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默數28個數

默數28個數

陶眠氣呼呼地跑出去後，只要是狡辯的東西都直接踢飛，恰逢有一個籃球滾到她面前，她照樣是問也不問頭也不擡踢過去。

正跑着蹲下來撿球的男生臉被踢了個正着，再想罵髒話就見到罪魁禍首，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走了。

同伴跑過來看他一眼，對着陶眠的背影感慨，“有個性。”

男生一聽還挺有道理，附和道:“我也這麽覺得。”

講這話的同時，鼻子癢癢的，一種難言的悸熱從心口流淌出來，同伴又看了看，他像是被吓到了，同伴的嘴扯得有些扭曲，“上火了，都流鼻血了？”

男生頓了頓，手往鼻子下一摸，滿手的血。一股血腥味在清新的空氣中漫開，給本該火熱的氣氛增添了一絲尴尬。

想到剛剛的那張臉，男生的臉不禁紅了紅，見同伴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心下一急手中的球就胡亂丢出去，“沒有，你胡說！這是球砸的，和她沒關系。”

同伴接觸眼睛飛快的往他身下漂了一眼，眼珠子轉了轉打趣地，“哎呦，還是沒有，這都擡頭了。”

男生聽了他的話也往自己身下看，然後臉一紅，揮着拳頭就去打他，“站住！我看你往哪跑。”

兩人一追一跑，給校園又帶來了些生氣。

高二一班教室內。

“黃初池，你老婆又幹大事兒了！你知道她怎麽……诶，不是我話還沒說完呢，人怎麽就不見影子了？”

同學看着只有幾本書的桌子，十分無語。他話還沒說完呢，就只感覺到一陣疾風，從他身邊掠過，轉眼間就只剩下空空的椅子了。

就算護妻心切，你好歹也得把我的話聽完吧？

這是人與人之間的尊重，最基本的喂！

同學又吐了口氣，算了，不跟他計較，愛怎樣怎樣吧。

今天一整天都沒見到聿子珊，并不是像施意畫說的那樣感冒請病假，而是逃課去找人了。

聿子珊到這個小巷的時候，心裏15個調動單班七上八下的，對于秦珩今天早上突如其來的表白，覺得有點猝不及防。

秦珩……真的會喜歡自己嗎？

但當她一想到一個人時，就很快否認了這個想法。

不，不可能的，如果這是真的，那陶眠呢？他一直喜歡的不都是陶眠嗎？怎麽會突然喜歡上自己。

難道他只是想用自己來氣陶眠嗎？

想到這，聿子珊不禁後退了一兩步，仿佛有一股寒意攀上了她的心頭。

那他到底叫自己來幹什麽？

眼前圍牆斑駁，磚塊與磚塊之間有小小的青苔冒出，那巷口內像是無盡的黑暗，只要進去了就會被吞噬掉。

肯定是她一時被喜悅沖昏了頭腦，才這麽沖動到這裏來，秦珩肯定就是想利用她。

哪有什麽暗戀成真，只是她幻想的罷了。

聿子珊的眼底漫上濕意，他轉頭就想走，卻沒想到撞到了一堵肉牆。

“對不……”聿子珊低着頭趕緊道歉，最後一個字卡在喉嚨裏沒說出來，原因是因為她看到了一雙熟悉的運動鞋。

緊接是聲音，“怎麽才過來？哥等你好久了。”

“我……”聿子珊依舊沒擡頭，腦海裏的那些想法讓他不敢去正視，甚至去回答他，“要不要做我女朋友”這個問題。

她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終于擡起頭正視他，“對不起，我不能答應，我不會讓你利用我來挑撥我們幾個人的關系的。”

秦珩被拒絕的愣了愣，扯着唇壞笑道，“既然不答應，那怎麽還過來？”

從她平日裏的種種行為來分析，她肯定對自己有感覺。

聿子珊一噎，咬了咬牙，“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歡我，只是想利用我而已，我不想成為棋子。”

秦珩聞言笑了一聲，移着步履便朝她走去。

他看穿了他的心思，她剛一有所動作，他便加快步伐最終将她抵在了牆上。

聿子珊防不勝防，被他壓的連連後退。

當自己整個人被圈進他的懷裏十分狹窄的有限空間的時候，心頭便一陣猛烈的發悸。

這是頭一次，她離他這般的近。

他站在自己面前，身形上占有絕對優勢。

聿子珊睜了睜眼，還沒開口，便有淚珠從眼眶裏流出來。

秦珩撐着牆，俯下頭來，最終還是沒給她說話的機會。

聿子珊眼睛瞪得更大了，雙手去推他卻怎麽也推不動，也不能說話，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唇瓣被他輾轉的親吻，陌生的男子氣息如黃河般洶湧滾來，她的呼吸一點點被侵占。

齒關被他強硬的叩開，像是每一個空隙，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一般，放肆的索取。

“誰說你是棋子了？現在還不能看出我喜歡你嗎？”秦珩低啞着嗓子跟她說。

聿子珊感覺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周圍的空氣是被他擠掉了一般，只有他的味道與令人不知今夕何夕的眩暈。

此時此刻他壓在她身上，無形之中充斥着侵略。

聿子珊紅唇嬌醴，說話渾渾噩噩，且還有點磕磕絆絆的，“知道，知道了，我去上課了，下午見。”

秦珩笑得風流，“嗯，明天見啊，女朋友。”

聿子珊臉一紅，轉眼兒就跑開了，哪還會回答他。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見時地方，秦行從褲袋裏一連抽了好幾張紙巾出來，嫌惡地擦了擦自己的嘴。

忍着內心的想法，把她當成是自己臆想中的模樣。

經過一家便利店的時候，他還特地去買了瓶水，擰開瓶蓋就是往嘴裏灌，然後吐掉。

一陣鈴聲響起，秦珩看了一下來顯示，嘴角便扯開了。

接通後，他道：“喂，你輸了。給錢！”

“王八蛋，路奚言就是個蛋！”黃初池到竹林的時候，陶眼正拿着根樹枝在地上随意亂畫，一邊寫一邊罵。

口吐芬芳，罵人還不帶重樣的。

能夠找到她已經很不錯了，現在還能聽到陶眼大罵路奚言更是頗感愉悅。

少女坐在一塊很大的石頭上，垂着頭，校服拉鏈時不時地擊打一下石頭發出細微的釘铛聲。

竹葉間互相在風裏碰撞，簌簌作響。

蔚藍的無空中偶爾飛過一或兩只鳥，叽叽喳喳，鳥鳴歡快。

黃初池沒忍住笑了失，腳下無聲地走到陶眠身旁。

陶眠察覺到身旁有人但光是聞那人身上的味道就知道是誰了。

“你怎麽又出來了。”陶眠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然後又低下頭去繼續在沙土鋪灑的地方亂畫。

黃初池看了一下，可不就是路奚言的醜化像。

路奚言原本修長的身體被她畫得極短，而那立體養眼的五官，看上去更是奇醜無比。

濃密粗長的眉毛，一個鼻孔跟眼睛一樣大和一張吃了火雞面的香腸嘴。

但在黃初池這兒看來，近日裏對路奚言的不爽都如霧霾被春風吹散了一般，然後時不時拿出來想一想就心情頗好。

“當然是出來看看你有沒有哭鼻子。”黃初池回答。

話語間又一陣風吹過，将他那生來就偏棕的頭發揚起，露出了他光潔的額頭。

陽光透過竹葉被切割成一塊塊光斑投射在細小的沙礫上。

遠遠看去人，竹林，陽光與藍天，一切都猶如畫卷一般，惹人不願去打破這麽寧和的畫卷。

黃初池看了看周圍的竹子微微側身問她， “想不想吹竹笛？”

本來還在地上畫小人的陶眠猛然擡起頭，眼睛亮了亮，“好啊。”

“等着。”話音将落，黃初池就跳下高地往新栽種竹子的地方跑了。

時間流逝着，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經慢慢的爬上了頭頂的斜上方，一縷縷暖陽化作的金絲灑在身上，好溫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黃初池才拖抱着一大截嫩綠的細竹子過來，原本蓬松的頭發被汗濕的貼着，額頭潔淨的校服較之前染上了些土漬。

在別人看來或是應該用狼狽來形容，他放在他身上卻是活脫脫地體現出了一種常人所不能及的淩亂美。

“咦，沒想到這還有這麽細的竹子。”陶眠有些驚奇道。

“嗯。”黃初池回答的同時手上也沒有閑着，掏了褲袋中的美工刀就開始磨竹子的表面。

随着刀片在上面橫掃，它那原本最綠色的外衣漸漸被打磨掉了，逐漸變成了黃中帶綠的衣裳，粗糙的表面光滑起來，紋理逐漸清晰。

他那衣角上旁邊的地上都稀稀拉拉的散落着竹屑。

竹子是新種的，所以比較嫩一些，如果用那種種在地上已經紮根許久的，別說美工刀了，就是用那種專業的雕刻刀來說都十分費力。

打磨，穿孔。

每一步進行着，他的手法很娴熟，好像除了這一次以外，他還做了很多次。

陶眠也不是每一個步驟都坐在那裏看，時不時地起身到別處蹦跶一下，看看風雨在竹子上留下來的痕跡，或是扯下一片竹葉，疊成兩半放在身邊，吹出不知何調的曲子。

正當她把這些玩膩了，耷拉着腦袋坐在離竹屑不遠的地方時，又聽黃初池喚她。

陶眠應了一聲，見黃初池朝自己招了招手，便走了過去。

當她走近些，看見黃初池他仍是坐在那塊大石頭上，手裏握着一只被他磨得還算光滑的竹笛。

陶眠接過來，一股竹香的味道撲鼻。

那手指在黃綠色的竹面上掠過，端的是白皙似瓷，細長柔嫩。

笛身上八孔分明，紋理交錯，就在那末端還隔了一個工工整整的“七”字。

“條件不允許，下次再給你做更好的好不好。”黃初池擡起黑眸。

陶眠的嘴角上揚，“不用，我就喜歡這個。”

她低頭看這只笛，形容認真專注，好似要在它身上看到往事。

其實在她很小的時候，陶父和陶母也曾帶她到郊外的竹林裏玩過。

一家四口着漢服，梳古髻。

其樂融融，歡迎笑語，清風細聽。

藍天白雲成了陪襯，她和弟弟手牽着手走在前面父母則是滿臉憐愛地緊跟在他們後面怕兩小只一不小心磕着碰着摔着了。

“媽媽，你看那有一棵好細，好矮的樹啊！”陶眠指着那株新竹轉過來笑道，兩顆尖尖的小虎牙露在外面十分讨人喜歡。

陶母近湊到她身前，摸了摸她的頭，告訴她，“七七，這不是樹，是一種常綠植物，叫竹。”

一旁的弟弟陶蔚藍忽然問道，“這就是爸爸口中常說的花中四君子之一嗎？”

“是啊。”陶母伸出手将兩姐弟擁住，又聽陶眠問，“那媽媽你的竹笛也是用這個做的嗎？”

她說話的同時，頭上的步搖一晃一晃的，與其他的簪子碰撞在一起，發出脆亮的響聲。

說到竹笛，陶父和陶母相視一笑。

家中那只竹笛是陶家父母熱戀之時，陶父親手做的，而陶母也視作珍寶一般保存下來。

于是，竹笛在他們家便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竹笛竹笛，贈君一笛，笛出現影，心誠則靈。

“那當然，這竹啊用途可管了，可以用來造房，用來制作樂器，在古代時候人們可離不開它。”

她手臂上的水袖與陶眠的搭在一起，發絲步搖時而輕碰一下，便叮鈴作響。

陶父和陶蔚藍折射絲帶纏住三千青絲，舉手投足猶如京都貴公子一般玉樹臨風。

盡管這青絲并非自己的頭發，但一眼看去一家子俨然就是活脫脫的古代人。

“爸爸我也要一只竹笛，你也給我做一只好不好？”陶眠又轉過頭來跟陶父說。

陶父看了一下陶母，莞爾一笑。

“不好爸爸只做給媽媽，七七得讓喜歡你的小男生給你做。”

陶眠聞言不滿地撅起了嘴，抗議道，“不好不好就要爸爸給我做。”

而如今這些往事都如過眼雲煙，一般化作泡影，再也找不到了，摸不着了，

鐘表會回到原點，但再也不是昨天。

本以為時間是偏方治好的卻只是皮外傷。

當陶母靜靜的躺在床上緊閉着雙眼的時候，就标志着美好結束永遠歸零。

可這些美好就像唇邊的奶油一般，舔一下表面上是沒有了，但它其實餘香仍在。

人死不死活不活，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有沒有想過你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之後，痛苦的不是別人，而是視你為珍寶的家人。

即便再苦再累，這個世界也會有你多看一眼的理由。

“阿七。”黃初池伸出如雪一般白的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試圖讓陶眠回神，“喜歡嗎？”

“嗯。”陶眠一直垂着眼睫撫摸那笛身末端的“七”字，“很喜歡，謝謝你。”

黃初池不自覺地低頭笑了笑，“喜歡就好。”

“吹吹看吧。”黃初池又擡起頭說，眼裏是墜了點點星光一般，那表情大寫着歡喜兩個字。

陶眠這才緩緩地回過神來，動作十分遲鈍且緩慢地将竹笛放在唇邊，眼神有點空洞。

黃初池一看便知，陶眠想到陶母了。

陶父嘴上說着不給她做是動真格，但知道女兒突然對這感興趣了，又不忍心掃了她的興，于是便專門找人給她做了一只純白玉打造的笛。

拿在手上冰冰涼涼的，未尾除了有一個“七”字，還有一條明黃色的穗子，中間還有一塊翠綠的圓環玉。

乍一看上去，若是着了古衣，還以為是哪朝的公主家越到了現代。

其實這手工制作的吹起來還挺費力的，但當陶眠閉了閉眼，手在音孔上躍動的時候，卻好似不廢吹灰之力一般。

笛音溺進風中，葉子間摩榜的聲音成了最佳的伴奏，天空中時時飛來幾只鳥兒，撲騰撲騰翅膀，從他們頭項上掠過。

當吹到某曲調的時候，黃初池看見陶眠始終不肯睜開的眼裏溢出一瀾淚，眼眶微微發紅，順着白皙的臉頰滑進了衣裏。

黃初池的心口被燙了一下，起身想讓陶眠別吹了，見此模樣而阻止了自己。

哭吧，哭出來就好受了。

直至最後，她再也吹不下去。那斷了的音似嗚咽一般，繞于生與竹子間的縫隙中，戛然而止。

風吹動着她的衣擺，頭發随風向後揚起。

笛音飄散了許久，陶眠仍将竹笛架在嘴邊有沒有放下，什麽動作也沒做，只有眼淚在不住地流。

黃初池從石頭上起身将陶眠攬進懷裏，手不住地拍她的背，一邊說，“好了，好了，阿七不哭了。”

他不能讓她別哭，他做不到告訴陶眠不去在意，不去理會。

因為畢竟是自己最愛的家人，任誰聽人這麽說都不好受。

“黃初池，我真的很，好想我媽。”陶眠伏在他的肩上發出十分輕微的綴泣聲，再然後是大滴大滴的眼淚砸在他的肩頭，”她為什麽要自殺，她為什麽要信那死太監說的話.”

如果陶母不相信陶文拟說的謊話，就不會有那麽多不好的事情發生，如果沒有陶文拟的惡意，他們定是一家子其其樂融，有說有笑。

才不會像現在這樣，每天只有她一個人。

陶能失聲痛哭，種種事情再次揭開，往事從數一件件從的提起，讓她感到室息。

讓她不知所措。

L&G的小姐又怎麽樣，吃穿不愁又怎麽樣？

比起這些，她更想要的是一家人困聚在一起。

她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跟她媽說。可這卻成了永遠無法實現的願望也成了絕望。

“阿七，這不怪你。“黃初池的手放在放在離她頭頂五厘米處的地方頓了頓，最後還是摸了摸她的頭，“相信我，一定會變好起來的.”

竹林隔絕了外界的雜聲，隐匿了來小的腳步聲。

只見那人在離他們十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觀望了一會兒又悄無聲息地離去。

當黃初池安慰好陶眠，等她調整好情緒後，竹林裏剩下的只有清風将竹葉吹出來的聲音，與黃沙共舞的景象。

沒人看見有誰來過。

【本文完，後續請看專欄《綿延.完結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