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故人

故人

“鄙人聽見了您的呼喚，所以趕來。”小醜畢恭畢敬地說。

“真是厲害，您這次穿越了200年的時間，遠遠逃離那肮髒的眷族。您已經深谙意識穿越的方法了嗎？”

小醜見到我似乎很高興，滔滔不絕地問我問題。我卻有點茫然，因為他的身高跟聲音都和燦英哥截然不同。23世紀的妝造技術有這麽逼真嗎？

我不等他說完，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白色小醜五官立體，是西方人的長相，我以為的眼妝摸起來跟皮膚的觸感一樣，不像脂粉或者油彩。

我想，如果這是另一場整蠱，燦英哥扮成的小醜應該是恐怖電影中的某個角色吧。可是我看着小醜，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他是誰。

小醜停下動作，“您不記得鄙人了嗎？”

“燦英哥？”我不确定地問出口：“是你嗎？我搞不清楚這是什麽角色了......不要繼續整蠱了吧？”

小醜微微皺眉，氣餒的表情一閃而過，轉瞬又微笑起來：“您可以稱呼鄙人‘烏洱姆’，如果您正在苦惱該怎麽稱呼鄙人。”

烏洱姆？這個名字給我熟悉感，我想起自己剛才似乎脫口而出了這個名字。然而翻遍記憶，也找不出與這個人結識的經過。畢竟，我是土生土長的釜山人，也沒出過國，沒什麽跟外國人打交道的機會。

“您無需擔心。婚禮會正常舉行。”烏洱姆環視一周，像是在仔細确認什麽東西的蹤跡，“距離獻祭1000公裏、200年的這裏目前還很安全。”

他在說什麽很安全啊，我們選在首爾最熱門的教堂舉行婚禮，治安自然很好了。可能是變化發生得太突然，也可能是烏洱姆友善的态度，讓我以為事情遠沒有到多嚴重的地步。“那個...烏洱姆先生，你知道我丈夫燦英哥去哪裏了嗎？”

“他就在您面前啊。”烏洱姆看向來賓席，我随着他看去，見我們雙方的親朋好友（有些還化着喪屍妝）正翹首以盼地觀望着。我的好閨蜜——樸文熙——雙眼亮晶晶地坐在人群中，她肯定悄悄抹眼淚了。此刻她留意到我疑惑的目光，立刻體貼地鼓起掌，像是在傳達給我勇氣。掌聲在來賓中彌漫開來，這些喜歡熱鬧的年輕人非常善于烘托氣氛，把莊嚴的西式婚禮烘托得像表白現場一樣。

“您看，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烏洱姆說，“您的丈夫就在您面前，請您繼續吧。”

“咳咳，”神父清了清嗓子，“我崔燦英，願意娶宋允珠為妻子——”

“鄙人烏洱姆，願意追随像您這樣偉大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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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內心知道，你将成為我終生的朋友、伴侶、我唯一的真愛——”

“鄙人知道，您将跨越歷史、現在、未來，無盡的空間和龐雜的意識，成為唯一的真實。”

“在這特別的日子裏，我将我的承諾給你。我承諾，無論順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我将永遠在你身邊——”

“鄙人承諾，鄙人将永遠服從您、渴望您、取悅您。無論您是否理解并歸于虛無，鄙人都會永遠注視着您。”

“我承諾，我将毫無保留的愛你、以你為榮、尊敬你，在危難中保護你，在憂傷中安慰你，我承諾将對你永遠忠誠，疼惜你，永永遠遠——”

“鄙人承諾，假如您對鄙人有一絲懷疑、恐懼、厭惡，鄙人必将會變成您憎惡的模樣。您越信任鄙人，鄙人越值得信任。您越懷疑鄙人，鄙人越值得懷疑。”

“直到死亡将我們分開——”

“到那時，鄙人會成為您的敵人。”烏洱姆宣讀着跟神父截然不同的誓詞。最後，他牽起我的手，輕輕落下一吻。“您願意嗎？”

“我願意。”

亦步亦趨進行儀式的我，真的明白當時那句承諾的份量嗎？

婚禮儀式進行了兩天，第一天在做造型和場地的準備，第二天要走完繁瑣的西式婚禮流程，外加小半天的喪屍表演。我的同齡人大多懶散，婚禮一般是旅行結婚或者線上結婚，不存在什麽儀式感了。或者說一場戀愛以結婚收場都已經是稀罕事。

我和燦英哥很喜歡追求新奇體驗，婚禮卻是選擇了傳統禮儀。我的親朋好友中沒人親身體驗過複古婚禮，費時費力也要親臨現場。教堂來賓席位不夠，臨時預定了線上席位，把我們這對新手夫妻忙得焦頭爛額。

等到婚禮結束，強顏歡笑送走所有來賓，我剛一坐進車裏就全身脫力。

我帶上一副薄薄的偏光眼鏡，以視線打開聊天軟件，給燦英哥發消息。

【燦英哥，你在嗎？】

【你到底去哪兒了？我真的有點害怕了，你盡快回複我好嗎？】

【一小時收不到回複，我就聯系你媽媽了。】

燦英哥沒有回，但顯示最後登錄時間是5分鐘前。

另一側車門打開，烏洱姆一邊笑着跟幾位親朋告別，一邊若無其事地坐進來。

我歪頭看向窗外，盡量不跟他有眼神接觸。烏洱姆對我來說是完全的陌生人，而且我們見面方式詭異（雖然婚禮現場看起來更詭異），但是共處在狹窄空間裏，我卻并不覺得尴尬，只是有些迷惑。

如果燦英哥能出面解釋一下就好了，我想。就跟以前一樣。

我還在看着窗外發呆，鏡片閃爍，我看到彈出一條消息。

--燦英哥：在，怎麽了？

--燦英哥：今天辛苦了，到家後好好休息吧

我愣住，随即回複他：

【燦英哥，你在哪呢？】

--燦英哥：我就坐在你旁邊呀，剛才不是一起上車了嗎？

我轉頭，看到烏洱姆憂心忡忡地望着我，“您的臉色不好，需要吃點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