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終究放不下
終究放不下
出院手續很快辦完,離飯點尚有一段時間,荊逾主動提出想去海邊轉轉。
長輩們自然是不希望荊逾再出什麽岔子了,然而面對他渴望的眸子,又冒出為難的神色。
荊逾貼心地補充道:“我只是想去看看風景,你們只管放心吧。”
“關在醫院這麽久,我也想出去透透氣。”莫彥斌扶住荊逾肩膀開懷而笑,“咱們一家人整整齊齊去海邊欣賞風景不也挺好的嘛。”
荊梅聽出“整整齊齊”的意思是要三雙眼睛牢牢看住荊逾,随即不動聲色拉住荊逾手腕,與大夥共同前往海邊。
莫海見狀也沖到一邊,緊緊鎖住荊逾的手臂,不給他抽離的半點機會。
“哥哥,你要相信我,這次我再也不會讓你出意外了!”莫海目光堅定的樣子無比認真。
荊逾頓時有一種遭到武裝押送的錯覺,嘴角尴尬地揚了起來。
能有這樣一個傻到可愛的弟弟,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一路上,荊逾都在暗暗感嘆姑姑驚為天人的握力,權當是對自己一時沖動的報複。
大老遠就能看見海面的耀眼波光,當荊逾踏足金燦燦的沙灘時,涼鞋裏湧進的細沙有些發燙。
荊逾放眼掃視岸邊的礁石,片刻後終于将目光鎖定在不遠處的一塊礁石上。
它的形狀和他今早醒來看見新聞配圖的礁石完全一樣。
荊逾順手指向那塊礁石:“我想去那裏看看。”
荊梅和莫彥斌對視一眼,點頭默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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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沙灘上的痕跡,已經被海風和波浪撫平,好像一切都沒發生。
海灘上多了五顏六色的貝殼和海星,日光将它們照射得璀璨奪目,莫海撒開腿撿起這些小玩意。
但對荊逾而言,這裏可謂他的重生之地,一瞬間他的心潮竟也如晝夜不停的海浪般澎湃起來。
如果能知道是誰救的自己那就再好不過了……
看着洋溢在莫海臉上的純粹笑臉,荊逾真的奢求自己能和他互換處境,他寧願用愚笨來抵消多愁善感的痛,僅僅依靠簡單的快樂,便能無憂無慮度過每一天。
忽然,荊逾發現,面前的礁石上出現了一團迎風招展的白色物體,輕盈飄蕩的樣子像極了振翅欲飛的白色蝴蝶。
似乎是在哪裏見過的。
“那是什麽?”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荊逾本想走上前一探究竟,奈何受限于姑姑的鐵爪無法動彈。
姑姑姑父好像都沒注意到荊逾的關注點,唯獨莫海順着荊逾的目光,懵懵懂懂在那團白色物體和荊逾間建立起聯系,箭步上前從礁石上将它扯下。
莫海蹦着來到荊逾面前,抓着戰利品遞到面前:“好像是一塊布。”
“謝謝。”荊逾摸摸莫海的頭,然後接過那團東西仔細端詳。
那是一塊底色為白色的輕薄布料,手感細膩松軟,看仔細些,還能看見交錯的黑色紋路,以及漸變為白色的青紅色澤。
幾縷勾出的絲随風輕擺,應該是被鋒利的礁石割破後刮到,宛如破碎的蝶翼。
蝴蝶忍的公式服正是這種風格,不用說,這肯定是昨晚救他的蝴蝶忍留下的痕跡!
一瞬間,手中輕飄飄的布料仍在迎風飄搖,卻莫名變得如鐵石般沉重。
茫茫人海,該去何處尋覓這只蝴蝶?
人的一生會遇見許多人,總有很多人留下難忘的印象。但倘若要把遇見的每一個人都找出,是終其一生都無法完成的浩繁任務。
更何況還是未曾真面的人,更是無從下手。
荊逾小心撫去布料上顆粒感十足的黃沙,緩緩折疊好,塞進褲袋裏,權當是留作一個激勵自己笑看人生的念想。
莫海略顯哀怨的呼喊聲打斷了荊逾的思索。
“我好餓啊,咱們要不要去音樂餐廳了啊?”、
“孩子,你是餓了吧?”莫彥斌咧嘴回頭,一把牽住莫海,“現在差不多到飯點了,我們現在就出發!”
一行人風風火火朝音樂餐廳進發。
走了大約3分鐘,他們就到達飯店。胡遠衡在門口恭候多時,老遠就朝荊逾他們揮手示意。
“你們來晚了,要自罰三杯喲。”胡遠衡對着走進的客人打趣道,滿眼和善。
莫彥斌有些做賊心虛推脫起來:“哎,我等會兒還要開車呢,我就不喝酒啦。”接着順理成章拉出荊逾背鍋,“我這內侄酒量不錯,你倒是可以和他來幾杯。”
說完莫彥斌摟過荊逾肩膀,荊逾無可奈何地撇嘴。
胡遠衡見狀換了個話頭:“荊逾嘛就随意好了,他剛剛恢複,需要好好調養。”
衆人在胡遠衡的帶領下,來到餐廳角落的一處包廂。
推開門,入座的蔣曼正笑臉相迎,讓他們趕緊找位子坐下。
包廂采用簡潔的布局,清淡的色彩,透明的巨大玻璃窗外是一派碧海藍天景象,天高海闊讓人心情舒暢,像是可以安撫躁動的心情。
這應該就是胡遠衡選擇這個包廂的原因,有些人需要沉靜。
主菜還沒上來,莫海就抓起筷子對着幾碟開胃小菜狼吞虎咽,完全把自己當成了飯局的主宰。
荊梅是在看不下去莫海的吃相,順手給他一個爆栗子,神情嚴肅地呵斥道:“一桌子菜都要被你吃沒了,在胡叔叔蔣阿姨面前這樣真是沒大沒小。”
莫海成了霜打的茄子,悶悶不樂放下手中的筷子。
蔣曼見狀不怒反笑,勸道:“孩子還在長身體,沒事的,讓他多吃點。”
“哎,我這孩子腦子壞了,智力跟小孩子一樣,丢人現眼真的太不好意思了。”荊梅不敢對上蔣曼的眼睛。
“能有孩子陪在身邊……”蔣曼的心痛了起來,語氣有種難以察覺的凝滞,“是無比幸福的事……”
胡吃海喝的莫海,又讓她不由自主想到已經不在的孩子。假如胡蝶還在,這場飯局估計會是一場普通的家庭聚會,沒準小外孫正在淘氣地跑這跑那……
衆人不約而同陷入了沉默,只有莫海沒有察覺到情況,還在為那一爆栗子耿耿于懷。
服務員推門送上了主菜,打破了尴尬的氛圍。
雞湯、海鮮粥、烤肉……荊逾吃驚地發現,這些菜不是胡蝶喜歡的,就是自己曾經為胡蝶做過的,看來胡遠衡着實作了一番研究。
胡遠衡伸手邀請,衆人抄起筷子開動。接着他從桌旁摸出幾瓶啤酒,擺在桌子上,向荊逾詢問:“要來點嗎?”
在荊逾的運動生涯裏,酒這東西就基本沒碰過。如今他已功成名就,不用擔心訓練比賽,所以他直接點頭應允。
“叔叔,我自己來吧。”
他轉動桌子取下一只酒瓶,空氣中的水汽在冰凍過的酒瓶周身凝結,滴落。
荊逾迅速一口咬掉瓶蓋,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速度之快簡直是倒下去而不是喝下去。
在大夥訝異的目光下,荊逾把一滴不剩的酒瓶敲在桌上。
“天氣熱,我口太渴了,就喝快了。”荊逾有着好酒量,這點酒無法撼動他半分,但他臉上的笑容過于牽強。
大家都知道荊逾這樣做的真實原因,卻又不敢開口,害怕一句話又要傷害到人。
有時蒙在鼓裏也是一種保護。
莫海的話歪打正着分散了擔憂:“哥哥,好厲害,竟然能一口咬掉瓶蓋,不愧是專業運動員!”
荊逾默默站起身說:“我去一下衛生間。”
“快點回來吧。”胡遠衡說出這句話,荊逾頭也不回出門去廁所。
“砰”包廂的門被關上。
剛走出充滿冷氣的包廂,突如而來的熱浪讓荊逾煩躁不已,他飛速來到衛生間,扭開水龍頭,攬起清涼的水抹在臉上。
自來水驅散了暑氣,也不着痕跡洗去眼中湧出的熱意。
他一擡頭,對上鏡中的影響,疲憊的眼底滿是血絲。
有人拍了荊逾的肩膀,随之而來的還有玩世不恭的語調。
“沒想到能在這裏碰見奧運冠軍。”
是熟悉的聲音,荊逾卻一時想不起是誰。當他看清鏡中出現的另一個人影時,不由得呆住。
“何濱?”荊逾僵硬地轉過頭,疑惑漸漸被恍然大悟取代,“你怎麽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