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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事情安排好，楊昭也不想多留，帶着溫煜離開了杜府。

剛出大門，溫煜就好奇的問道：“怎麽還有契書？”

楊昭扶着他坐在車鬥裏，“既然将活計交給你，自然要給些訂錢，不然你做好了他們不收，豈不是憑白勞你辛苦。”

溫煜沒有做過這樣的活計，自然不懂這裏面彎彎繞繞的事情，見楊昭這樣說他也就沒再放在心上，開始期待着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他說山上的東西都可以，那地皮菜，野蘑菇，毛栗子是不是都可以送過來？”

“嗯，只要能吃的都可以，他們家人多，主人家也不過是山珍海味吃膩了，偶爾吃點野菜新鮮一下，左右不愛吃也能讓廚房做了給長工吃。”

心裏盤算着自己上山後能采些什麽，這個時節的确沒有什麽野采能挖，但的确也有不少的野果，地皮菜也可以采，毛栗子和野柿子都是這個時節能摘的，霜降後的野柿子做好吃。

溫煜沒問三張皮子賣了多少錢，他也不知道物價有多少，這次跟着過來就是長長見識。

楊昭帶着他去了佐料鋪，買了兩斤粗鹽，出門的時候溫煜心都在滴血，突然明白為什麽溫劉氏每次都心疼鹽，一再叮囑他少放。

溫家的飯菜清淡，去了楊昭家才吃到口味合适的飯菜，看着楊家比溫家還要簡陋的房舍，他也能沒有把鹽放在心上。

想想這幾日在楊家的吃喝，越發覺得自己撞了大運。

兩人趕着驢車來到了成衣鋪，還沒進門就被溫煜擋住了去路。

“真的不用買新衣服，這裏的衣服應該不便宜。”

兩斤鹽都那麽貴了，成衣那不得更貴？

楊昭将人拉開，但也沒有松手，依舊不敢用力的握着溫煜的手腕，他控制着力度讓對方無法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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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也不能不分事情，有些錢不能省。”

說完他不容置喙的擡腳往前走，溫煜卻用出吃奶的力氣，才勉強将人拽住。

“我不是說不穿新衣服，咱們去買布和棉花，豈不是能省一些，省下的錢也能多買些棉花，穿的厚實一點。”

這話倒是沒錯，別說省出棉花錢，成衣可比布料貴太多，買一件的錢足夠扯布做兩件衣裳。

見楊昭有動搖的意思，他上前一步低頭解釋道：“自己做的也更合身，再說我的針線活也拿得出手。”

低頭倔強的小模樣，讓楊昭無法拒絕，“這家也有布料和棉花，進去看看吧。”

進去詢問一圈價錢，果然和溫煜猜想的差不多，一套成衣的價格下來，都可以給他和楊昭各做一件夾襖了。

灰色和靛青色的布料價錢最便宜，兩人選了兩匹布，又買了些新棉花，用之前預備買一套衣服的錢，愣是買了兩三套衣服的材料。

放到驢車上，看着那堆滿滿當當的貨物，溫煜心裏尤為的滿意，雖然錢沒少花一分，但買到的東西多了一倍多。

溫煜坐在驢車裏，翻看着手裏五彩的繡線，眼角眉梢都多了些鮮活的味道。

街上人多，楊昭趕車很慢，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那副開心的樣子，自己眼中也多了些喜色。

“喜歡針線？”

男人聲音裏帶着些許的愉悅，溫煜自然感覺出來，毫不吝啬的點點頭，笑着回憶道：“以前在家只看嬸子到過年才拿出這些線，我想看一眼她都不給。”

而他能碰到的線只有黑白兩色，還都是縫補衣服的粗線，哪裏摸過那彩色的繡線。

聞言楊昭臉色暗了兩分，舔舔後槽牙不知在想什麽，須臾之後說道：“府城比咱們這裏繁華，等有機會去那邊買些繡線，比這好看。”

府城？對于村裏人說，有的人可能一輩子都沒有去過府城，比如溫大富，比如他爹娘。

溫煜笑笑沒有拒絕，他把手裏的繡線小心的塞到棉花堆裏，笑着看着周圍路過的人。

“好，那到時再扯幾尺紅布，我也繡個帳子。”

安陽地界的習俗，不管是女子還是雙兒，都要做一頂床帳，有錢人家會用好料子做，再讓自家的閨女或者雙兒在上面吉祥寓意的圖案。

村裏人不富裕，但也都會做一頂暖色的帳子，放在陪嫁裏，男方家富裕點的會打一副架子床，配上那床帳，若是家裏窮做不起那樣貴的家具，婆家輕易在新娘跟前立不住規矩。

有些疼孩子的家裏，就是咬牙也會扯幾尺上等料子，讓待嫁的孩子盡可能做的大氣貴重些，給婆家一個下馬威，省的嫁過去就給立規矩。

坐在車轅上的男人心頭有些癢，突然開始期待自家小夫郎能做出什麽樣的帳子。

他倆上面都沒有長輩，自然不會有人給夫郎立規矩，床帳做的再好看也都是為了兩人看着歡喜。

看着歡喜……搖晃的床帳……有些不合時宜的畫面，在楊昭的腦子一晃而過，反應過來人差點當街給自己一個大比兜。

楊昭啊楊昭，你真是個禽獸！

男人在心裏暗暗唾棄自己，但嘴角卻帶着意味不明的弧度。

臨近午時，街上的人少了不少，驢車緩緩停在了一個攤位前。

還沒有下車觀察周圍的情況，溫煜就聽到四面八方湧過來的香味，都是他不曾聞到過得。

“兩位客官這面請。”攤主熱情的招呼着兩人，并将驢車拴在攤位邊的樹上。

“一碗清湯扁肉，一碗蛋絲扁肉。”男人一手牽着溫煜，一邊和店家叮囑道。

溫煜趕着他坐在了路邊的攤子上，小聲的嘀咕着。

“都怪我想的不周全，沒想着午時還要吃飯的事情，烙幾張餅帶着，就不用花這個錢了。”

楊昭拿起一個碗，拎着熱水将勺子筷子都放在裏面燙洗了一下，将其中的一副遞給溫煜。

“來鎮上帶什麽吃的，又不常來，偶爾來一次就當回打打牙祭了。”

很快，攤主端着兩碗骨湯扁肉過來，清澈的湯底飄着油花，翠綠的芫荽點綴在雪白的扁肉之間，即便還沒有嘗到，看一眼便知味道錯不了。

而溫煜的碗裏不僅有油星，還有金黃的蛋絲，襯的那碗骨湯扁肉愈發的誘人。

看着那些蛋絲，溫煜有些驚詫，“這是油煎的蛋餅切絲？二哥能吃飽就行，真的不用這樣破費。”

楊昭沒有搭理他，已經悶頭吃了兩三個扁肉了，大冷的天熱乎乎喝一口，整個人都舒坦不少。

“趁熱吃，扁肉皮薄，吃的慢些就化了。”

他知溫煜沒有吃過這些，故意诳他。

果然聽到那些扁食會化掉，溫煜頓了頓也開始悶頭吃了起來，味道是曾未平常過的鮮香，此刻他也早已将那幾文錢抛到了腦後。

只是看着碗裏的雞蛋絲，又看看楊昭空蕩蕩的清湯，他夾起一撮準備給楊昭。

手卻被男人一把握住，“別給我，你自己吃，雞蛋腥氣我吃不慣。”

見他臉色冷硬，看着不像是說謊，好像真的不喜歡雞蛋的味道，溫煜心裏震驚怎麽會有人不喜歡雞蛋？！

一口泡過湯汁的雞蛋絲入口，滿嘴的油香和蛋香，溫煜差點感動的流下眼淚。

男人吃飯向來快，見小夫郎開始安靜的吃飯，他三五口将碗裏那塞牙縫的扁肉吞下，饒有趣味的看着小夫郎細嚼慢咽。

見他一顆扁肉入口，粉白的腮幫子鼓起，像一只松鼠似的，吃相可愛讓人想戳一戳。

男人舔舔銳利的犬齒，終究忍住手賤，沒有打擾正在享受美味的小夫郎。

碗裏最後一口湯喝完，溫煜擡頭就對了男人含笑的眸子，頓時小臉燒的通紅，舔了舔帶着肉湯味的嘴角。

“的确是很好吃，謝謝楊二哥。”

看出他的不自在，楊昭沒有多說，付錢帶着溫煜回到了杜府後門，高亮似乎早就等在這裏，見他們驢車從巷子口一拐過來，他就站起身等着。

馬車緩緩停下，溫煜下車站在楊昭的身邊，眼瞧着高亮讓人搬了不少的黑色粗布和白布，還有兩只小母雞……

等仆人們都退下後，他拿出一張契書遞給溫煜。

“這是契書，只要小郎君在這上面簽字就行。”說到這裏他好像想到了什麽，看了楊昭一眼，轉而又說道：“按手印也行。”

恍恍惚惚按下手印，直到出了城門，溫煜還有些懵。

“他們怎麽還給雞啊？”

一路上楊昭再沒回答，到家忙着将東西都收拾出來。

……

做鞋給料子也算是情理之中，但給雞是個什麽意思？

天色暗了下來，溫煜抱着新買的湯婆子，看着堂屋雞籠裏的兩只小母雞。

楊昭擡手蹭了一下鼻尖，“之前賣皮子的時候，就和主家提到想換兩只小母雞。”

想到之前張嬸說的話，溫煜側頭看着男人，“是為了給我養身子嗎？”

男人倒是沒有遮掩，輕輕颔首。

原本想着他或許會看到溫煜感動的眼神，或者對自己愛慕的目光。

但小夫郎卻異常的安靜，緩緩轉頭繼續看着籠子裏的雞。

在楊昭的角度，看不清溫煜臉上的表情。

難道感動的哭了？

不等楊昭上前安慰，就見小夫郎白着小臉，眼睛裏甚至蒙着一層霧，若是細細看去還能看到有些不安和恐懼。

一瞬間楊昭被他的目光釘在了原地，有些搞不懂怎麽突然人就傷心了？

溫煜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将在心裏盤繞一日的疑惑擠到了唇邊。

“你，你是不是想把我養胖了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