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那天之後，夏妍一連在夏家住了好幾天。夏老爺子的欣慰勁過去以後，終于覺出不對勁來。

這天下班，夏老爺子特意關照夏妍道：“小妍啊，這幾天你都在家裏，爺爺很開心。不過都這麽多天了，爺爺早緩過來了，你別擔心了，去找顧炎去吧。”

“爺爺，我……”

夏老爺子笑呵呵的打斷她，“你放心，爺爺這會兒高興着呢，用不着擔心啊，要是真擔心爺爺，就幹脆跟顧炎一起回家來？”

其他都可以，唯獨這件事不可以，顧炎晚上不能去夏家。

見夏妍猶豫，夏老爺子也不再多說，既然他們倆不願意去夏家，總歸是有理由的，他這個老頭子也不好多問。

“行了，爺爺下班了，你也早點下班，新婚燕爾的，讓顧炎獨守空房這麽多天像什麽樣子。”

天色已晚，整個地下車庫靜悄悄的，夏妍坐在車裏，有種抽根煙的沖動。

她跟顧炎已經十幾天沒見了。

系統還是處于失聯狀态，她不知道顧炎對她的好感度有多少了，她想或許是已經降了吧……

那天處理完夏父的事，她第二天就去找了顧炎。

夏父畢竟是夏妍的親生父親，夏老爺子也沒讓她難做，直接将人交給了警|察。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件事的始末還是被爆了出來。

如此惡劣的事件，輿論當然是一邊倒全都在罵夏父。

那天夏妍回到她和顧炎的家，卻發現顧炎的電腦上，有她的資料。從小到大的資料，與現在的她完全不符的資料。

顧炎在調查她。

她不知道是哪個顧炎調查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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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已經是晚上8點以後了，她想，如果是晚上的那個顧炎，調查她的話，還情有可原。而且那個顧炎跟她的接觸也不多，就算是調查了那些，也未必能發現什麽。

可是如果是白天的顧炎……她不願他去查她。

然而事實總是會和期待截然相反。

從浴室裏出來的顧炎，有着她最熟悉的眼神。他發現她站在那裏，看着電腦屏幕，神色有些慌張，顯然是知道那裏有些什麽的。

她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麽想的，一句話都沒問，就奪門而出，回了夏家。

直到今天。

這幾天裏，顧炎通過各種途徑來找過她，甚至連晚上那個顧炎的勢力都用上了，都沒能見到她一面。

她真的想躲他的時候，在他不舍得硬來的時候，是不可能見到她的。

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她不是真正的夏妍這一點，是她刻意忽略，卻始終不能避開的。就像顧炎的身體裏有兩個人格這事一樣，都是她心尖的刺。

時間已經到了八點，夏妍拿出手機，把顧炎的號碼從黑名單中删除。

試一次，就一次。

她告訴自己。

電話接通，如果是她想要的那個顧炎，那她就回去好好談談。

鈴聲才唱了半句，電話就接通了。

她沒有開口，對面也沒有聲音，如果不是鈴聲戛然而止，她甚至懷疑這通電話根本就沒接通。

她聽着聽筒中傳來的淺淺的呼吸聲，莫名有種對面那個人就是她想的那個顧炎的直覺。

對面終于開口，确實和她想的一樣。

“夏妍，你在哪裏？我來找你！”顧炎的聲音十分急迫，仿佛剛剛那個停頓了很久才張口的人不是他一樣。

“我來找你吧，你在家嗎？”

“我在家！我等你回來！”

半小時後，夏妍到家，一眼就看到蹲坐在門口的顧炎。

他見到夏妍的車，立刻飛奔過來，在她開門下車後，抱了個滿懷。

“夏妍……”顧炎輕聲呼喚着她的名字，雙手收攏，越抱越緊。

他真的怕了，他怕自己會失去她……

夏妍雙手垂落在身體兩側，任由他抱着她。忽然，頸邊沾上了一滴溫熱。

他……哭了？他為什麽哭？他做什麽要哭……

“你是不是早就已經懷疑我了？”她明明想說的不是這個，但她卻控制不住自己，一開口還是問了這個問題。

顧炎猶豫了陣，沒來得及回答，就被夏妍推開了。

夏妍擡頭看了眼天空，盡量不去看顧炎的眼睛。

“我知道了，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們也沒什麽好聊的了。”說着她又要坐回駕駛座去，就是那天一樣離開這裏。

“別！夏妍！”顧炎将她拉開，把車門重重一關，然後整個人靠到了車門上，不讓她有機會離開。

“我承認，我是有懷疑過，可是這不重要！”

“為什麽不重要？”如果這都不重要，那還有什麽重要？

哦，還有他的兩重人格，也重要。

“因為你是夏妍啊！”顧炎脫口而出，這些天見不到夏妍，他想了很多，此時不需要思索，就能說出那些他已經在心中咀嚼過無數次的話。

“無論你扮演了誰，我想要的那個人始終都是你！”

由始至終，他相處過的那個鮮活的夏妍，都只是他眼前的這個而已。沒有其他任何人，只是他的夏妍而已。

她沒有代替任何人，他眼裏心裏始終就只有她一個。

面對這些話，夏妍的第一反應是感動，可是接下來，深埋在心中的歉意破土而出。

“那你知道我們相處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編織的謊言嗎？你以為你看到的我就是真實的我嗎？”他們之間，緣起那個系統，那個任務。

“我有眼睛，我不蠢！”顧炎不願離開車門，只能将她往自己身邊拉近，直拉得她撞到自己的胸膛。

他強迫夏妍跟他對視，“在我面前的你，是不是真實的你，你自己還不清楚嗎？”

這個問題，夏妍答不出來。

在他面前的她是真實的她嗎？

她不知道……她不願去想這個答案。

她別開了臉，嗤笑一聲，将話題轉移到了另一根刺上，“你總是那麽天真，你能代表另一個你嗎？”

顧炎的反應遠比她預想中的激烈許多，不過卻和她想象中的完全相反。

“那明明都是我，你為什麽非要将我分成兩個人？無論性格有多大的差別，我都是同一個個體。我就是我，不是兩個我……”

夏妍精神一陣恍惚，腦海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噴|湧而出。

原來一直在糾結兩個顧炎的，只是她而已嗎？

“既然你不吃軟的……”

在夏妍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的顧炎已經變了一個人格。

什麽道理，什麽談心，他都不要！

他捏着夏妍的下巴，簡單粗暴地吻了上去。

急切而又沒有章法，濃郁的鐵鏽味在二人的唇舌之間彌散開來。

夏妍睜大了眼，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顧炎竟然主動變了個人格！

“你……”她咬了他一口，掙脫開來，“你可以自由轉換了？”

“別意外，是，我可以自由轉換人格了，自從那晚你離開之後。”

顧炎擡手抹去了夏妍唇角的鮮血，然後将手指伸到自己嘴邊，細細舔舐。

紅色的鮮血在月光的掩映之下，更顯妖冶。

“那你……”夏妍後退了一步，這個顧炎既熟悉又陌生，卻讓她不自覺地想親近。

不能這樣……

可是又為什麽不能這樣？

太亂了，夏妍第一次覺得自己腦容量不夠，她需要靜靜！

然而顧炎并不給她這個機會，他順着她的話說道：“我？你是不是想問我有沒有全部記憶了？我告訴你啊，我有，我現在什麽都知道了。”

顧炎步步緊逼，不讓她和自己的距離拉大半分。

“親愛的夏妍，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親，你永遠都不能離開我，永遠！”

“我……”

突然，天邊傳來了一聲驚雷，一道白光在兩人眼前閃現。時間仿佛被定格，整個世界都停止了運轉，仿佛變成了一副真實的3d畫。

夏妍聽到自己耳邊傳來了無數的電子音，嘈雜，紊亂，聽不清這些聲音在說些什麽。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的喧嚣終于停止，只餘下了一個倒計時的聲音。

“3……2……1……”

“醒來。”

聽完最後兩個字，夏妍發現眼前再次出現之前的白光，周遭變得明亮起來。

這是一個淡藍色的空間，四周的牆壁上，是不斷流過的數據流。

而她眼前，有兩個顧炎。一個站在她的對面，一個和她并肩坐着。

對面的那個明顯是很清醒的狀态，而她旁邊的這個，臉上有着和她相似的迷茫。

“夏妍！”身邊這個顧炎下意識摟住了她，看向對面那個顧炎的眼神中，帶着敵意。

“你是誰？”他們兩個同時問道。

“我是顧炎。”那人答道。

顧炎：“不可能！”

夏妍：“你不是！”

夏妍和顧炎又同時出聲，雖然是不一樣的三個字，但意思卻差不多。

無論是夏妍還是顧炎，他們都很确定對面站着的那個，并不是顧炎。或者說，并不是他們認知中的顧炎。

那人聽到這話，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反而靠近了他們，蹲了下來。

夏妍和顧炎想原來這個看起來很奇怪的人，卻發現他們被困在了一塊很小的空間中，并不能移動多少。

那人看着他們，眼底有一絲溫柔轉瞬即逝。

像是要安撫他們，那人首先肯定了他們的回答，“你們說的都對，我不是。”

然後又道：“時間不多，我接下來的話你們要認真聽好了。”

“你們接下來會鏈接到兒子的無限流空間裏，那個游戲系統中。你們要完美通關新手模式，購買人格融合藥。記住，機會只有這一次，祝你們好運。”

一長段話說完，整個空間又漸漸變暗，四周的牆壁突然消失，數據流就如洪水一般，朝兩人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