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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說完這句話, 其實孟夫人隐隐有些後悔的。當初畢竟軒兒與顧輕幼有過那麽一段,誰知道顧輕幼是不是個小氣的,不愛聽旁的姑娘與軒兒來往的事兒。

不曾想, 眼前的顧輕幼竟然臉色很欣然。“我沒讀過什麽書, 遇上很多事都是馥兒給我講。後來我拿馥兒講的故事問過小叔叔, 小叔叔還誇馥兒博學多識呢。”

“顧姑娘倒是跟馥兒姑娘很要好。”孟夫人放了心, 笑吟吟道:“其實我也覺得馥兒姑娘不錯,只是……你也知道她那脾氣……”

“馥兒現在好多了。”顧輕幼細瓷般的牙齒輕輕咬了一口茶盞, 之後才溫吞咽了一口熱茶。

見顧輕幼如此孩子氣的舉動,一臉嬌憨可愛, 孟夫人也忍不住笑笑。又想起林馥兒, 說實話, 其實她近來也發現那孩子性情大改, 比之前不知強了多少, 幾日前還聽說赴宴時馥兒與她那位風評并不好的庶姐同席, 她那庶姐幾回挑釁, 她都沒應聲,始終笑呵呵的, 真是難得。

想到這, 又忍不住想起自家兒子,從前怎麽看都是翩翩公子,到哪裏都被人誇着,哪位命婦不豔羨?可誰能想到,這孩子如今卻愈發藏頭藏尾起來, 連自己看着都十分小家子氣。她嘆了口氣, 又唯恐晾着了顧輕幼,趕緊重新擇了話題道:“有人給将軍送了南來的果子, 我瞧着還算新鮮,特意給姑娘拿了一些。”

“多謝孟夫人,最近府裏的龍眼都不甜,一點都不好吃。”顧輕幼大方一笑,又跟曉夏道:“去找羅管事開庫房選些禮物,別讓孟夫人空手回去啦。”

她恬然又自在地吩咐着,渾然沒注意到孟夫人臉上是有幾分錯愕的。那太傅府的庫房也能随意開得?太傅大人縱顧姑娘至此?

孟夫人又想起眼前的這壺茶。這可是最好的雪頂含翠,向來只有太後與皇帝處有,連自己也只喝到過一次。不想顧輕幼卻稀松平常地用它來練烹茶。

哪怕年紀大見識多,孟夫人也覺得多少受了些刺激。于是,之後的敘話便顯得有一搭沒一搭。如此又過了片刻,世安院有人來說孟将軍已先出了門,孟夫人這才精神抖擻一些,笑着與顧輕幼玩笑幾句,便出門與外頭的孟将軍回合。

“如何?”一上馬車,孟夫人便抓着丈夫的手問道。孟将軍雖然年近五十,可身子卻如四十歲的壯年一般,一雙胳膊孔武有力,連手也是熱乎乎的。

“太傅大人允準了,說是過兩日便親自安排。皇帝那,也不用我們說,他自會去的。”孟将軍說着話笑笑道:“大約我這張老臉在太傅那還有幾分面子。”

雖然丈夫一直沒說,但孟夫人早已猜到當初丈夫領着兒子執意反駁太傅為渭北修繕驿道之事并非出自本心,而是太傅大人在暗中布局。雖想不到裏頭的緣由,但只要丈夫沒得罪太傅大人就什麽都好說。

不過,孟夫人想起了近來外頭風靡的幾段話本子,一時又擔心起來。“這兩日外頭又提起了太傅為渭北修繕驿道一事。說如今那驿道為渭北宇州二地百姓們互市大行方便,宇州也罷了,原本就是富足地方,渭北卻因此大大得濟,不

少百姓獲利不說,連渭北的商賈官員也分得了一杯羹。大夥都說,此事是太傅為渭北造福呢。将軍,陛下會不會因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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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老夫老妻,何況孟夫人聰慧世故,孟将軍一向與她談得來。此刻他也沒有打住她的話,而是等她說完了,才道:“自然不會,陛下心裏明白着呢。旁人都覺得太傅為渭北造福,這便是旁人比不過太傅的地方,只知道合計眼前的蠅頭小利。殊不知,你只看了一步,人家太傅心裏已經想到了三四步。眼前的一點失損算什麽,你且瞧着吧,渭北的事可是一盤大棋。”

孟夫人被說得雲山霧罩,卻也明白了丈夫心底是明白幾分內情的,一時愈加放心,慨嘆道:“我自是信你的,只是外頭的人卻不這樣想。不過話說回來,越是這樣,越是能看得出太傅大人的沉穩可怖。想當初你二十來歲的時候,只不過是個毛頭小子,如何能有這般算計。”

“莫說你了,連我也有幾分佩服。”孟将軍嘆道:“方才我也惦記此事,便刻意多問了太傅大人一嘴,只說外頭傳言甚嚣塵上,都是些埋怨太傅的話。你道太傅大人說什麽,人家說,小不忍則亂大謀。何況烏合之衆的話,何必放在心上。”

“太傅大人真真是有大心胸的人,我也盼着有朝一日太傅大人一舉拿下渭北,到時候如今這些說嘴的人只怕都要找地縫鑽進去了。”因太傅大人幫了自家的忙,孟夫人如今也頗向着李綿澈。

“你且瞧着吧,總有他們樂不出來的時候。”孟将軍目光灼灼,很是期待那一日。

“不會用兵吧?”孟夫人卻忽然有些慌神。正因如今盛世太平,她才敢讓孟庭軒入骁騎營。再者,丈夫畢竟是老當益壯的人,她可不想讓丈夫再次冒險去打仗。

孟将軍欲言又止,又唯恐老妻擔心,終究還是低聲道:“你不要聲張,我只跟你一個人說。你且瞧着,太傅大人不費一兵一卒便可收複渭北。”

“當真?”孟夫人一顆心穩穩落下來,忍不住贊道:“太傅大人真是個厲害的。也難怪那顧姑娘整日無拘無束,真真是什麽都不必擔憂的。誰能想到鄉下來的姑娘能有這樣大的福氣,救了當今世上最英雄的人物。”

“你只瞧着人家有福氣,卻不知人家吃了多少苦頭。我有位弟兄數日前有緣與那顧醫士吃了頓酒,才知道原來這位顧姑娘為了救太傅大人險些沒了性命。啧啧,也真是稀罕人物,彼時那小姑娘不過十五歲,竟有膽子豁出命來救人。”搖晃的馬車裏,孟将軍頻頻點頭道。

“還有這樣的事?”孟夫人定定神,心裏其實并不怎麽覺得意外。以顧輕幼的脾性,的确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心地也極好。

“怪不得太傅大人這般舍下家業待她。”孟夫人嘆道。“你不知道,光是顧姑娘那屋子我瞧着就難得。那多寶閣上的物件樣樣都是不世出的。”

“皇帝厚賞,征戰所得,家私不薄,打理有方……人都說太傅大人富可敵國,誰料想都被這位顧姑娘一人享用呢?”孟将軍呵呵一笑。

“軒兒是配不上了。”孟夫人心裏多少還是有些遺憾的。像顧輕幼這樣的兒媳婦實在是很難得的,娘家既有靠山,又不至于太過嚣張跋扈,畢竟只是名義上的小叔叔。而顧輕幼的性子又是一等一的好,雖然未必會管家,但至少不會嫉妒生事,也不會時刻怨怼,相處起來最是容易。

這一回,孟将軍倒是沒接茬。在他看來,婚姻之事本就該排在後頭,男子漢大丈夫,還是先立業為官要緊。

與此同時,太傅府內的江辰親自去了一趟世安院。追蝶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江辰已經坐在她面前了。

“我對不起你。”江辰頭一句便如此說。

大約是這幾日傷心傷得多了,追蝶覺得自己反倒有幾分釋然了,竟也能語氣如常地開口地答話。“這話倒是不必了。我只是想問你,真覺得此事能成嗎?”

“連太傅大人都同意了。”江辰雙手抱肩,眼光鎖在追蝶的臉頰上,似乎不相信她的反應會這般平淡。

“顧醫士呢?太傅大人不過是個外人罷了,到底也不會管這樣的事,最多厚厚送一筆嫁妝便是了。”追蝶撚着腰間禁步上的流蘇,終究還是感覺到自己的心有些疼。

江辰吸了一口氣,走到她身邊坐下來,将她的手從禁步上扯開,直到她擡眸看着自己,才開口道:“顧醫士既然能帶我來此,便說明早就有意成全此事,只是我一味裝傻罷了。不過如今……你放心,咱們的事我沒有忘。而且這件事如果成了,對咱們的事百利而無害。”

“是啊,百利而無害。”追蝶苦笑一句,又重新将頭耷拉下來,用手一把扯下腰間的禁步,淡淡撂在桌上,繼續道:“我與你一道長大,你什麽脾氣我最明白。你從小就是個主意大的,旁人誰都左右不了你。今日的事,大約也是你篤定一定能成了,才終于肯告訴我吧。”

“我何嘗不了解你呢?”江辰的眼神複雜,似有心疼,但更多的卻是警惕。“母親早說過你有多聰明膽大,可咱們是青梅竹馬的情分,你總不會害我。銀子,地位,你要什麽我都能給你。何況,你最大的心願,終究還是要靠我才能達成吧。”

“我什麽都不想要,你只要記得你當初承諾過的話就好。”追蝶霍得起身,冷冷盯了桌上的禁步一眼,便大步離開了房間。

高挑的背影依然秀麗窈窕,但卻染着不屬于夏日裏的寒氣。

方才一直垂着手裝木頭人的小厮這回趕緊上前沏了熱茶,又輕聲問道:“公子,您是真心喜歡顧姑娘,還是為着那件事?”

江辰脊背貼在圈椅上,大手撿起桌上的禁步,甩開上頭的流蘇,淡淡道:“你若是活得很辛苦,就會明白,一個能給人快樂的女子是多麽重要。”

“奴才願您事成。”

“不會不成的。太傅大人已經同意,師父一向看重我,至于師妹……”江辰笑笑道:“我覺得,她看我的眼神與追蝶看我的眼神是一樣的。”

“還是公子慧眼如炬。”小厮撓着頭谄媚一笑。“奴才可是什麽都瞧不出來的。不過公子自然是不會錯的。再說您出身官宦,二位兄長又權財兼備,誰會不願意嫁給您呢?”

江辰聞言眉目松快了一些,擡頭看着屋檐下青藍色的羊角燈,似想到未來,嘴角忍不住向上扯去。

追蝶接連幾日的平靜讓江辰的心裏愈發有了底。想也是,她對自己終究是有所求的,又怎會鬥膽阻攔。于是趕在七月十九送行宴這一日,江辰坐在李綿澈與顧七昶對面,飲盡了三杯濃茶,便打算提起與顧輕幼之事。

“太傅大人,恩師,顧姑娘……”江辰清了清喉嚨站起身,手裏捧着十二花神之一的五月石榴茶盞,胸脯微挺,臉頰染着幾分赤色。

“看來江公子有話說。”李綿澈笑意柔和,挺括的胸襟微微舒展,從善如流地撂下手中銀筷,淡淡道:“慢慢說便是。”

看着江辰一臉少男懷春的模樣,顧七昶暗道不好,扭頭正要跟李綿澈對視,卻見人家老神在在,渾然不當回事似的。再一瞧顧輕幼,此刻正扒拉着碗裏的筍絲咬得香甜,根本沒意識到江辰要說的是跟她有關系。

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心想這兩個終究是指不上的,于是一撂手裏的雞爪子,狠狠擦了幾下手,打算出言做惡人。不想就在這一會便聽外頭有小厮來報,說是寧州知府江明夫婦求見。

“我大哥?”江辰一頭霧水地看向來人。“他怎麽來了?”

“是我請大哥來的。”外頭響起一道女子的聲音,江辰心頭一涼地往外看去,果然見身材高挑,下巴微昂的追蝶已然走進門來。

今日的追蝶似乎與往日格外不同,但見她的一襲衣裳貴重又華麗。一件金絲白紋昙花的錦衣,外頭罩着雲絲玉如意緋色紗衣,發髻依然服帖,卻被梳成了婦人式樣,耳上是銀蝴蝶,手握水墨扇。

顧輕幼呆呆看了看,又不解地看向李綿澈。

“你……”江辰一時不解追蝶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也明白大哥這一趟過來

絕非好事。他急中生智,慌忙道:“太傅大人,許是家中有事急着找我,不如我親自去迎大哥,再領大哥去我那說說話。您與恩師先用膳,稍候我自會與大哥一道過來拜見。”

“也好。”李綿澈笑笑,重新拾起筷子,唇畔複以淡然。

可堂下小厮卻不給江辰可趁之機,垂手躬身道:“江知府說是來求見大人的,還望大人務必撥冗。”

“唔,這樣啊。”李綿澈挑眉看向江辰,一張仙人般的玉貌讓人瞧不出心事。

江辰的冷汗從脖頸上汩汩而下,他忍不住狠狠瞪了追蝶一眼。可追蝶看也不看他,只站在一旁,似等着好戲開場。

“吃好了嗎?”李綿澈不合時宜地問了顧輕幼一句,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彙聚在顧輕幼的身上。

“吃好啦。”她倒是混不在意衆人眼神有多複雜,只笑着答道。

“那就好。”李綿澈扭過頭,方才的溫柔渾然不見,帶着幾分随意吩咐道:“請人進來吧。”

到這一會,江辰已覺得腿有些發軟。他雙眼沉沉一閉,複又睜開,站到一旁追蝶跟前低聲問道:“你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我能有什麽主意……不過是想為我自己再拼一次罷了。”追蝶垂着頭,不知何時将那枚親手拆下去的禁步又系在了腰間。

“什麽意思?”江辰捏着一顆惴惴不安的心追問,可眼前一向聽話的女子此刻無論如何都不肯開口。而江辰也心知不妙,只盼着自家大哥口風能嚴些,卻不想江明進門便對自己怒目而視,随後便拜倒在太傅大人跟前,連聲問罪。

江辰又想給自家大哥使些眼色,可人家半點空子都沒給自己留。他心裏涼得厲害,又怎麽會不明白,自己即将出口的那個念頭,或許不能成事了。

百官考績之時,李綿澈曾見過一次江明,故而此刻也不算太陌生。只見他依舊是一身儒雅,面容寬和,白淨無須,唯有眼尾印着不少細紋。

“有話起來慢慢說。”桌案剛剛被下人收拾幹淨,理石鏡面上唯有一個紫玉花樽,裏頭插着疏朗的海棠花枝。

方才趁着下人收拾桌案的功夫,江明已經将屋子裏的人物打量了一圈。旁人他都認識,唯有坐在一側的顧輕幼是陌生的。不過從追蝶的信裏,他業已知曉,正是這一位姑娘讓自家弟弟動了心思,改了主意。

遠觀她姿容清麗,細看她打扮不俗,江明覺得這位姑娘的确不錯,但卻也覺得憑這樣的姿色,其實并不至于把自家弟弟迷得神魂颠倒。然而,能在太傅府裏安然住着的姑娘,江明又怎敢小觑,只猜人家大約有什麽長處是自己沒瞧出來的。

“大哥。”江辰啞着嗓子開口,眼底竟在一瞬間多了些猩紅的血絲。“有什麽事,咱們先回院子裏商量一番,再找太傅大人禀告不遲。”

“糊塗!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安得什麽心思嗎?追蝶在信裏已經寫得很明白了!”江明對待這位弟弟一向寵溺,但此刻卻毫不猶豫地罵出了聲。“當着太傅大人的面,你還存心遮掩什麽?難道真要背負着見不得人的秘密行事嗎?若真如此做了,你不僅對不起太傅大人與顧醫士,更對不起江家多年來的名聲!”

“我的心思很明白,一片赤誠。”江辰顧不上埋怨追蝶,一時被這一句句重話砸得腦仁疼,将手撐在身邊的紫檀小案上,以眼看向顧輕幼,以期從她那得到些支持。

可惜顧輕幼剛好被李綿澈手上的菩提串吸引了目光。

江明牙齒咬得铮铮響,一雙眼卻忍不住去觑李綿澈的臉色。其實若自家弟弟娶旁人家的女子,自己并不至于日夜兼程趕來。可偏偏弟弟招惹的是與當朝太傅大人有關的女子。天下誰人不知,這位大人睚眦必報,是眼裏不揉沙子的主兒。若弟弟一片真心毫無隐瞞自然是好,可這糊塗坯子分明是蓄意隐瞞了那件大事的。而此刻,自己對弟弟态度越兇,太傅大人心中的怒意或許便越少。

“你若覺得自己沒錯,怎麽不把事情都跟太傅大人和顧姑娘說清楚?”江明繼續狠狠道。

“我……”江辰果然語滞,但很快臉色鐵青狡辯道:“我是打算定親後再将此事告知恩師與顧姑娘的。”

“那莫不如現在就說。”江明臉上嗤笑,心裏卻止不住地罵自家弟弟糊塗。天下哪裏會有不透風的牆?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我……”江辰握緊了拳頭,一雙桃花目因血絲萦繞而顯得少了風流,多了猙獰。他不敢擡頭看顧輕幼,更不敢看自家師父,最後只能咬着牙瞪向追蝶,以前所未有的生硬語氣道:“如今你可滿意了?我當真虧待你至此嗎?”

追蝶冷笑着轉過頭去不肯吭聲,但手上卻幾乎要将那塊美玉禁步捏碎。

江辰又急切地看向江明,焦聲勸道:“大哥,這件事實在不必此刻說明白。您既然來了,一路也是風塵仆仆的,不如先去歇歇,稍候再說不遲。”

“你別再一拖再拖了。今日我來,便是要将真相說明白的。”江明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神情,一張儒雅的面龐此刻青筋微露,神色亦是很焦急。

“江知府,我們可是至今不知事情的始末。”李綿澈悠悠笑着,鳳眸卻噙了十足的冷意,一句話打斷了兄弟倆的争吵。

江明只覺得渾身一顫,頓時想起自己是在什麽地界,趕緊恭敬地沖着李綿澈抱拳道:“太傅大人,一切都是舍弟糊塗,還望太傅大人有大量,饒過舍弟這一次。”

“你先說說看。”顧醫士早已聽得不耐煩了,此刻忍不住催道。

“上茶,慢慢說。”李綿澈彈彈手指,立刻有下人魚貫而入,頭不擡,腳步整齊如一,呼吸亦是不可聞。

下人這樣的規矩讓江明愈發畏懼,他的腰彎得更厲害,語氣也更誠懇:“事情要從很多年前說起……”

“大哥……”江辰的語氣近乎哀求了。可江明只是眼風淩厲地瞪了他一眼,便毫不猶豫地繼續說了下去:“三弟出生的那一年正好趕上外祖母病重。母親心疼外祖母,又道外祖母膝下寂寞,便将不足一歲的三弟送到了蘇城,由外祖母看護。而舅舅恰好也将剛出生的女兒送到了蘇城。如此,我這三弟便與舅舅家的女兒一道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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