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媽媽恨我

媽媽恨我

她張着嘴，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她的視線在落地鏡中有一瞬間跟我彙合，然後迅速躲開去。她沒有說話，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麽樣，你其實很喜歡吧。”我趕緊說，仿佛為了掩飾尴尬。我只是在誇獎她，她突然含蓄的反應讓我有點不自在。“這套我送給你吧。你可以上課的時候穿。”

“啊...謝謝。”詩芬尼斯說，抓了抓臉頰，“你也逛逛嘛，別光顧着陪我了。”

我嘴上應着，對于挑選衣服卻沒什麽主見。衣食住行這些平時都是烏洱姆說了算，我也從來對打扮不上心。“要不然詩芬尼斯來幫我選衣服吧？”

我只是随口一問，引發了詩芬尼斯極大的興趣。我猜女生會有裝扮別人的天性，所以換裝娃娃的周邊産品長盛不衰。詩芬尼斯首先就把她穿“不合适”的抹胸和超短裙拿來給我穿。

“平時都沒見你穿過這種衣服。”詩芬尼斯顯得比自己試衣服更興奮，“真好，你的肩膀和小腿一點贅肉都沒有。”

“怪冷的。”我有點難為情，不自覺地把裙子往下拽。

雖然詩芬尼斯對我單薄的身材很羨慕，但是顯然，我穿任何一件裙子都沒有詩芬尼斯有風韻。我不理解，她是如何從自己身上挑出那麽多毛病。

“來這邊，我想到一套搭配肯定很适合你！”她拉着我跑去另外一家時裝店。

這家是比較前衛一點的機車風，詩芬尼斯讓我穿上抹胸、皮褲和賽車服。我在試衣間重新束了一下高馬尾，把皮褲塞進靴子裏。詩芬尼斯的時尚嗅覺比我和烏洱姆加起來都要強，我只瞥了一眼鏡子，感覺似乎我走出試衣間就能去開賽車。

詩芬尼斯雙眼放光，“果然，皮褲就是适合腿細的人穿。”她滿意地抱起胳膊。

“我們可以買一樣的呀，”我突然想到，我跟詩芬尼斯是同樣性別，好處就是可以一起幹很多事情。詩芬尼斯卻并不買賬，“別開玩笑了，我穿這種褲子很醜的。”

“蘇珊娜啊，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優秀嗎？”詩芬尼斯真誠地說：“我要是有你這種身材，一定過得很快樂。”

詩芬尼斯是有缺點的，而這些缺點全是她自己發掘出來的。我才發現，詩芬尼斯那張揚的性格中有一處不合時宜的卑微。

大約逛到晚飯時間，我跟詩芬尼斯拎着滿意的新衣服上了公交車，準備到學校後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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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窗坐着，詩芬尼斯坐在我身後的座位。今天逛了很多地方，她有些累了，頭倚着窗戶昏昏欲睡。到學校還有挺久，我覺得我也可以小睡一下。

昏睡中，似乎有一只手捏上我的腰。我以為是詩芬尼斯，就随意揮手拍打了那只手幾下。誰知，那只手動作更加過分，五指順着我的腰向胸口抓去。

詭異的感覺讓我瞬間清醒，還不等我作出反應，背後突然傳來大動靜。

一個頭戴鴨舌帽的大叔突然屈膝，我聽到重擊聲，還有一個熟悉的聲音。

“狗娘養的——你給老娘吃屎去吧！”詩芬尼斯先是用鞋後跟踹了他的膝下，等他屈膝後站起來用雙肘猛擊他的頭，“猥亵我朋友，老娘把你老二踢爆！”詩芬尼斯這一連串暴打引來所有人注意，很快就有其他乘客上來拉走了色狼。雖然拉走色狼實際上保護了他不受重傷。

“他媽的婊子養的——給老娘上網丢人去吧！”詩芬尼斯熟練地拍下色狼的照片，上傳到自己博客。熱心乘客一起表達了譴責，告訴我們向站臺舉報可以讓色狼行政拘留。這是我長這麽大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冷靜下來之後心裏湧上一陣惡心。

詩芬尼斯則髒話不斷，不停用英語罵出一些我這個母語者都沒聽過的髒詞。我總感覺她比我受了更大的刺激。到站後我攙着她的胳膊下車，先把色狼舉報了，然後幫助詩芬尼斯穩定情緒。

“垃圾、臭蟲！”詩芬尼斯還在罵：“拘留真是便宜他了......我應該再來兩腳踢斷他，給臭狗點教訓！”我不知怎的有點想笑，想必詩芬尼斯的暴打已經給了那人一個教訓。

“哈哈，冷靜一點，你怎麽比我還激動。”我笑着拍拍詩芬尼斯的背，安慰她說：“那人只是碰了我一下就被你揍了，我沒被怎麽樣。”

詩芬尼斯看我一眼，眼神仿佛怒其不争。她解釋說：“在我老家那些鄉下地方，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跟蹤狂這些變态是很危險的，你一定要第一時間發現然後痛揍他們，讓他們知道你不好惹。不然只會更糟。”

這我倒是不知道，我老家是個很安逸的小鎮，我除了在學校就是被烏洱姆接回家，沒人教育過我這些事。詩芬尼斯停下後，後知後覺自己罵了無數髒話，現在有些不知如何收場，“咳咳...我失言了，你知道，我就是這麽粗魯。”

“哈哈哈哈，你可太厲害了！”我大笑，這下我有一個不好惹的朋友了，我可真走運，“但願我能變得像你一樣粗魯。”

經過這一番折騰，我們到學校的時間有些晚，烏洱姆的車已經停在校門口了。我很心虛，畢竟說的是參加校園裏的社團活動，我卻和詩芬尼斯說說笑笑地從校外回來了。

“那是我家裏人的車，不好意思，我該回去了。”我吐了吐舌頭。

“好的...”詩芬尼斯欲言又止，目光直愣愣地注視着車門。我望過去，看到烏洱姆搖下了窗戶，對我擺了擺手。我對詩芬尼斯點點頭，走向烏洱姆的車。

上車後，我小聲地解釋說：“剛跟朋友出去了一下......”

烏洱姆輕輕“嗯”了一聲，發動車子離開學校。我的手機震了一下，詩芬尼斯給我發了消息。

詩芬尼斯：“那個人跟你是什麽關系？”

我：“啊，算是我的養父吧。”

詩芬尼斯：“養父......他沒有虐待你吧？”

我：“當然沒有了！烏洱姆對我很好的。”

詩芬尼斯：“抱歉，這麽問可能唐突了。只是我媽媽總說，紅頭發灰眼睛的男人都是暴力狂，會在家裏打女人。”

我看向烏洱姆的背影，他明明有着綠眼睛和髒金色頭發。他說過，自己在不同人眼中是不同的樣子，但我始終感到很神奇。詩芬尼斯看到的他是紅頭發灰眼睛，這樣的外貌特征我只在詩芬尼斯身上見過。

我：“紅頭發灰眼睛......”

詩芬尼斯：“......就是我爸爸。我長得跟爸爸一模一樣，所以媽媽說她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