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32章

★法則三十二:年幼的師尊還是師尊(一更)

“是。”

“我名叫紀遙, 下界時丢了弟子令牌,按上清仙門的規矩被罰來戒律崖,剛剛在崖底與人争執生了一些事端, 又被趕上了戒律崖巅。”

“.......”

晏律什麽都知道,他的靈氣修為沒有一樣被回收,他雖然在戒律崖巅之上,但是已經用神識看清了全程,他就是想跟紀遙搭上話而已。

往日也不是沒有人來戒律崖巅,但是那些人都是窮兇極惡之徒,他與他們沒什麽好聊的。

今天這個人不一樣, 他殺人是為了保護自己, 被關也是因為馬虎丢了令牌。

是可以交談的人。

所以他想和他說說話。

這裏除了雷聲以外,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別人的聲音了。

可是......晏律看向那個比他大一些的年輕修士, 顯得有些緊張的背影, 淡聲問道。

“你, 為何不轉過來說話?”

為何不轉過來。

紀遙的身體止不住地發抖。

他不敢轉頭,不敢直面師尊,因為太容易露餡了, 七年未見, 他以為自己已經歷練了不少, 但是在這人面前, 哪怕是在年幼的這人面前, 他仍然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落淚,對着此時的晏律,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為何看見他就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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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先要做好思想準備才敢轉過頭去。

紀遙正閉眼給自己做思想準備的時候, 眼前的光線忽然一暗, 他意識到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前。

剛剛還離得有些距離的人, 已經站到了他的正面。

對他認真地道。

“我雖然被關在這戒律崖巅已有十年了。”

“但是我不是山下那些壞人。”

“你不必害怕。”

“.....你睜開眼看我。”

晏律見到這在山下引起了哄亂的臉,自以為自己知道他怕什麽,于是才用這些話寬慰。

但是誰成想,這比他大一點的小哥哥确實聽他話地睜開了眼睛,但是一見他便兩眼簌簌落淚。

尚年輕的小晏律眼神閃爍。

在山下,他見他一手掐死了出言不遜之徒,不顧會把他送上戒律崖的威脅,還當是多麽冷漠無情之人。

原來是強撐着的。

這戒律之巅的雷劫确實駭人。

“怕什麽,崖上的雷劫而已,我給你擋着就是了。”

.........

南國

紀遙在千年前好不容易見到十七歲的晏律。

他本來應該存在的未來,已經大亂了。

司空南塢作為一塊鎮住遲冥的劍,一直藏着劍鞘裏,此時為了攔下遲冥,也出了劍鞘。

南國原本是雪國,一個合體期大能和一個煉虛期巅峰半步合體期魔修大戰、移山平海,鬥轉星移,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波濤巨浪翻滾,山河海嘯不止。

天上紫紅色的冥王劍與一支巨大的毛筆對上,散發的靈威讓周圍有點靈智的生物都飛了個幹淨。

遲冥的劍術已經登峰造極,但是司空南塢的筆鋒能造山造城,畫這天地以前不存在的東西挪來擋在身前。

被移動的滔天巨浪中,傳來暴戾的聲音。

“司空南塢!你說過,你答應晏律只護着紀遙,我此去仙門是為了成為魔神,也是為了紀遙,你為何攔我?!”

“紀遙要是真的隕落,你成為神也未必救得了他,而你如今要融了晏律,成為魔神,一定使三界覆滅,我怎麽坐以待斃!”司空南塢聽見壞胚癫狂的聲音都頭大。

他可以開書院的前提是三界要存在,不存在他開個屁啊!

魔尊雙眸血紅,長劍出鞘,偌大的冥王劍被他從天上收到了手上,又祭出了一把鎖鏈,與懲戒殿的鎖鏈如出一轍。

“那是......天懲鏈?”司空南塢皺了皺眉。

他們三個分魂一直可以用對方的招式。

不過一個是用不着,一個不想用,還有一個隐瞞身份不能用。

這一次為了戰勝司空南塢,不想用的人也拿出了他覺得可以制勝的、主魂的法寶。

司空南塢叫了一聲糟。

晏律上次就是用這個捆了他,成神之前,只要被這鎖鏈逮住,想擺脫都得掉層皮。

司空南塢的實力是恢複了,但是也要堤防這鎖鏈,他的攻勢立刻受限了許多。

這天品的法寶都是生了靈智的,它怎麽能幫着這壞胚師侄抓他!

“天懲鏈!”司空南塢斥道。

“你主人維護三界太平,你也是維護正道的法寶,怎麽能跟着遲冥走歪門邪道,助纣為虐?”

遲冥輕嗤笑了一聲,趁司空南塢躲鏈之際,從他身邊疾馳過去,向着仙門方向飛去,他鋒銳的下颌高揚,諷刺地看他。

“維護正道的法寶?”

“你是忘了這天懲鏈,這千年來,鎖誰鎖得最久嗎?師,叔!”

“......”

...........

紀遙忍不住落淚的眼睛,在低頭看見晏律身上的黑鎖鏈時,及時止住了往外冒的珠淚。

他揪心得抓住了晏律的胳膊。

“師.......你不是壞人,為何身上有這麽多條鏈子鎖着你。”

底下那些入魔的魔修妖修都不至于拿鎖鏈鎖着,他罪上加罪,雖被送來了戒律崖巅峰,但是也沒有人鎖他。

只有晏律被鎖着?

憑什麽?

稍顯稚嫩的少年師尊并不知道紀遙是在為了他報不平,只以為紀遙在質疑他剛剛說自己不是壞人。

“這鎖鏈令有他故。”

或許是很久沒有和人說話,又或許是紀遙剛剛那如泉水一般幹淨的眼淚觸動了晏律。

他與這第一次見面的仙門弟子訴說了起來。

“你可知,神格?”

紀遙心虛得點了點頭。

他知道。而且他還有。只不過是更麻煩的魔神的神格罷了。

他懂那就好解釋多了,晏律道。

“這世上,有人修來神格,也有人直接拿神格合體。”

“神格有強弱之分,戰神和魔神神格最為強大。”

“若是修得的神格,誰也不能保證那神格會比這兩種神格強大。”

“可是一旦與神格合體,又或是修得神格,只要你已經有一個神格,那便會失去其他可能性了。”

“我們上清仙門便有這世間無數仙修垂涎的頂級神格——戰神神格,由仙門掌門世世代代傳承至今。”

晏律露出了略有些悵然的神色。

“我乃上清仙門掌門之子,晏律。違逆了父親,拒絕成為戰神神格的接任人,犯了不忠不孝的大忌,是以被鎖在這戒律崖之巅。”

“為何?”紀遙追問。

他是在問,為何不願意和戰神神格合體便要被鎖?

晏律卻以為他是在問,戰神神格那麽厲害的東西,怎麽會有人拒絕。

“想要與戰神神格融合,必須修無情道,必須是斷情絕愛之人。我的祖上全是天生沒有情根的清淨之體,可是我無論如何僞裝都是有情的,好像他們失去的情根都長在了我的身上。”

“我不想斷絕七情六欲。”因為青澀顯得略微柔和一些的晏律微微低下了頭。

“父親便把我送來了這戒律崖之巅,要我想清楚。什麽該留什麽不該留。”

“他似乎認為只要我活在一處無人能懂我的無望深淵裏,就能痛快得斬斷七情六欲!”

“但是我發現,這只會激起我的怨氣,除此以外,并沒有什麽用處,我還是不想斬斷七情。”

晏律正說着,他發現聽他訴說的小哥哥又哭了。

他擡起了頭,遲疑地伸手拭去了眼前人的淚珠,他心想。

雖然他非常不贊同斬斷七情,但是有人七情太發達了,也确實是難題,他怎麽又哭起來了,而且,他總覺得他對這人的眼淚毫無辦法似得。

他不想再多說了,怕他又哭起來。

“罷了,我也不是想讓你難過的。”手裏摩挲着淚珠,晏律擡了擡手上的黑鎖鏈。

“就是想問你願不願意陪我解解悶,怨氣不利于修士修行,我想在此處修至渡劫乃至修出神格,總不能先入了魔。”

被一個比他小這麽多的師尊露出無奈誘哄的表情,這感覺太新鮮了。

他記憶裏的師尊分明是哪怕他哭了,也會冷靜地站在一旁看着,等他冷靜下來的人。

這就是有沒有情根的區別嗎?

可是,紀遙不明白,晏律最後為何還是修出了蓮花靈臺......

師尊還在問自己願不願意陪他解悶呢,紀遙也沒繼續多想。

“當然願意。”

可是如何解悶......

翻閱狐族“聖典”、以及這些年來遲冥對紀遙的耳濡目染,紀遙剛剛才褪色的耳朵又紅了起來,他心中一做狠就抛卻了多年來的禮義廉恥。

抓着正在微笑着等待說下一句話的晏律,十分僵硬地将雙唇獻了上去,手指也跟着抵在了晏律的腰間,意圖抽晏律的衣帶。

魔格跟他說過,他雖然被神格帶着穿越到了千年前的真實世界,但是為了不擾亂世界的秩序,這個世界的人們會在這段能穿梭的時間段結束後,徹底忘掉他,只有成為神的人,才能回想起他的事。

所以他才能大膽的用自己的臉,一個虛假的身份,在這裏騙人。

反正這個小師尊也會忘掉他。

若是他的存在,能給還在黑暗中的師尊,哪怕只有片刻歡愉,紀遙做什麽都心甘情願。

什麽事都是第一次更難,他和師尊有過一晌貪歡,再來一次,也沒想象中那麽難。

紀遙難得這麽的主動,但是就在這時,一片冰涼的觸感,按在了他抓着他腰帶的手。

紀遙茫然地睜了眼。

小師尊眼神複雜又帶着痛惜地輕推開了他,揚起手,伸指摩挲了一下他頸間被遲冥咬出來的、明顯帶着懲罰色彩的紅紫痕跡。

濃長的睫毛輕垂着。

“我不知是什麽樣的過往經歷,讓你産生了解悶要用這種方式的誤會。”

“但是我只是想要你在這裏陪我聊聊天而已。”

狐貍的臉瞬間紅的冒熱氣。

少年看他臉紅了,至少還是有意識到這樣是不對的,才道。

“要珍惜自己,懂嗎?”

紀遙下意識地點了下頭。

點完頭他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承認了個什麽,猛地擦過剛剛用力碰過去,磕到牙齒,導致碰破了皮的唇瓣。

他真想找個地縫鑽上一鑽。

他竟然被師尊誤會成了此道老手了!他覺得自己該解釋解釋,但是頂着脖子上這草莓印,只會越抹越黑。

紀遙又在心上給遲冥記了一筆。

既然師尊要聊天,紀遙也是奉陪的,也就剛剛那一遭讓紀遙有些尴尬罷了。

見晏律找了個石墩坐下打坐,他跟着坐在了石墩之下。

“晏律......師兄。”

雖然紀遙的年齡長,但是他們仙門都是按入門先後排輩分,按內外門弟子排輩分,所以一出生就是上清仙門弟子的晏律還是紀遙這個假弟子的師兄。

“你從小在此處長大,但是該懂得似乎都懂得,并不像是被迫離群索居之人。”

紀遙用手指蓋着脖子,一邊喃喃道。

他見晏律不僅不孤僻,反倒氣度非凡,為人處世都有教養,溫潤如玉的,還沒有他師尊那般冷,不像是被困在這裏的人。

是晏律要紀遙陪他聊天,晏律也是紀遙有問便答的,他看了眼紀遙,将藏在識海裏的幾卷玉簡拿了出來。

“我的一位師叔常常給我帶來一些玉簡。”

“讓我能在這戒律崖之巅,閱覽藏書閣的典籍。”

原來是司空南塢。

怪不得.......他見司空南塢和晏律好像交情不淺,晏律也很尊敬司空南塢。

“他還偶爾會在戒律崖之巅給我畫上一副山水圖,但是不敢畫太大,那會被我父親看見。”

晏律說着,還微微揚起了唇角。

紀遙想着這次他要是回去,肯定也會對司空南塢更加畢恭畢敬一些,他捧場地回道,“原來如此。”

晏律看向還蓋着自己脖頸的紀遙,問道。“該我問你了。”

紀遙點了點頭。

聊天嘛,當然有來有回。

晏律清澈的聲音中好似有無形的壓迫力量。

“你身上,為何會有我的神識印記?”

“啊?”

晏律歪了歪頭,眸光落在紀遙的脖頸上。

在別人的眼裏,那可能真的只是個紅印而已。

但是在他眼裏,那東西他很熟,非常熟,是刻在他識海裏的痕跡,若是他給人以神識印記也一定會出現這個痕跡。

他從司徒南塢那裏學來了君子之儀,也知道非禮勿視、非禮勿動,若不是他看見了那個痕跡,以為可能是自己看岔了,他剛剛絕對不至于伸手摩挲紀遙的脖頸這麽親昵。

事實證明,他沒看錯。

他不僅沒看錯,而且那個神識印記的強度遠超他現在能給與的。

他不過化神後期而已,那個神識印記至少也有煉虛期以上。

“你真的丢了仙門令牌?”晏律探究地看向紀遙。

“還是,你本來就沒有現在的令牌。”

“你是從未來來得?”

晏律猜得太快了!

快到了讓紀遙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師尊就被師尊拆穿的日子。

他咽了咽喉嚨,在那雙冷靜剔透的眸子裏,他好像根本無處可藏,也無法撒謊,他沒有必須撒謊的理由,他艱難地道,“是。”

是也不奇怪。他見他就好像已經認識了好久。

晏律眸光閃爍着少年人應有的好奇。

“那我們可是道侶?”

道......道侶??

“不!不是!”

小晏律輕嘆了一聲,好像暗含了對自己的自責。

“沒想到未來我竟然有可能成為一個壞人。”

紀遙撐坐了起來,“不,師尊怎麽可能是壞人?”

小晏律窩了一口血,一直還算鎮定的态度終于有些崩塌。

“我還是你的……師尊?”

“你是說,我身為你的師尊,還......與你行過床笫之事?也不當你的道侶”

紀遙現在看小晏律的眼神更加不可思議了,他的師尊莫非是真是狄仁傑轉世不成?

他與師尊那晚之事都是七年前發生的了,他到底是怎麽從現在的他身上發現的。

但是小師尊都已經快糾結瘋了,他還是趕緊解釋道,“那是因為我遭賊人陷害,吃了從歡丹,三日不行房事,便會身亡,師尊不是自願的。”

晏律見紀遙着急的一副生怕被他誤會的模樣,深深了解自己個性的晏律,知道他自己不可能是不情願的,反倒是紀遙這樣百般回護,很像是被他迷惑的情根深種,他幽幽地問道,“你見我時那般痛哭流涕,我可是已經死了?”

“沒有。師尊只是去閉關......去了。”

“那可真是一樁憾事。”

晏律這麽說只是在開玩笑而已,但是他也有他的開心,未來的他對自己的徒兒都能抱有愛慕之心。

這不正說明,他在未來也依舊擁有七情六欲嗎?

那他的堅持就沒有錯。

知道這一點的晏律很開心,開心到像個普通的少年一樣開懷地笑了起來。

紀遙望着這個和他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師尊,都說不出來真相。

不。

最後您還是修了無情道,不僅如此,還因為我的問題......可能陷入魔道。

“紀遙......”

紀遙回過神,發現少年師尊低下了頭,坦蕩地注視着他的雙眸,小小年紀就開解起了他。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想知道。但是你千萬不可妄自菲薄。”

“你一定對我很重要,重要到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并且不考慮後果。”

“你做的夠多了,哪怕是現在這一刻,也是我在黑暗中見到的唯一的光。”

“謝謝你來找我。”

果然有人生來就是來報世的。

紀遙心中觸動,這些年将他困死的那些壓抑情緒,全都被這一句話打散了。

仿若再次給了他新生一般。

作者有話說:

久等,一更應該太少,所以往後翻還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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