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陸信被吻總會不自覺頭腦喊暈,暈得不難受,那種類似于飄渺,躺在柔軟的絲綢上,懸空卻不害怕。胸腔猛烈的跳動聲他都聽不見了,仿佛這個世界按下了暫停按鍵,喧嚣清除,只剩下他一個人的靈魂。
好舒服也好困。
陸信不自覺的放空腦子,好像頭上的傷口沒有麻藥過後的疼勁,什麽何霄,什麽失戀,還有鋪滿手機屏幕的群聊@他的消息,他都不想管,滿腦子去他媽的。他如同喝了猛酒,一口沈崇巍唇齒間渡過來的醇釀的酒,他醉倒了一般,身上沒有壓力的重量,渾身輕飄飄,沈崇巍身上暖人的甜意撲進鼻子裏,做他消解疼痛的布洛芬膠囊,他釋然地睡了過去。
沈崇巍感受到了陸信重量倒在自己的手上,他睡着了。他輕輕松開陸信的唇,水潤有些發紅的唇,讓他抑制不住地心動。他放好陸信,用手指撫摸了一下陸信的唇,再到眼睛,輕輕點點地去描繪他的輪廓。
他猛然回神,回味自己的所做所為。他剛剛還在跟小豆說,他們是朋友。
朋友是不會親吻的,也不會關心到他私生活上的這些小事。
怎麽能把自己弄成這麽讓人心疼的樣子呢?
他已經對陸信無數次心疼了,普通朋友嗎?沈崇巍想到這裏,就開始掀開遮住內心的白布條,他開始問自己:你把陸信真的只是當成朋友嗎,□□纏綿後食之入髓,你當真還要自欺自人下去嗎?
他心裏死去的時鐘突然轉動了鏽掉的齒輪,在他的身體身體裏複蘇。他以為他不能再擁有愛人的那份熱勇,現在好像不是。
沈崇巍有些慌張,仿佛無法直視陸信的臉,一看見他的繃帶,就是想要流淚的悲傷。他走了出去,走過醫院長長的廊,熾白發燈光在頭頂上一一掠過。他走出了醫院,走到馬路上,車水馬龍,車子從他身旁的馬路擦過,冬天的風吹散起他的頭發,吹開他臉上熾熱。
他陷入了沉思,夜晚昏黃的路燈一個一個,一排一排地照着他在橋上行走的路,也引着他的思考。
他跟senlly分開了三年,剛進外國學校裏,senlly的潇灑和赤誠讓他領略到異國他鄉裏的兩杯碰撞交織的雞尾酒,沁人心脾。初戀難以形容,青澀如同青檸,炙熱的像是夏日裏的冰涼的可樂。
可現在入冬了,夏天已經消失了。他發現自己想起來senlly時候,即使從前再多的美好回憶,現在随着時間流逝,他已經模糊,也不再那有悲傷,也不再是惆悵,而是無與倫比的釋然。
所以他心裏已經不再挂念senlly,也不會再抱有幻想的念頭。
陸信受傷的時候,他在害怕。
陸信哭泣的時候,他在心疼。
跟陸信親吻的時候,他在心跳。
他認真聽清了內心所有呼喊後,在胸腔裏的猛烈跳動回蕩。
他原來這麽的喜歡陸信了。可是為什麽呢?喜歡就是如此的沒有理由,眼裏那個人做什麽都能牽動自己的心跳。
他昏了頭一樣的,打車去了一個最近的紋身店,他從未有如此沖動想要立馬做這件事,他要洗掉這個彩虹紋身。
清洗掉過往,皮膚泛紅,皮肉上的疼,如同當時失戀時的心。現在他不會再追究疼起來的原因,他只想去追逐,那個讓他洗掉過往的契機。
當他回到醫院時候,已經淩晨兩點。陸信不在床上,他心急火燎地走出去看。蹑手蹑腳找了一小會,從二樓窗戶往下看,看到了陸信在外頭,在外頭樹林裏的停車場。
那裏沒有幾輛車,陸信十分明顯的暴露。當他走到樓下,他就聽見了哭聲。
陸信被腦袋上的疼叫醒來,他緩緩爬起來,舔了舔嘴唇,之前沈崇巍的親吻是夢嗎?
他走下了床,空蕩蕩的病房,走廊,他下了樓,怕打擾到附近的病人。他就跑到遠一點的停車場。他翻開手機,去看消息。
沒有他想要的。
他一直都抱有着私心,他以為自己受傷了,何霄能跟以前一樣,心疼地問:疼不疼,難不難受,要不要去醫院。
現在呢,他被何霄錯手打傷自己,然後呢。沒有任何的消息有一條是何霄關心自己一下的。
他顫抖地手捏住那個手機,回憶又在放電影一樣。那次他因為一直趕一個客戶的單子,幾天沒有好好睡覺,一天也趕不上吃飯。他就那樣暈倒在回家的路上。
何霄沒等着自己,就來找,接到了好心路人的電話。等自己醒來,他能看見何霄擔心的臉,他握住自己的手很有力,不停問他還有什麽不舒服,責怪他不好好吃飯。總讓他覺得就算不吃不喝,暈倒難受,他都覺得沒關系。
但何霄開始每天一日三餐都給自己做好吃的,中午他來不及,也會點好外賣讓他吃。
每次他出去應酬吃那些好吃,總是拍照發給他,說這個好吃,要帶他來吃。
早茶,蟹黃煲,關東煮,都是他們約定好的東西,說好了都要去嘗一嘗。但這些是什麽時候開始褪色的,什麽時候開始扭曲變得不再是以前那份熱烈。
是他的錯嗎?
他忍不住打了個電話過去,那個停留在一個星期前沒有再撥通的電話。
沒有想到淩晨兩點,何霄在即将要被電話自動挂斷時接起來了。
陸信捏着手機在強忍自己哭腔:“何霄,對不起,我向陸遠向你道歉,也向你……喜歡的人道歉。”
何霄沉默許久開口道:“抱歉,今天打傷了你。”
陸信在等,在等那句“現在還疼嗎?”或者“現在好一點了嗎?”,許久,對面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就知道了,他失去了那個曾經做他庇護的人,那個人走了,他抛下了諾言。
“何霄,你還能……回來嗎?”陸信如鲠在喉。
他是多犯賤,都這樣了,他還是忍不住想要何霄的懷抱,想要他溫柔的詢問,他以為他們的愛意還在。
“陸信,我想我們已經說清楚了。我有喜歡的人了,而且很合适。如果你覺得心裏不舒服,我可以将醫藥費一起賠償給你。陸信,我放棄了,我們沒有可能了。”
說完對面就挂斷了,在背後風鬼哭狼嚎裏,陸信的眼淚一簌簌開始往下落,他開始對着已經挂斷的電話說:“何霄,我還是好喜歡你,我好想你。你為什麽不來看看我呢……那怕一眼,一句安慰的話也可以啊。”
不舍得的到底是什麽?是因為花費金錢,花費時間,可一切的光陰已經全讓這人席卷去,一去不複返。只是還沒有适應一個人的孤獨,但凡嘗到有人分享,有人陪伴的甜味,那就會上瘾。他現在無法理解這份情感,究竟來自于愛,還是過分的依賴而已。
“你回來好不好,你說過要帶我去吃早茶,要帶我去吃蟹黃煲,你說過那些我都拿備忘錄記着,你為什麽不記得了……你為什麽不記得了!你每次生日送我一臺膠卷相機,就說記錄下我們一輩子。”
“何霄!為什麽啊!你為什麽放棄我了!何霄……你回答我啊……”
陸信說的所有話都化進了風裏,沒有人會回應他,他只剩下了隐忍的哭泣,身體忍不住的發顫,鼻子裏擠壓滿了悲傷,耳朵嗡鳴。
他感覺自己要死了一樣。
沈崇巍聽見他心裏撕心裂肺的聲音,為什麽失戀總是這樣,讓人糾結,讓人不停的回憶過去,突然拔走了養分,供應不足的愛意,心裏的花就要枯萎了。
他只能站在他的身後,卻不能做點什麽。他走過去,把陸信外套給他披上。
陸信哭的頭缺氧,他總是被沈崇巍看到種種的醜态,他抽泣開口:“你說我是不是賤啊,他都喜歡別人了,都叫我不要找他了,我還是忍不住愛他,到底是為什麽啊,我心髒真的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沈崇巍俯下身,他抱住在寒風裏的陸信,陸信仿佛是樹枝上孤獨的一片葉子,下一秒就要墜落下去。他輕輕撫拍着陸信的背:“陸信,需要時間,你會沒事的,會好的,等等看。”
沈崇巍想,只要陸信不推開他,他就不走,不管陸信想要他什麽樣的身份,他都那樣陪在他身邊,怎麽樣都可以。
沈崇巍按住陸信的心髒,熱乎乎的手輕輕按住:“你現在只是沒有習慣一個人不存在于你的心裏了,那個空缺會被補起來的,再等等其他人,他會來的。”
陸信死死抓住沈崇巍的手,像是即将溺亡的人抓住一塊浮木,沈崇巍将他圈進懷裏,用衣服蓋住陸信的頭,讓他輕輕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害怕他傷口被自己碰到。
“哭吧,別忍着了,這裏沒有人能聽見。”
蕭蕭風鳴,樹葉打顫,可沈崇巍聽見的只有陸信嚎啕大哭的聲音,撕心裂肺,好像在什麽破碎,在解體。好像他也在經歷一次失戀。
他悄悄地隔着衣服親吻了陸信的頭頂,他希望陸信不要發現他的小心思。他明明身處成人的規則世界,卻忍不住做童話裏的香甜面包美夢。他是那只想要偷走香甜面包的狡猾狐貍,不禁想這塊面包什麽時候才能屬于自己呢?
聰明的狐貍自有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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