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弟子

第2章 弟子

◎被脅迫去玩◎

花燃下手毫不留情,湛塵也步步反擊。

支撐太久的紅線終于承受不住崩裂開來,花燃動作一頓,這是她費盡心思尋來的白玉琴弦,花掉她一半的家産!

她眼睛都不眨一下,擡手摘下一根發絲,靈力灌入其中,柔軟的頭發剎那間發出一聲金屬般的峥鳴,砸在地面的石階上,将那石階砸碎一大塊。

小和尚望着石階的缺口,哭喪着一張臉,“完了。”

湛塵張口吐出一個“封”字,梵音交織而成一張大網。

靈力掃過花燃身側,被靈力燎過的發尾瞬間像被火烤一樣卷起萎縮,她眼中映出金色佛光,漆黑的眼瞳點燃一簇火,亮得驚人。

她微微偏頭,試探完後立即停手,目光上下打量湛塵,“你對我有意見?”

方丈的态度可沒有這樣惡劣,這個像是木頭人一般不見悲喜的佛子看上去倒是對她有些不滿,知道她傷未痊愈還一點不留手。

湛塵:“我只是有些疑惑,為什麽是你?”

他的目光停留在花燃身上,但又并未将花燃納入眼中,清亮的黑眸空空,好似沒有什麽能夠在他眼中停留。

“說不定是我命不該絕,老天要留着我。”沒了靈力控制的發絲墜落在地,她這才注意到湛塵手裏拿着一個提盒,白粥的味道飄散開來。

她漫不經心道:“我沒辦法離開萬裏外。”

湛塵将提盒遞過去,“軀殼不能離心太遠。”

“所以你也能感受到疼痛?”花燃打開提盒,看到裏面的一碗白粥、一個饅頭和兩碟青菜,“就吃這個?你們虐待病患?”

湛塵:“是。”

只答了一個字,不知回答的是哪個問題。

花燃還要再問,然而不遠處已經匆匆走來一行人,打斷她将要出口的話。

為首的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和尚,板着一張臉時顯得有些兇神惡煞。

高瘦和尚的目光定在周邊紛飛的草木碎屑和破碎的石階上,深吸一口氣後開口說話,聲音如雷。

“你們二人在寺中私自打鬥,破壞草木建築,按照寺規自省三日,罰抄經書百遍,扣月例半年。”

花燃撈起發絲纏住手腕上,“我不是你們淨光寺的人,為何要守你們的規矩?”

高瘦和尚聞言,瞪視花燃,“方丈已将你收為塵緣弟子,如今你也是淨光寺的一員。”

他将一塊玉牌扔給花燃,仿佛玉牌燙手般,動作極快。

花燃接住玉牌,手中觸感溫潤,玉牌上的一個“淨”字說明它确确實實是淨光寺的弟子牌。

淨光寺地位超然,搶破頭想加入的人數不勝數,當初她做任務時也曾想過僞裝成散修加入淨光寺,只不過一句沒有緣分便将她拒之門外。

沒有緣分,這是夢蓬萊衆所周知的淨光寺拒人理由。

塵緣弟子,說白了就是個挂名弟子,不算是進入淨光寺的內部,但總歸還是挂着一個弟子的名頭,往後出去都帶着“淨光寺弟子”這個身份。

花燃表情微妙,沒等她再說什麽,高瘦和尚已經指揮其他弟子将她帶走。

自省室內沒有椅子,花燃坐在抄書的桌子上打量着這個小小的房間,實在是閑得無聊,又将放在高臺上的佛像拿下來扔着玩。

自省第一天,夜晚風涼,花燃走出自省室在淨光寺內溜達,然後逮住一個路過的小和尚。

“又是你這個小禿驢呀!這是要上哪去?”花燃拍拍小和尚的腦袋。

“你怎麽出來的?自省室不是有鎖嗎?”小和尚在看清來人後先是驚愕,而後一臉的欲哭無淚,“貧道法號廣清,剛上完晚課要回去休息”

不就是落後一點,速度慢了些,怎麽就又遇到這個可怕的人!

“你們那個破鎖能鎖得住誰?”花燃敷衍道,“淨光寺附近有城鎮嗎?”

廣清:“往東有一個小鎮。”

花燃:“是嗎?那走吧。”

“等等!”廣清臉色大變,不停掙紮,“私自離寺是違反寺規的,我不去!”

花燃:“你知道我是誰嗎?敢拒絕我的,墳頭草都老高了,別鬧了,快帶路!”

廣清淚眼汪汪,“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知道檢查的師兄是誰,你不要害我……”

“偷溜出寺違規,但是被脅迫出寺就不違規了吧?我現在以你性命威脅,你就不是自願出寺。”花燃由威逼變為利誘。

“你天天在寺裏多無聊啊,難道不想出去看看?我們就出去一下,悄悄地去悄悄地回,保證沒人會發現我們。”

黑亮的眼睛在黯淡的夜色下閃閃發光,語氣蠱惑。

廣清猶豫,“你說真的?”

花燃挑眉,“當然,我從不騙人。”

月亮初升,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離開淨光寺,小鎮離淨光寺的距離不超過萬裏,花燃沒有感覺到難受。

淨光寺休息的時辰,小鎮卻還熱鬧非凡,見廣清目不轉睛地看着路邊的攤子和挂在街道上的燈籠,花燃笑道:“這鎮子就這麽點大,還在淨光寺附近,你怎麽一副這麽沒有見識的樣子?”

廣清擡頭:“若沒有特殊緣由,寺中弟子不得離寺,我上次出門還是在一年前。”

花燃:“說什麽名門正派,還不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不是的!”廣清反駁,“實力足夠的弟子都會固定時間出去游歷,持強扶弱,只是我能力還不夠才會被限制出寺,等我以後變強了也要游歷去做好事。”

花燃大笑,仿佛聽到什麽極其好笑的事,笑得根本止不住聲,這樣天真的話真是好多年沒聽過了。

廣清疑惑:“你笑什麽?”

花燃搖頭,“沒什麽,只是忽然想起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一個小販扛着冰糖葫蘆串走過,花燃一低頭,沒看到走在身旁的廣清,回頭看見他站在原地盯着小販離去的背景。

花燃走過去:“想吃冰糖葫蘆?”

廣清艱難地搖頭,“不想。”

“不就一串冰糖葫蘆,至于嗎?”花燃看得好笑,叫住前方叫賣的小販,又低頭問廣清,“要幾串?”

廣清糾結,“這不好吧?”

畢竟他是被脅迫來的。

花燃:“又不是葷腥,有什麽吃不得,就當我威脅你吃糖葫蘆了,兩串夠不夠?”

廣清搖頭,“一串就夠了。”

花燃買了兩串糖葫蘆,一人一串走在路上吃,糖衣咬破在嘴中嘎吱作響。

“你真有錢。”廣清珍惜地咀嚼着口中的冰糖葫蘆。

花燃語氣古怪,“買兩串冰糖葫蘆就算有錢?”

廣清果斷點頭,“當然!”

他可忘不了上一次下山的時候,他想要一串冰糖葫蘆時師兄那肉痛的眼神,那串冰糖葫蘆有四顆山楂,他吃了三顆,師兄吃了一顆。

花燃不太信,“你們淨光寺這麽窮?”

一流的宗門卻連冰糖葫蘆都吃不起?

廣清堅定點頭:“吃不起。”

在花燃的“脅迫”下,兩人一路又吃了不少小吃和糕點,花燃啃雞腿,廣清啃果子。

花燃也曾想讓廣清吃點肉,但無論怎麽說廣清都不同意,連用性命威脅也不行,她對淨光寺的人又有了一點新認知——固執。

兩人吃飽喝足後花燃去買細線,剛拿起一串白色的,想了想還是放下,又拿起一串紅線。

她要永遠記住那種無能為力的憤恨,絕不能再落入先前那樣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地步。

買完細線,花燃又帶着廣清去逛藥鋪。

對于廣清的疑問,她的回答是買藥煉丹養傷,誰讓淨光寺那麽窮,她待了整整一天也沒見人給她送丹藥,只能自食其力。

廣清撓撓頭,想反駁又不敢說怕被怼,寺中丹藥确實稀少,不過方丈說這是磨練意志的方式,才不是因為窮……吧?

兩人一路逛一路聊,等回淨光寺時月亮已高高懸在上空,月色如銀,撒在地面上像鋪了一層細霜。

“那家的桂花糕沒有板栗糕好吃,下次多買點板栗糕和……”

花燃未盡的話語咽下,看着站在樹下被月光照得半明半昧的高瘦師兄等人,手掌輕輕搭在廣清肩上。

“必剛師兄……”廣清臉色發白。

“你們……”

“我讓他帶我出去玩,你有意見?”

花燃打斷必剛的話,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點在廣清肩上,手腕處剛纏上的紅線從指尖滑落,墜到廣清的脖頸處。

必剛眉頭緊皺,“不要忘了你是淨光寺的弟子。”

“我一覺醒來什麽都不知道就變成你們寺的弟子,怎麽沒人問過我的意見,別把自己看得太高,不是人人都稀罕淨光寺的弟子身份。”花燃笑着。

必剛的臉徹底黑了,怒喝一聲:“廣清,過來!”

廣清身體下意識一顫,擡腳就要往前走,花燃按住他的肩膀不讓他動,他擡頭,滿臉疑惑。

看到花燃的動作,必剛怒意更甚,“湛塵,你帶回來的人,你自己看着!”

樹下的更陰影處,一個人緩緩走出,紅痣醒目。

湛塵看向花燃,“跟我來。”

花燃向前走,回頭看一眼站在原地一臉茫然的廣清,朝他眨眨眼睛,而後無視必剛一行人,徑直向前走去。

她又回到先前的自省室,在湛塵要離開時,紅線悄無聲息伸出,卻被兩只骨節分明的手指夾住。

湛塵側身,松開紅線,和花燃對視。

“不愧是淨光寺佛子,警惕性不錯,慢走不送。”花燃雙手背在身後,絲毫沒有偷襲被抓的窘迫。

湛塵轉身離開,踏出自省室門口後擡手布下一個困陣。

花然饒有興趣地低頭研究陣法,看來淨光寺也還是不夠了解她,這個陣法跟先前的破鎖對她而言沒有任何區別。

等到夜色深深,連蟲子都沉沉睡去時,自省室門口再一次打開。

一只發着熒光的小飛蟲停在花燃手腕的紅線上,在花燃輕喊一聲“去”後,晃動翅膀飛向寺中的某個方向。

花燃抖抖紅線,細碎的粉末從線上飄落,她纏好紅線,提速跟上前方的小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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