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趙烈旭捏捏眉心,嘆笑着,隔了片刻說道:“這會先別和我鬧,聽我一次。”

楊清嘁了聲。

前一刻還拒絕她的人這會又陰陽怪氣的讓她聽話,楊清河冷漠着臉,不想再理他,想着蘇妗,她也沒空和他糾纏不休,瞪他一眼就奔上樓。

趙烈旭再次叮囑了句別亂跑,話音剛落接到了陳冀的電話。

陳冀聽到他的聲音心中有了七八大概,問道:“小嫂子聯系到了?”

宿舍阿姨插嘴道:“307號房,叫楊清河對吧?”

趙烈旭對着阿姨擺擺手又點頭致謝,走到宿舍門口,對陳冀說:“剛見到,她現在在寝室。”

陳冀:“奇了怪了,既然曾國發把楊清河作為下個目标,也察覺到我們對他懷疑了,他怎麽會一點動靜都沒有,會不會和張宏一樣跑路了?可那邊來電話說,曾國發家裏一動未動,證件錢包都還在抽屜裏。”

趙烈旭望了眼宿舍門前的梧桐樹,今天沒風,樹葉紋絲不動如靜止了一般。

“你們還有多久到?”他問。

“十來分鐘吧。”

“我先去學校的保安處把情況說明一下——”趙烈旭話說一半,只見楊清河又火急火燎的從宿舍裏沖了出來。

“楊清河!”他厲聲喊住她。

楊清河呼哧呼哧喘着氣,嘴唇泛白幹涸。

剛進寝室一看,裏頭黑乎乎的,燈都沒開,更別提蘇妗會不會在裏面了。蘇妗平日就不愛和同學打交道,現在生活裏唯一的一點波瀾就是那位班長,蘇妗說班長回了家,那她就不可能去找他,也不在教學樓寝室,丢下包就跑了,能去哪?

學校的廣場?生态園?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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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在寝室她把手機充上電給蘇妗打了個電話,無法接通,如果跑去了這些地方手機怎麽會打不通呢。

她說她害怕,到底在害怕什麽!

楊清河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趙烈旭看她模樣,就像個無頭蒼蠅,迷迷糊糊,到處亂轉。

“不是讓你別出寝室嗎?你又出來幹什麽?要找什麽?”

眼前的男人更是奇怪,這一晚簡直兩副面孔。

楊清河靜下心,盡量平和道:“我要去找我室友,我為什麽不能出門?我犯法了嗎?”

說完她就要走,卻一把被他拉住。

趙烈旭知道這丫頭在生他的氣,可現在不是撒氣的時候。

曾國發行蹤不明,她又是第三個目标,絕對不可以輕舉妄動。

趙烈旭默了幾秒,組織好語言,簡單的闡述道:“那起挖眼女屍的案子知道吧?我們已經确定了嫌疑人,這個人是你們學校的清潔工,正在實施抓捕。他和之前賓館女屍的案子也有聯系,第一個目标是郭婷,就賓館那位受害人,第二個目标是徐玉玉,被挖眼的那個學生,第三個目标......”

楊清河聽完好一會才消化完這段話,可他忽然不說了,就這麽深深的看着她。

楊清河背脊一冷,不祥的預感悄然爬上心頭。

她盯着他,試探道:“是我?”

趙烈旭默認。

楊清河垂下眼,腦子飛速轉着,手心出了層薄汗。

清潔工......

她猛然想到那次在宿舍樓底下收垃圾摸她手的那個,是從那時候就盯上了嗎?

可為什麽嗎?

趙烈旭依舊抓着她的手,低沉道:“所以我要你今晚安安分分的待在寝室裏,直到我們把兇手繩之以法。”

楊清河眉頭緊蹙,腦子更是亂成一團,正百思不得其解時她霍然睜大眼睛,擡頭看向趙烈旭。

“目标真的是我嗎?”她忽然問了這麽一句。

趙烈旭遲疑了,“什麽意思?”

“我室友不見了。”她聲音低了好幾個度。

楊清河自己也不确定,她的猜想對不對。

那次蘇妗打電話和她說似被人跟蹤,她當時也沒多想,學校裏人多又雜,也許是蘇妗太膽小導致的幻覺,也許是學校裏同路的,也許是心生不軌的猥瑣男,她怎麽都沒把這事和挖眼女屍的兇手聯想到一起。

好像人都是這樣,即使身邊真的死了兩個校友,人們依然在尋歡作樂,他們永遠都覺得這事和我沒關系,下一個不會是我。

“你室友?”趙烈旭像是突然想什麽,拿起手機,和陳冀的電話還未挂斷,“牆上的照片,有清河的那張,上面有幾個人?”

陳冀把他們的話全程都聽在耳裏,也始終覺得哪不對勁兒,拿過證物袋一瞧。

照片像素低,背景是梧桐樹,看樣子是在學生宿舍門口,時間大約是傍晚,楊清河是照片中所占比例最大的人物,左邊還拍到了半截校車,而在楊清河右手邊,站着個戴眼鏡的女生,她笑着,似乎在和楊清河說話。

陳冀心咯噔跳了一下,回答道:“除了清河,還有個戴眼鏡的姑娘。”

楊清河站在邊上把陳冀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她搶過手機問道:“是不是紮了個馬尾?臉小小的?眼鏡是黑框的?”

“對對對。”

楊清河聲音低得有點沙啞,“是蘇妗,他的目标根本不是我,是蘇妗。”

趙烈旭握着她的手,握緊了些,對陳冀說:“我現在在她宿舍樓底下,你派人去趟保安處,你們直接來這找我。”

他挂了電話彎下點腰,看着楊清河,“你剛剛說她不見了,把你知道的說給我聽。”

楊清河心緒繁亂,在腦子裏過濾了遍才把整個過程絲毫不漏的告訴他。

......

校園馬路上學生來來往往,宿舍的燈光一盞盞亮着,一切都很安寧,和往日并沒有什麽不同。

楊清河比他想象的要冷靜許多,她沒有像一般人那樣亂的連走路都走不穩,這點趙烈旭倒不是很意外,但他情願她焦躁坐立難安。

她手在顫抖,她在竭力克制自己,但沒法壓制住身體的反應。

趙烈旭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用了些力道。

六年前她也是這樣,明明很害怕卻一副無所畏懼十分鎮定的模樣。

“放松點,嗯?”

楊清河緊了下颚,問道:“他要把蘇妗帶哪兒去?”

曾國發選擇的人都有幾個共同點,和他妻子劉美有關,他試圖在她們身上找到劉美的影子,随而報複她們,報複劉美。

眼下唯一的難點是,曾國發綁架了蘇妗會去哪?

他自己的住所和張宏住所是一定不會去的,西郊公園也有警衛看所。

他要尋一個地方展開最後的報複,會是哪裏?

......

蘇妗給楊清河打電話的時間是晚上八點零六分,現在是九點二十三分。

陳冀調了學校前後兩門的監控排查。

曾國發帶着個人想要出學校,就必定要借住車輛等工具,學校會給清潔人員配備腳騎三輪車,這可能是他最好的運輸工具。

十來個人分工查監控,不出20分鐘便有了結果,都無曾國發出校園的記錄。

如果蘇妗真是被他綁架了,那麽他一定還在校園內,這無疑是讓警方省了很多力,可以更快速的找到人質。

楊清河站在邊上聽着他們分析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

她以為她自己見過世上最龌龊的事情,原來這世上多的是龌龊事情。

趙烈旭:“曾國發選擇的對象都和他妻子有共同特征,啦啦隊隊員,而蘇妗的專業是計算機,這和丁美大學時期的專業一模一樣,也是共同點之一,籃球啦啦隊和計算機對曾國發來說是他最美好的回憶,如果他選擇的地點是在校園內,那麽最有可能的地方是計算機實驗樓和籃球場。”

“籃球場?”有人問。

楊清河眼睛一亮,“室內籃球場。學校的室內球館一般下午六點就會閉館,這是學校專門一些比較職業的籃球隊打比賽用的,所以關的特別早,一般不允許學生随意使用。”

趙烈旭點點頭,他想說的也是室內籃球場。

“既然是比賽專用場地,那麽啦啦隊也肯定是那上場的,曾國發要選擇目标,就要多次觀察,我想,如果只要有比賽他就一定會去,這是唯一可以見到所有啦啦隊成員的辦法。但也不排除他選擇別的地方。”

他頓了頓,吩咐道:“暫時把學校的出入都封了,讓校方發給緊急通知,讓學生和老師都暫且回避,以防抓捕時嫌疑人失控殃及無辜。”

“是。”

“還有,你們分成12個小組,帶人在學校搜查,每一棟樓每一間教室都要仔仔細細的查過去,陳冀跟我去籃球場,蔣平你帶人去計算機實驗樓,一有消息就通知我,距離受害人被綁架已經有一個多小時,抓緊時間。”

一個小時,楊清河從未覺得一個小時是一個很長的概念,這不過是她畫畫打個形體上第一層色的時間,這不過是半場電影的時間,這不過是高速公路上堵會兒車的時間。

她拉住趙烈旭的衣角,“蘇妗會沒事嗎?”

趙烈旭頓住,只拍了拍她的手,沒給答案。

人的生命到脆弱一刀就可以結束,而這一刀只需要幾秒時間,一個小時她可以活着也可以死亡。

“你在這等消息。”

這裏是監控室,有保安,他也足夠放心。

“我想和你一起去,可以嗎?”

“不可以。”

“那如果找到了你要告訴我。”

“好。”一字落地,趙烈旭頭也不回的走了。

楊清河雙手插入發間,深深吸了口氣。

她慢騰騰走到座位旁坐下,保安大叔好心問道:“姑娘要喝點水嗎?”

“不了,謝謝。”

保安大叔還是給她遞了瓶礦泉水,“你嘴唇都幹了,別擔心,喝點水潤潤嗓子。”

楊清河接過,瓶蓋擰了好幾下才擰開。

這一瓶水一直被她握在手裏,時不時喝一口,将近喝了半瓶的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槍響。

砰的一聲,楊清河手一抖,瓶子沒握住,哐當掉在地上,水漸漸蔓延到她腳邊。

保安大叔結巴了,“這這這這是槍聲?”

監控室裏幾個人還沒回過神,只聽見又是一聲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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