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謎樣生命

謎樣生命

我翻了關雎洲的聊天記錄,發現關雎洲跟我之前認識的大哥搭上線了。

關雎洲想賺錢,但是對別人缺乏防範。大哥說現在有一個賺快錢的機會,要關雎洲的體檢報告單。

關雎洲竟還背着我去體檢了。

他的身體數值非常健康。大哥很快發來消息,約定今天下午在一個地下診所見面。

關雎洲問去那裏做什麽,到底需要做什麽工作來賺錢。

大哥答得很含糊,說現在醫院裏血庫緊張,只是要給關雎洲抽點血,會給他一筆營養費。關雎洲不知道現在都是無償獻血。他自己在手機上一查,抽血很安全,而且他在戰場上撒過多少熱血,根本不在乎那點血。

聊天記錄最後是大哥發了一個定位。

我知道關雎洲是被騙了。他的舌頭僵直,看來是被注射麻醉。刀口的位置在後腰左側,他們給他打了麻醉後摘走他一顆腎髒。

我素來知道大哥不是善茬,沒想到還涉獵器官交易。他給我弄來的證件真實有效,恐怕是哪個被他們害死的受害者。

“你感覺怎麽樣,疼嗎?”

我氣得發抖,蹲在關雎洲面前,隔着衣服輕撫他的傷口。

關雎洲一言不發,雙眼偷瞄我,迅速轉向地面。他現在的恐慌與剛把一沓子錢交到我手上的自豪截然不同。是我冷着臉翻聊天記錄吓到他了嗎?他好像完全不懂被摘走一個器官意味着什麽。

“你帶我過去,他們還在那吧!”我站起來,翻出那個地址定位。

我想把腎髒搶回來,趕緊去醫院給關雎洲治療。雖然不知道他們武裝怎麽樣,我先發制人,先控制住四個成員,找到器官後逃走應該不難。我怕就怕他們已經跑了。

關雎洲垂着頭,軟弱無力的胳膊被我抓在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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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全黑了,室內沒有開燈,我只能看到關雎洲僵如磐石的輪廓。耗了一會兒,他甩開胳膊,梗着脖子走向廚房:“你還沒吃飯吧,長勝哥,我給你下碗面吃。”

“你有沒有聽清我說話?快帶我去!”

“找不到人的!”關雎洲低吼一聲,背對着我。

“他們在一個房車上,車廂裏有設備,大概有四五個人穿着防護服。他們給我打了一針,我就睡着了,醒來發現我被扔在地鐵站前面。他們一定開車跑了。”

我心中苦澀。我沒見過那大哥,也就找不到意識入口。

裝着錢的信封被塞進我手裏。關雎洲略帶乞求地低語:“他說會給我八千塊,你數數夠嗎?有了這些錢,你就不用起早貪黑地工作了吧?不用擔心我,都是小傷,馬上就長好了。”

信封裏裝着正好八千塊錢,一分不多。鮮紅的紙幣上透出鮮血的味道。我從不知道八千塊錢現金拿在手裏有這麽厚,重逾千斤。

我把錢裝進口袋,開燈,幫關雎洲整理一下衣服,準備帶他出門。

即便追不回他說的那輛面包車,我必須立刻帶關雎洲去醫院檢查,避免非法手術留下什麽後遺症。

我們沒有醫保,用現金支付醫藥費相當昂貴。關雎洲抗拒去醫院,他的身體素質比耶夢加得好太多,我根本拉不動他出門。

最後是我警告說如果留下病根,日後治病更花錢,他才恹恹地跟我去醫院。

晚上九點,我們到醫院挂號。

我跟門診醫生說他受了外傷,傷口很深只能做了臨時處理。醫生給開X光照射的診療建議,以防感染,還要去檢驗科驗血驗尿。

醫生讓關雎洲轉過身去敞開衣服,檢查傷口情況。他撩開衣服,我看見了令我啞然的一幕:傷口處的皮膚下埋着蜿蜒的魚線,皮膚卻沒有任何破潰。

明明兩個小時前還有新鮮的刀口。

“沒受傷啊?”醫生困惑。他戴上醫用手套,給皮膚消毒,用鑷子輕輕扯了扯魚線。關雎洲無動于衷。醫生輕易就把那截蚯蚓一樣的魚線拽了出來。

“你是什麽時候給他縫的?”醫生将魚線丢入醫療垃圾,鏡片後的眼睛瞪我一眼:“以後受傷趕緊來醫院處理,不要自己亂弄。”

我不明所以。縫線的地方留有手術痕跡,他們一定偷摘了組織,那八千塊錢證明了我沒有在做夢。

坐在門診室外面,我不死心地又檢查一遍。

這回連魚線的孔眼都消失了。

關雎洲無辜地看着我,聲如蚊蚋:“可以走了嗎?拍片很貴......”

“你的傷口沒有感覺嗎?疼?癢癢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關雎洲搖頭。

難怪他光着腳走了一天柏油路都沒發覺。他沒有痛覺了。

我們依次拍完X片、化驗。

他的髒器都在,檢驗結果要三天後出結果。門診結論是“視診正常,等待進一步化驗結果。”

回家,兩人都有些疲憊,早早洗漱上床。

今晚我沒有分裂意識,我們擠在一張1.2米寬的小床上。夏夜很熱,鏽跡斑斑的電風扇對着床吹,習慣之後,這噪音成了夏天入睡的背景音。

床不夠兩個大男人錯開身,我仰面躺着,胳膊貼着關雎洲的胳膊,感覺到他皮膚溫熱汗濕的觸感。我睡不着,睜着眼睛想事情。

關雎洲的內髒是鏡像人的,我從死刑犯身上一件一件地收集來。與鏡像人的複活不同,他的意識來自奇數人,他的皮膚和骨骼是盆栽生命創造的。

關雎洲,或者說躺在我身邊的這個人,是連我都無法理解的生命。

與其說他的腎髒沒有被偷摘,我還是相信,他在極短的時間再生出了器官。

他還有什麽特殊之處,□□化驗的結果會體現出來嗎?

“長勝哥...你也沒睡啊。”

涼席發出一陣細細簌簌的聲音,關雎洲轉過身去,背對我。

“我給長勝哥添麻煩了......”

“沒有的事。”

我想,留給我猜測的時間不多了。我要保護好他,首先需要理解他是什麽。我必須加快學習,獲得足夠的知識基礎和物質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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