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怪病

怪病

“鄙人認為，您的擔心有些多餘。”

“鄙人比您的丈夫更早認識您，甚至可以說，鄙人比您的家人和朋友更加了解您。鄙人不會做出任何傷害您的舉動。鄙人會出現在這裏，是因為您需要鄙人。”

烏洱姆坐在後座另一頭，因為我表現得很抗拒，他沒有靠近我。

“比起質疑鄙人的身份，有更緊急的事情需要鄙人幫您處理。有一個巨大的威脅盯上了您，您可能不記得，鄙人會慢慢幫您回想起來。”烏洱姆說，“您有抑郁症及精神分裂病史，3年前痊愈。但是如果您繼續向家人求助，他們只會聯想到您又複發了，難道不是嗎？”

我聞言看向他。烏洱姆竟然知道，我的治療過程簽過保密協定，除了家人和最親近的好友沒人知道。

行程已經過半，我透過車窗，遠遠望見我跟燦英哥的新房矗立在高空。23世紀的人口壓力比2個世紀前小，即便我和燦英哥只是普通的公司員工，也可以負擔起一間新居。我們都為婚後的新生活感到興奮。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如果您還在擔心您的丈夫，鄙人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您。”

烏洱姆成功引起了我的興趣，我催促似的盯着他。他繼續說道：“就如鄙人之前跟您說過的，意識維度游離在三維世界之上，鄙人并不是三維世界的居民，只是在三維世界占用了您丈夫的映射。等到鄙人離開，意識維度跟三維世界再次重合，您丈夫便會回來。”

“證據就是，您不是一直在跟您丈夫通話嗎？”

“你說維度？”我仔細思考他的解釋。高維的理論早已普及，我也玩過衆多硬科幻題材的游戲，如果意識脫離了三維，那不就是通常所說的“靈魂出竅”麽。令人抓狂的是，這種現象為什麽在燦英哥身上出現，烏洱姆又是如何做到的？

烏洱姆說：“是的。當前的首要任務不是尋找您丈夫的意識，而是您的安全。”

“為什麽，有人要報複我嗎？”我問他。

烏洱姆搖了搖頭，說：“首先，要找出威脅您安全的因素是什麽。其實不只是您有疑問，鄙人也有疑問要問您。”

他說我受到威脅，卻不知道威脅我的因素是什麽，難道不是自相矛盾嗎？

一個來歷不明的白色小醜，憑空出現在我的婚禮，帶來一個緊迫感十足的危險任務。如果是在游戲裏，我一定會覺得很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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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承認，在現實中我也覺得很刺激。

“氣球”，是我們新家的設計理念。我下車，仰望着漂浮在天際的透明建築。新興的“氣墊”分子玻璃材料，讓建築的承重結構得以柔軟而富有韌性。三十幾戶居民宅被包裹在“氣墊”玻璃中，以一根纖細的承重柱與地面相連，宛如一個巨大的氫氣球浮在空中。這種建築材料非常前衛時髦，我和燦英哥絕不願意錯過。

烏洱姆單手遮光，駐足欣賞“氣球”。我驗證開門，叫烏洱姆一起進去。

我們需要乘坐高約三十米的懸空電梯上去。如果把電梯的速度調快，每天都可以享受跳樓機的樂趣。在電梯裏，烏洱姆問我：“您相信鄙人了？”

“沒有。”我坦言，“但是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也需要為自己的安全考慮。這些話應該不能在外面談吧。”

“噢，您說的對。”烏洱姆愉快地附和。

我一直在拍攝視頻。當然，我也激活了家裏的警衛系統（一套對付非法入室的電擊自衛裝置）。但是我心裏總有種直覺，烏洱姆對我并無惡意。

“鄙人想問您：您相信高于人類的意識嗎？”

“你是指宗教嗎？”我說，“我本人并不信教，但是鑒于人類所知的現實遠遠不夠，我認為高于人類的生命——類似于神，是有可能存在的。”

烏洱姆此時坐在我面前的沙發上，神色凜然：“鄙人不清楚緣由，但是您确實是被他盯上了——即便在所有的邪神中，他也是最卑劣殘忍的一位。”

我雖然不指望烏洱姆能告訴我什麽有用的事情，但這些顯然離譜。我很難管理好表情，張着嘴猶豫了，懷疑我是否能跟他正常交流。

“您不相信——也是情理之中。不過，很快就會有跡象了。您逃了200年，這時間對他來說僅僅是轉個身的距離。很快，您會發現難以名狀的恐怖逐漸包圍過來。”

我閉上嘴，默默考慮了片刻，問他：“那麽你覺得，現在買根防狼電棍來得及嗎？”

“噢？”烏洱姆突然笑了起來。他站起身，踩着透明地磚踱步。我家是“氣球”的最下層，用單向鏡地磚替換傳統地磚，所以我們向下看去是全透明的，而外面的居民無法看見室內。烏洱姆此時仿佛行走在空中，為了加劇這種懸空感，我家所有的家具都定制了透明外皮。

“您變了。您變了許多，不管是喜歡追求刺激、還是接受未知事物，都跟之前的您完全不同。”

烏洱姆說“之前的我”，我不知道他具體指什麽時間，我明明一直如此。在烏洱姆背向我踱步時，樸文熙發來通話請求。我趕緊接起。

“文熙，怎麽樣，你弟弟醒來了嗎？”

樸文熙仍在醫院，臉色忽明忽暗，略微上揚的嘴角似乎訴說着好消息，但是緊皺的眉心又仿佛沒那麽簡單。她說弟弟醒來就會聯系我，看她此時的表情，我拿不準出了什麽意料外的狀況。

“彬彬他......醒了。但是，但是他很奇怪，也不理我，就坐在床上查資料。我問他在幹什麽，他說他要找一個人，很急.....”

樸文熙轉向病床，我看見樸文彬飛速操作鍵盤，面前調出十幾個投影屏幕。他的手指飛速舞動，眼睛緊盯着屏幕，在我觀察他的兩分鐘裏他沒有眨過一次眼睛。盡管他的雙眼布滿紅血絲、嘴唇幹裂、坐姿極其僵硬，他不顧身體的不适瘋狂翻找信息。那副姿态竟不像出于自己的意願，倒像是一種強迫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