所以取名瑤光!”
瑤光使力一點點推開他,眸中隐有光亮。她揚起臉,聲音緩慢無力:“告訴我……是不是你在殿前跪了一夜……才換我回來?”
姜諸兒嘴角的那絲笑意終于凝固,表情略有僵硬。
瑤光卻在此時緩緩勾唇微笑,笑容含着嘲諷,在她蒼白的臉上綻開而來,更像是含着悲痛在盛放。“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不要再騙我……”
她凄涼柔弱的模樣,讓姜諸兒心中酸楚,他垂下眼簾,抓着她纖長白皙的手,那只手還是微微發燙,那柔軟的手心上,還有她長指甲深深嵌入的血痂。她昨晚究竟知道了什麽?他細細撫在她掌心,微小的疼痛從她掌心的血痂一點點傳至他心底,疼痛慢慢凝聚,他漸漸痛得不能呼吸。“是,我不騙你。是我跪了一夜,将你換回來。”他忽而緊緊拉起她的手,語氣激烈:“可是,君父絕對不會厭惡于你!”
一滴晶瑩落在瑤光的手背,很快滑落不見。瑤光徐徐擡起另一只手,輕輕去碰姜諸兒的臉,那張臉俊美非凡,淩厲的眉眼生就讓他有一種冷傲。然而此刻,那雙眉眼卻完全尋不到淩厲,漆黑如墨的深瞳蘊藏着疼惜,他眼中竟流下一行淚來。
“諸兒哥哥……你哭了。”她溫和地去替他擦拭那些眼淚,可是手上酸軟。她帶着微弱的笑,使力傾身過去,伸長了白淨的頸,輕輕吻在他臉上,替他吮過眼淚。
他是她最親最親的人,她怎麽能忍心看他落淚?只是,只是那些淚水,為何會越來越多?為何怎樣都無法幹涸?姜諸兒溫柔地摟過她,鼻音有些厚重:“瑤光,不要再哭。好不好?”
原來,原來這些都是她印上去的眼淚麽?所以一直無法幹涸。這一刻,她終于無法假裝堅強。她的身體一直在發燙,可是心裏卻好似破了一個大窟窿,一陣又一陣的狂風席卷而來,寒冷将她洶湧淹沒。她緊緊抱着姜諸兒,身體微微發抖,單薄得猶如蟬翼。“哥哥,你信嗎?我的母姬,她竟是君父授意毒殺的……你信嗎?”她哽咽地說着,聲音和身體愈發顫抖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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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諸兒沉默,将懷中的瑤光摟得更緊了幾分。是,他信。這是他一直瞞她的事。五歲那年,他曾聽見母親問君父,為何那般絕情。君父當時喝得酩酊大醉,聽了這話當即推翻小桌,滿地狼藉間,君父怒氣沖沖。他說,是她,都是她!她親口承認的,從不曾愛過寡人!從不曾愛過寡人!
他當時并不知道君父與母親說的是誰,只是又聽母親請求君父讓她撫養一位公主。直到後來,他聽說宮裏曾經的寵姬死了。再後來,他便見到了瑤光。彼時,她只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卻讓人舍不得欺負。
“瑤光,瑤光……別哭,別哭……”她的眼淚浸濕了他的衣,他不知如何才能讓她停下哭泣,他只能學着瑤光,去幫她吮幹淚水。然而她眼淚不止,讓他愈發心疼,似乎也跟着流下淚來。她身上的滾燙沾染到他身上,令他腦中有些混沌,彼此在對方臉上動作愈加親昵。
忽然的一下,瑤光柔軟的唇觸碰到他的嘴角。他心中一蕩,尚未回神,兩人已本能地吻上對方。仿若花開绮麗的并蒂,相扶相依,相守相護,生就一根根莖,縱然花開兩朵,卻始終相互擁有。
唇齒間的瘋狂,早已讓人忘記所有的一切對還是錯。鼻尖皆是她淡淡的發香,觸手是她發燙的肌膚,他恍惚聽見瑤光嘤咛在他耳邊。“這個世上,只有你對我最好,只有你……諸兒,答應我,以後也不要放開我,好不好?”
不知是被她的體溫燙熱,抑或是他本身的溫度,那熱氣直沖到他腦裏。他吻在她光潔的頸,在這個時刻她不再叫他哥哥,而是叫他諸兒。亦如他一直極少喚她為妹妹。他的心上就那麽輕易陷下一塊,他說不清一直以來為何都對她癡迷。也許,早就不僅僅是兄妹的感情——在五歲時看見粉雕玉琢的她時,他的心似乎也如今日這般,輕易陷下一塊。他說:“好。我會永遠守着你,不離不棄。”
勾在床邊的單薄的绡紗脫離了勾簾,忽而滑落下來,遮住了那細膩白皙的肌膚。床榻上的兩人情濃處無法自抑,那一碗孤單冷卻的湯藥靜靜放置在旁,不知因誰的動作傾覆翻滾。深棕色的液體瞬間浸染到床榻,似幹涸的血跡,宛轉蔓延,終于慢慢攀爬出詭異的形狀。
天邊的雲團被晚霞層層暈染,瑰麗壯闊更甚畫卷。渡了凄豔血色的天光鋪散在陳列簡潔的殿中,床邊被随意勾起的绡紗随風輕微擺動。
沉香缭繞飄散,在空中劃出帶着香氣的輕煙痕跡。玄色的下袍與青色裙擺懶懶糾纏,鋪在殿中檀木的地板上。小桌前已掌了一支青銅油燈,燈火如豆,映照在兩人臉上,勾勒出流暢的線條。
瑤光倚在姜諸兒懷中,任他修長的手輕柔帶動她持筆書寫。她的病于兩日前就已經痊愈,只因她心結未解,是以郁郁不樂,仍稱病養在殿中。宮中都道她為情所傷,所以纏綿病榻,齊公和君夫人倒也送了些滋補藥物,傳了句靜心養病。這幾日裏,她的寝殿只有姜諸兒常常往來,宮裏皆知他們兄妹感情好,安慰也屬常情,所以不曾有所诟病。
瑤光思及此處,仍覺十分可笑。誰能知道,真正傷害她的,不是鄭世子,而是她的生父?誰又能知道,她的哥哥,如今才是她的情郎?她這般想着,嘴角不由諷刺輕揚。
“在想什麽?練字也不肯專心些?”手上忽而頓了一下,姜諸兒看着她的側臉,在她耳邊略有無奈地輕輕笑了。
瑤光聞言,靠在他懷裏,仰起臉來看他,明眸映了燈影,更是煜煜生輝。“我在想,幼年時你也是這樣一筆一劃地教我寫字。”
諸兒從小是世子,所以他的夫子從來比其他兄妹更有學問。三歲後她被君夫人收養,時常見到世子諸兒習文識字,便想跟着一起學,可夫子說有違禮制,不肯教她。她傷心了好幾天,連君夫人說另給她尋一名夫子,她也不願。最後是諸兒悄悄答應她,每天學完回來偷偷将內容傳習于她。這般算來,其實她的啓蒙師父,應是姜諸兒。也正因這般,他們兄妹的字跡十分相似,很多事情也能十分契合。
“那時候你可不會這樣不專心。”姜諸兒帶着她的手将狼毫擱置下,笑着想要伸手來點一下她的鼻尖,卻被瑤光先行抓住手腕,佯怒道:“從那時候起你便喜歡點我的鼻尖,可是見着我的鼻子比你挺立些,便想着讓它矮下來?”
姜諸兒哭笑不得,瑤光一撇嘴角,就着手上推了他一把,啐道:“去,才不讓你碰。”
姜諸兒被她一推,手臂一展,小桌上堆着那堆竹簡順勢被推到在地,四處滑落散了一地。兩人對視一眼,神情皆有無奈,只好起身去撿。
在散落一地竹簡中,姜諸兒拾得一枚制作精巧的菱形腰墜,他端詳了一下,微微蹙眉。“姜宜的腰墜……怎地在這裏?”
瑤光伫足,見他手上拿的正是那次姜宜與她争執之後遺留的腰墜。她當時本想扔了,後來又鬼使神差地将那腰墜與姬忽寫的竹簡放到了一起。想起那次争執,她不由垂眸,神色不明,只道:“是她來看我時遺落在此。”
姜諸兒隐約知道姜宜與她不和睦,她雖從不說起,可他也并非呆傻。眼下見她似有些不高興,便走過去擁着她,輕笑道:“這枚腰墜倒令我想起一事,你且當個趣事來聽一聽?”
瑤光仰臉看他。姜諸兒握着那枚腰墜,笑道:“你這些日子不曾出宮,想必不知臨淄城中有一人看上了這腰墜的主人。”
瑤光微有詫異,問道:“倒不知是哪位公子?”
姜諸兒瞧了她一眼,嘴角笑容浮出輕蔑:“卻是魯世子,姬允。”
瑤光挑了挑眉。魯世子姬允?若是所記不差,便是盛宴那晚二弟姜糾說的那個,生來不祥,又容貌醜陋的人?魯國只是一介小國,但卻是天子直系近親,所以在諸侯中的地位不低。如此算來,一個容色姝麗,一個名位頗高,倒不失為一樁美滿姻緣。瑤光心中一動,美目微微流轉,一手握住姜諸兒拿腰墜的手,與他對視,淺笑道:“既是有意,何不如願?”
繁盛似錦擾情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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