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C11

C11

老蔣睜大眼,盯着陳江行:“我認識?梅花街的小芳?四裏橋的阿紫?”

陳江行眉毛擰着:“小芳理頭便宜不推銷卡,阿紫那賣魚,不然每回咱船上收的河貨往哪送。”

老蔣心道跟他說姑娘,他跟人說姑娘職業,也許是其中某個,只是陳江行不願意告訴他。

得,哪天等紙包不住火看他怎麽說。

陳江行看黎簡戳了半天沒戳出什麽好的魚肉,看起來是硬坐在飯桌上。

于是他拿着筷子一橫,把魚凍往兩邊分開,夾起塊沒刺的魚肚往黎簡碗裏送。

結果手一抖,魚沒夾起來,掉在盛魚的湯碗裏。

黎簡看見了,順手把那塊魚肉夾出來。

他以為陳江行酒量還可以,沒想到他已經醉成這樣,連魚都夾不穩。

老蔣只顧着喝酒吃菜,又給陳江行滿上,又問吃魚的黎簡:“小黎,你真不來點?”

黎簡不太會拒絕,平日裏他能喝點啤的洋的,白的沒喝過。

陳江行眼睛泛紅看向黎簡:“不想喝的話,吃完飯先去洗澡?”

浪翻滾着打在船邊,一眼望去是無邊無際的江,黑暗中,江水把世界吞沒,只剩眼前的貨船。

船板沒有護欄,挺危險的。

黎簡:“你醉了。”

陳江行手握酒杯,舒出一口熱燙的氣:“嗯。”

“你能行嗎?”

陳江行挑眉,俯身在他耳邊:“沒有男人會說自己不行。”

……

說完就直起後背。

黎簡不想搭理他,他的擔心多餘的:“蔣師傅,你慢吃。”

老蔣點頭。

等黎簡走了,老蔣挑着下巴問陳江行:“你這朋友長得真不賴,跟明星似的,像誰來着,記不清了,反正現在小姑娘就愛這挂。”

“喝你的。”

陳江行拿酒杯撞了撞老蔣的,酒撒了點出來,老蔣心疼壞了。

“哎!哎!你這孩子,怎麽脾氣這麽莽。”

老蔣看着桌上濺出的酒水,繼續念他,“瞧瞧你這臭脾氣,都有喜歡的人了,還不收着點,小芳、阿紫可不興喜歡臭脾氣的。”老蔣半開玩笑。

兩人你來我往,喝光了一瓶白的。

老蔣老酒鬼面不改色心不跳,恨不得再痛飲三百場。

陳江行臉有點紅,老蔣知道他酒量,長年跑貨船不能喝點,生意談不下來,只是心疼他年紀輕輕就把生活貢獻給了船。

老蔣見陳江行收筷子,立馬站起來:“你放着,我來收。”

老蔣把小桌子端進客廳,黎簡正坐在客廳的紅木沙發上看新聞聯播。

他見老蔣回來,沒見陳江行,擱了手機出去看了眼。

見陳江行坐在那,手裏握着支煙,白色煙霧從他嘴邊呼出,袅袅上升。

他想了想還是走過去。

陳江行望他,把煙撚在地上,換上一副微醺模樣。

“搭把手,有點暈。”陳江行說。

語氣帶着點示弱,沒有平日裏身上那股狠勁。

黎簡走過去,伸手穿過他的後背,猛然驚覺那只蟄伏的鷹就在他的手臂內側,耳根有些熱。

陳江行站起來,靠在黎簡身上,酒氣很重,嘴裏呼出的熱氣剛好落在黎簡頭頂,又熱又燥,幸虧黎簡沒洗澡,要不然還得出一身汗。

甲板距離船艙很近,陳江行走得慢,慢得黎簡覺得他是故意的,故意想壓死他。

“你還能行嗎?要不,我叫蔣師傅來幫忙。”黎簡側臉擡頭,恰看見陳江行的下颚線。

真是優越。

陳江行垂眉:“昨晚我把你扛回來,扛了三四公裏。”

……

陳江行又說,“今天還是替你擋的酒。”

……

黎簡腦袋嗡嗡。

但這事好像确實是這麽回事。

老蔣說了,平時叫陳江行喝酒比登天還難。

可是,他也沒讓陳江行擋酒啊,是陳江行激他的。

說什麽他勾引他,什麽借酒發瘋,他才把酒杯推給陳江行的。

這麽細想,可能,确實,是替他擋的酒。

“你想叫“蔣師傅”就叫吧。”陳江行聲音小下去,似乎自己受了委屈,“畢竟你可以叫老蔣“蔣師傅”,卻不能叫我“陳師傅”,明明我和老蔣都是船上工作,為什麽…”

陳江行神情暗淡:“就因為我比你小麽…”

黎簡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被陳江行一說,他腦袋空白。

黎簡:“不,不是。”

終于快到船艙了,黎簡想,這人趕緊去睡覺吧。

陳江行卻停住了。

“那是什麽?”

黎簡說不出所以然來:“老蔣年齡在那裏,我叫“老蔣”不太好,蔣叔、蔣師傅這種稱呼剛剛好。”

“嗯。”陳江行似乎在思考什麽,但就是不往船艙裏邁,“頭暈,想吐。”

……

黎簡:“怎麽辦?有解救湯嗎?”

陳江行搖頭:“你扶我去船頭吹吹風。”

黎簡覺得他真的有點事逼,但還是乖乖扶着他。

畢竟是替他喝的酒。

老蔣出來收碗筷剛好看見黎簡扶着陳江行,兩人的動作說不出來的怪異,好像黎簡主動勾在陳江行的腰上,而陳江行微微傾斜倚着黎簡,。

他想,他倆感情真不錯。

以前怎麽沒發現小陳有這麽要好的兄弟。

船頭沒有扶手,黎簡只能充當人.肉扶手。

江風徐徐,一輪明月在江面上映出無數白色碎光。

“很難受嗎?”

陳江行低頭看他,又搖頭。

煙酒混雜的味道撞入江風,一股腦兒在心底泛開漣漪。

“黎簡。”

黎簡怕他想吐:“不舒服嗎?”

“沒有。”陳江行忽然想說點什麽,可是,他知道,有些話說出口就回不了頭,上帝沒有給他充分的時間,如果黎簡後天要在南城岸口上岸,那麽他和黎簡就再也沒交集。

一切都會回到最初的模樣。

他和黎簡相交以後越行越遠。

陳江行:“我們确實是同學。”

……

黎簡心想這人确實醉得不清。

陳江行:“江城六中。”

黎簡幾乎不可思議地擡起頭,他以為陳江行是喝醉胡謅。

“你在京市x大美院讀研的時候回六中做過一次演講。”

黎簡想起來,讀研的時候,以前高中班主任确實邀請過他回母校演講。

“學校的優秀畢業生爛裏一直有你,各科都很拔尖,藍色的校服外套,頭發還不像現在這樣長。”陳江行的手伸到黎簡的臉旁,手指碰到他的耳朵,“到這裏。”

黎簡的耳朵因為突如其來地觸碰發熱,他看向因為喝醉褪去戾氣的少年,心底某個角落沒由來地下陷,他沒想過有個人會在那麽久以前就記住他,就認識他。

“照片裏你的嘴角有梨渦。”陳江行的手指在他嘴邊停下,并沒有觸碰到他。

可是近在咫尺的距離,碰到與不碰到并無差別。

“你現在不愛笑了。”陳江行自嘲地扯了扯唇,“你還是笑起來好看。”

黎簡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很久沒有笑了,其實他也不是不愛笑,只是沒有什麽開心的事。

陳江行的手指往前碰到了黎簡的嘴角,往兩邊輕輕一扯:“讓我看看梨渦還在不在?”

黎簡腦袋懵得厲害,臉也紅得厲害。

他呆愣愣地望着陳江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接着,黎簡還沒反應過來,那張臉已經湊近。

酒氣與煙氣離他很近,他的手在身側掐緊,長舌直驅而入,連輾轉溫柔都沒有,像個強盜強行闖入,在他反應過來想要反抗的時候,陳江行的大手箍住他的後腦勺。

熱意自手心蔓延至後腦勺,黎簡“嗚”了聲,無法掙開,只任憑陳江行對他口腔的每寸胡作非為。

眼角的餘光是碎成一片片的月光,他是這月光中的一葉浮萍,心怦怦跳得極快,侵略者的氣息濃烈,并不滿意他的走神,将他壓得更緊,風和月光交纏,他聽見口齒間的水漬聲。

他的認知裏,親吻是溫柔的,是互相傳遞喜歡的,是浪漫的。

“小陳。”老蔣的聲音傳來。

黎簡驚得睜大眼睛,恍然想起來這是在室外!還是在江面上!

他的手抵在陳江行的肩頭去推他,奈何陳江行跟座大山似的,根本推不動。

黎簡心下一橫,用力咬了下去。

陳江行吃痛沒松,瞧見他因用力皺起的眉頭才松開他,下唇被咬破皮:“小狗。”

……

黎簡憤憤推他把,骨子裏的修養讓他沒敢太用力。

畢竟陳江行喝醉酒,他就算再生氣也不能拿別人生命開玩笑。

這一推,像是撓癢癢,根本無足輕重,都沒能推動陳江行一毫。

昏暗的船頭燈與濃重的夜色下,陳江行陡然發現黎簡嘴唇紅得厲害,剛剛确實有點上頭,不止上頭,他感覺某處叫嚣着發疼,似乎要讓他不得好過。

老蔣拿着腳盆走過來:“小陳,早點休息,晚上過閘還得填水,到時別起不來。”

陳江行點頭:“嗯,馬上就去睡。”

“那我先回屋了。”老蔣想到什麽,“小黎,你晚上就跟小陳擠一擠,船上雜貨間空調壞了,你湊合一下。”

……

陳江行擺擺手:“知道了。”

老蔣把腳盆裏的衣服晾幹回船艙。

夜風徐徐,星星點點。

黎簡抿唇,有點不知如何和陳江行相處。

陳江行:“嘴巴被你咬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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