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電動三輪車的主人名叫曾國發, 4八歲,淮城人士。

趙烈旭帶人上門時曾國發正騎着輛破舊的自行車晃晃悠悠的從外頭回來。

他住的是紅色磚房, 所謂的院子也只是用一些破磚堆砌而成隔離欄,院子裏有一顆參天大槐樹, 幾乎蓋住了整個屋頂。

曾國發看見警察推着自行車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見他們不動,他慢慢站直了身體。

“找到我丢的三輪車了?”曾國發問。

此話一出,像把刀斬斷了所有線索。

趙烈旭雙手抄袋, 往前走了幾步, 夕陽西下, 将他的影子拉的無限長。

他問:“紅色的電動三輪車你遺失了?”

“嗯, 對。”曾國發連連點頭。

“什麽時候丢的?”

“有一個月了, 怎麽着, 你們找到了?”

趙烈旭神色平靜的看着他, 反問道:“八月29號晚上七點到八月30號淩晨六點,你在哪?”

“29?我想想啊。”曾國發把自行車往牆上一靠, “那天晚上啊,隔壁老劉煮了火鍋, 我在和他喝酒,大約十一點就回來睡覺了,早上醒了就去上班了。”

曾國發面黃肌瘦, 兩鬓有白發, 臉上的皮松弛得像油面皮, 眼窩深深凹陷, 說話時眼珠子轉來轉去。

陳冀和小張夾着小本子走去了隔壁家。

趙烈旭:“能進去坐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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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可以可以。”

曾國發摸索好一陣才在褲袋裏找到門鑰匙,瞥了身邊的警官兩眼扭開了門。

屋子大約四十個平方,裏頭的牆面沒粉刷,前陣子暴雨,這會角落裏還透着黴味。

屋裏的東西一覽無餘,一張床鋪一張桌子,東邊靠牆是煤氣竈。

曾國發:“我這亂,坐這坐這。”他挪了挪長條凳。

趙烈旭順勢坐下,“你在哪工作?”

曾國發背過身去燒水,“學校裏倒垃圾的。”

趙烈旭吊起眼梢,“哪所學校?”

曾國發嘆口氣,“不知道幾位警官知道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命案嗎?就那個死了兩個女大學生的中際大學,我在裏頭倒倒垃圾,撿點瓶子。”

蔣平和趙烈旭對視一眼,他繼續做筆錄。

趙烈旭環視了一圈屋子,目光落在床頭的一張結婚照上,大約巴掌大小,豎立在煙灰缸旁邊。

“你妻子平常不在家?”

曾國發背脊一僵,看向趙烈旭,驀地,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嘆聲道:“我老婆二十年多年前就跑了,嫌棄我沒錢,就跑了。”

蔣平:“那你還真癡情,現在還放着她照片。”

曾國發:“可我們倆沒辦離婚啊,她跑再遠也還是我老婆,那是我們唯一的合照,想她的時候就看看,總覺得她還在我身邊。”

“有孩子嗎?”

曾國發抹了把臉,臉皺成話梅,“算有一個吧......可惜,小美把他打掉了。也都怪我。”

難過傷心了一會,曾國發問道:“幾位來這裏到底是幹什麽的?我的三輪車找到了嗎?”

趙烈旭起身,“還沒,有消息會通知你的。”

曾國發哦了幾聲,送他們出去。

夜色慢慢覆了上來,老槐樹只剩下一坨黑乎乎的光影。

紅色的磚房被籠罩在森森陰氣下,方格子似的窗戶內忽然亮起一抹光。

曾國發拉攏着腦袋回到屋裏,拿起那張照片盯了許久,低聲道:“小美啊,我好想你。”

......

一出院子蔣平就說:“我瞧着那曾國發怪怪的,還恰巧在中際倒垃圾。”

陳冀跑來說:“問過了,29號晚上他們兩個确實在吃火鍋,在場的人除了曾國發和劉大偉,還有劉大偉的老婆和女兒女婿,看着不像說謊。也就是說曾國發有确切的不在場證明。”

蔣平:“可這也太他媽湊巧了吧,我們懷疑的對象大晚上騎着三輪車路過那裏,和抛屍時間吻合,順着號碼牌找來時,車的主人說這車一個月前就丢了,而這車的主人正好是中際大學裏幹搞衛生的,可他确實有不在場證明。趙隊,你怎麽看?”

趙烈旭上了車,沉着道:“曾國發早年遭妻子抛棄,孩子也被迫流産,工作崗位在中際大學,年齡體貌也和當初監控中的人相似,從這三點來說,他很符合兇手的特征,但最關鍵的是他沒有作案時間。曾國發的房間沒有大規模移動的痕跡,地面也沒有清潔的跡象 ,如果他真在這個屋裏殺了人,清理血跡是必不可少的環節。小張,你去查一下曾國發的妻子,順便把他以前的工作檔案調出來。”

蔣平:“那樣的人會有什麽工作檔案。”

趙烈旭:“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沒有,曾國發和我們講話,說話的口音是很标準的普通話,再者,他不但不恨抛棄她的妻子還苦苦等待,無論他是說謊還是演戲,有這樣的思想都表明他受過一定的教育。他說二十多年前妻子走了,那就是說在他二十多歲的時候,那個年齡段應該是新婚燕爾時期,他妻子為什麽抛棄他?”

“賭博?家暴?外遇?”

“現在還不能下定論。這只是一方面值得懷疑的對象,不能只朝這一個方向鑽牛角尖,你們去當地的派出所問問三輪車的事情。”

“是。”

......

連續熬夜加班一個多星期,吃飯就是随便往嘴裏塞幾塊飯,油腥都沒多少。

回到警局,陳冀伸了個大懶腰,拉攏人想去撸串。

誰都喊了就不喊趙烈旭。

蔣平傻乎乎的問:“你和趙隊吵架了?”

陳冀說:“你懂什麽,這幾段時間幾乎都住警局了,忙進忙出的,這會逮到點空閑,得讓你趙隊去泡妞,知道不?”

蔣平長長的奧了聲,恍然大悟,“陳哥,還是你聰明。”

陳冀的嗓門恨不得嚷得整個警局都聽見,更別提趙烈旭了。

說來也是奇怪,自從那晚後,楊清河沒再給他發過一個短信打過一個電話,牛皮糖突然不黏人了,稀奇。

趙烈旭從警局出去就直接回家了。

過小區大門時門衛叫住了他,“小趙,有你的一個快遞。”

趙烈旭搖下車窗想拿,門衛大爺又說:“你要不等會來拿?這東西太大,你車裏放不下。”

他幾乎不網購,一年到頭收快遞的次數屈指可數。

這回還是大到車裏放不下的,難免勾起了好奇心。

他下車走進門衛室一看,東西四四方方的,被牛皮紙抱着,很薄。

隐約有種熟悉的感覺。

“快遞單在哪?”

大爺:“沒有快遞單,下午一姑娘拿來的,說給你。”

趙烈旭:“姑娘?長什麽樣子?”

“瘦瘦小小的,咬着牙扛過來的,那模樣可滑稽了。”

趙烈旭勾唇笑着,“行,謝謝了,等會來拿,我先去停車。”

原來這牛皮糖後勁足着呢。

......

其實這東西不算重,對他來說是這樣的。

趙烈旭一口氣提上來,汗都不流一滴。

撕開牛皮紙裏頭的東西慢慢露出來,是金色雕花的邊框。

是畫。

那幅名為《sun》的畫。

趙烈旭坐在沙發上,背脊微弓,手肘擱在大腿上,點了支煙,邊抽邊注視着那幅畫。

一個星期過去了,她的畫展結束了。

這幅是唯一的一幅非拍賣品。

趙烈旭把半支煙碾了,拿起手機劃幾下撥了電話過去。

可以說是秒接。

楊清河:“有何貴幹?”

他無聲的笑了,“畫你送的?”

“對呀。”她那頭周遭很安靜。

“送我幹什麽,我不懂賞畫。”

“那我教你。”

趙烈旭:“有空來拿把畫拿走吧。”

楊清河:“現在就有空。”

話落,門鈴就響了。

趙烈旭挂斷電話去開門,小姑娘站在門口一臉乖巧。

都知道密碼還按門鈴。

趙烈旭:“吃飯了嗎?”

楊清河悠然自得走進來,換鞋,“剛吃完。”

趙烈旭好笑的看着她,“在小區外面的拉面館嗎?”

“你怎麽知道?”

他有什麽不知道的,下午親自來送,做到這個份上了按照她的性格,怎麽可能輕易就回去,沒準眼巴巴在等了好幾個小時,小區門口餐館就那家拉面館。

趙烈旭不回答,走到客廳,“這畫擱我這沒什麽意思。”

楊清河跟了過來,“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啊,你這牆上空蕩蕩的,就缺幅畫,怎麽,你嫌我不是大師嗎?”

趙烈旭:“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他站在畫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她。

楊清河雙手背在腰後,輕輕點了下頭,走到他身邊,“我還真不知道。”

“楊清河,點到為止。”

“什麽點到為止,我只知道勇往直前。”她仰頭看他,目光澄澈。

趙烈旭眸子沉了下來,雙手抄在褲袋裏,彎腰和她平視,啞聲道:“你到底圖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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